第1章

我家開了一家滷菜店，口號是『不留隔夜菜』。

 

每天晚市清倉，七點半到八點半全場八折，八點半到九點全場六折，所有菜品當天現出現賣，保證新鮮。

 

可我那愛佔小便宜的親戚不請自來。

 

她攔著客人不讓進我家店，等到八點半自己再準時掃蕩。

 

原價十塊錢四個的鴨翅膀，她六塊錢買走，四十多的鴨腸，她二十多買走，二十塊錢的涼菜，她花了十多塊。

 

所有滷味涼菜，個個都沒能幸免於難。

 

她還很是大發慈悲，「到頭來還得是自家人給你擦屁股，這樣吧，把你們的剩菜剩肉都賣給我，我考慮考慮買了，讓你這一天不至於虧本白幹！」

 

「別說我不給你錢，要我說你們這賣剩下賣不出去的菜，按理來說是就應該白給我的，要不倒了也是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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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1

 

我家新開了一家滷菜店，口號是『不留隔夜菜』。

 

所有菜品當天現出現賣，保證新鮮。

 

紅滷白滷、麻辣現撈、甜辣黑鴨，還有手撕椒麻雞、無骨鳳爪和醬板鴨…各種特色口味的鴨貨滷味涼拌菜一應俱全。

 

每天晚市清倉，等到七點半開始分時段打折。

 

七點半到八點半全場八折，八點半到九點全場六折。

 

我家的滷菜店是加盟，從前擺攤賣得很好，今年幹脆投資了四五萬做起門店。

 

開業中午，我家店的生意異常火爆。

 

店裡人滿為患，全是這附近吃慣了我家滷菜的居民。

 

更別提新開業活動力度大，人人來了都是稱滿了一兜子裝走，就連路過看熱鬧的大爺大媽也忍不住買上一點嘗嘗新鮮。

 

我瞧見了人堆中幾個熟面孔，一邊給塑料袋打結，一邊熱情的和他們打招呼。

 

「又來啦，天天都是這個點，還是老樣子嗎？」

 

幾個哥姐叔叔嬸嬸眉開眼笑，七嘴八舌聊得熱火朝天。

 

「聽說你家搬了新店出了個更優惠的套餐？給我來上一份，你家這滷味下酒是最爽快的了！」

 

「看你好幾天沒出攤，把我家那娃給饞S了，天天嚷嚷啥時候再給她買鴨脖子…喲！這無骨雞爪打折呢？給我來點，我也湊湊年輕人的熱鬧。」

 

「還是老樣子，十塊錢的滷菜，不要海帶。」

 

……

 

不是我吹牛。

 

像他們這種老顧客我家從不缺。

 

他們自嘗過一次我家的滷菜後，就和著了魔一般。

 

三天兩頭光顧一次，更有的基本上每天都要來。

 

雷打不動，風雨無阻。

 

味道驚豔是一回事，另一方面是這附近兩個小區方圓幾公裡就隻有我們一家滷菜店，何況便宜實惠還好吃。

 

大人愛吃，不僅下飯還能下酒，小孩也能嗦溜幾口解饞。

 

陸陸續續好幾年，別人家的滷菜店不是倒的倒，就是塌的塌。

 

而我家也是靠著『不留隔夜菜』的口號站穩了腳跟。

 

我正忙得焦頭爛額，聽到有人喊了一嗓子我的名字。

 

「李昭禹！」

 

2

 

我再抬頭的功夫，眼皮前就站著我奶奶和大姑。

 

一看到她倆，我下意識就皺起了眉毛。

 

我大姑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圈，又左左右右把展櫃裡的滷菜又打量了一圈。

 

她抱著胳膊，仰著下巴，陰陽怪氣的開口了，「老二一家子現在真是有出息了，這麼大的店新開業我們家裡人還啥都不知道呢。」

 

我不願意理會她，說了句我在忙有事闲了再說。

 

聽到我這句不鹹不淡的敷衍，她頓時就來了氣，嘴巴一撇緊跟著又是一句尖酸刻薄的譏諷，「可給你忙出花來了，十塊錢四個雞翅膀搞得像要掙幾百萬一樣！」

 

我沒理她，可她實在不知道自討沒趣是什麼意思。

 

膀大腰圓的往展櫃前結結實實一擋，隨手指了幾個滷味就說：「這個、這個，還有那個鴨腸給我裝點，還有你奶奶愛吃的鴨脖，多來點。」

 

她編瞎話不帶打草稿的。

 

我奶奶都快七十了，滿嘴假牙哪裡啃得動鴨脖。

 

鴨脖在嘴裡啃她還差不多。

 

她這樣爽快的挑挑揀揀，壓根就沒想著付錢。

 

後面等著的顧客已經排起了長龍，遲遲不動的隊伍裡也傳出了幾聲抱怨。

 

但一聽到是我家的親戚，再多的抱怨也隻是嘴上嘀咕，也肯給我家店的面子。

 

我抬頭和她對上視線，依舊是那趾高氣昂的做派。

 

我示意她靠邊站，「要買東西你就去排隊，誰插隊都不賣！」

 

這下有我一發話，頓時隊伍裡聲音四起。

 

「要點臉吧！耽誤這麼多人呢，我們都排了多久了？」

 

「排隊！大家都排隊，怎麼就顯著你了你不排隊啊！這七八歲的小孩還在這排隊呢，慣會欺軟怕硬的，一把年紀了可真是S皮不要臉…」

 

「那旁邊老太太是你媽啊，我尋思你沒爹媽教你要排隊呢，自己不要臉還把自己媽的臉也丟了！」

 

……

 

3

 

按理來說，既然是自家的親戚，我怎麼著也該留著情面，不能把事情鬧得難看。

 

可我這兩位親戚可是不一般。

 

眼見我大姑成功引起了民憤，熱心群眾們一嗓子跟著一嗓子把她數落得面目全非。

 

她的臉當下就一陣紅一陣白。

 

但是面對群眾們激昂慷慨的聲討，她更是能拍著胸脯，在嘴裡振振有詞，「那咋了！這開店的是我侄女，我是她親大姑！這是她親奶奶！」

 

「這店是我家開的，我想插就插，你們管得著嗎你們！」

 

她嘴上不停，可腳下卻是連半步都不肯挪，更是對著我指手畫腳讓我現在立刻馬上給她裝。

 

我奶奶雖然什麼也沒說，但已經擰眉毛瞪眼睛擠起了滿臉褶子。

 

看那面相的恐怖程度，是經典的龇牙咧嘴惡毒婆婆的模樣。

 

我根本不給她們面子，直截了當的說：「我好言好語讓你去排隊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你再這麼鬧，不管你要買什麼，我們店裡都沒有！都不賣給你！」

 

我轉頭示意兩個店員去趕人，又歪過腦袋衝著在她身後夾縫中生存的小朋友說：「寶貝，你要買點什麼呀？」

 

小朋友說完後，我手腳麻利的打包結了錢。

 

然後直接無視我大姑，扯著嗓子喊：「下一位！」

 

後面叔叔更是重量級的，膀大腰圓戴個墨鏡，睨了她一眼，二話不說一抻胳膊擠開了她。

 

她猝不及防，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她不僅臉面上過不去，現在還被人明目張膽的推搡，心裡更是憤憤不平。

 

她一把抓住那叔叔的胳膊，呲牙咧嘴的尖叫起來，「你幹什麼你！你動起手來了是嗎？你憑什麼推我！」

 

「你不許走！你以為你是個男的我就會怕你了是不是！」

 

一直目露兇光沉默不語的奶奶，也突然在這一瞬間跟著她一起爆發。

 

我奶奶一把推上那叔叔，瞪眼睛擰眉毛的喊道：「你打呀！你打我！你不是衝我姑娘動手了嗎？」

 

叔叔不屑於和她們講半個字，自顧自的和我說要點什麼。

 

被我們一起無視，大姑的一張臉憋得通紅。

 

她的罵街聲緊隨其後，「你就喜歡欺負弱小，看我們一個女人一個老太太，我告訴你，我最恨的就是你這種欺軟怕硬的人！」

 

她甩開了膀子撒潑打滾。

 

4

 

她指著墨鏡叔叔的鼻子，面紅耳赤，「你今天惹錯人了，我告訴你，我們不是那種好惹的人！」

 

「道歉！賠錢！要不然你今天就別想走！」

 

她轉頭又罵上我，「就你還開店，這事也少不了你的責任，你不解決，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讓你家的店開不下去！」

 

她這半天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個出氣筒，肆無忌憚的宣泄起自己的情緒來。

 

而我就算勸了她也隻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店員接收到我的信號後，把門口的喇叭給我拿了過來。

 

我喂了兩聲，對著她的臉牟足了勁大吼：「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已經嚴重影響到我們店做生意了！再不走人，我們現在就報警！」

 

突如其來的大喇叭穿透她的骨膜一路蹿上天靈蓋，直擊心靈。

 

她一下子就老實了，虎軀一震捂著耳朵臉色痛苦的後退兩步。

 

墨鏡叔叔也十分配合的挽了兩把袖子。

 

人堆裡幾個大姨老太太見我勢單力薄，一個箭步都紛紛蹿了出來，直接對著我大姑貼臉開大。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罵得我大姑抬不起頭來。

 

就連能追著狗罵兩條街的我奶奶此時此刻也敗下陣來。

 

兩個人站在人堆裡，像兩個無依無靠的空巢老人。

 

有人掏出手機把她們的臉都拍了下來，還說回去就發到網上，送她倆當網紅。

 

她倆逼不得已退了場，臨走前還不忘面紅耳赤的撂下句狠話，「李昭禹！你可看清楚了你趕的是誰，是你親奶奶親姑姑。」

 

「狼心狗肺的東西，到時候別怪我們冤枉了你，再說什麼自家親戚都不給你家捧場！」

 

她倆一走，我心裡痛快不少。

 

中午高峰期忙完，晚上六點半下班族下了班就是又一輪的高峰。

 

可八點半我們就快要閉店了，誰知我大姑獨自一人又卷土重來。

 

5

 

白天她铩羽而歸，而晚上這回再來很顯然是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工作。

 

她一見我就莫名其妙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自以為是的笑道：「白天那麼大張旗鼓不願意給我稱，不就是覺得我們不掏錢麼？」

 

「做生意都做到自家人頭上了，真是無奸不商！」

 

她從兜裡摸出來五十塊錢，拍在了展櫃上。

 

她說：「我知道你們不留隔夜菜，每天晚市清倉，八點半你們全場打六折。」

 

「可別以為我不知道，白天看著排隊的人多，實際上都是你們第一天開業來湊熱鬧的，買東西的根本沒幾個！」

 

她很是大發慈悲，「到頭來還得是自家人來給你擦屁股，這樣吧，把你們的剩菜剩肉都拿出來給我看看，我考慮考慮買了，讓你這一天不至於虧本白幹！」

 

她又嘮嘮叨叨，「別說我不給你錢，要我說你們這賣剩下賣不出去的菜，按理來說是應該白給的，要不倒了也是浪費，還不如賣客人一個人情。」

 

「你還年輕不會做生意，一看就是沒被社會毒打過…」

 

她這話我可是聽明白了。

 

她想花五十塊錢把我家所有的滷味涼菜都包圓了。

 

一開始白嫖被趕走了還不成，現在更是厚臉皮借著『我吃點虧』的名義佔便宜。

 

佔便宜本就無可厚非，誰都愛佔便宜。

 

我家這晚市清倉的模式，本質上就是讓別人覺得有便宜可佔。

 

早去菜品新鮮，晚去享受優惠。

 

可她嘴裡所謂的『賣不出去就該白給』的理論，實在是厚顏無恥。

 

她說我不會做生意，而她才是大腦皮層光滑的沒有一絲褶皺。

 

今天剩一點白給，明天剩一點又白給。

 

既然每天晚上都能白嫖，那誰還會拿真金白銀買單，掏錢買我家的滷菜？

 

見我遲遲沒有動作，她一拍展櫃衝我瞪眼睛，「愣著幹嘛！快點拿出來啊！」

 

我笑了。

 

6

 

我說：「不好意思，我家今天所有的滷菜都賣完了，連骨頭渣都沒剩下！」

 

我家的折扣是狠，隻有對自己狠一點，才能給客人保證門店的產品是真的新鮮。

 

可做生意從不做賠本的買賣。

 

我家滷菜最大的受眾群體之一就是年輕的上班族。

 

根本輪不到八點半打六折的時候，早在七八點就都賣完了。

 

剩下些零零碎碎的，也被我們半賣半送稱給了客人。

 

一聽到這話，她一下子傻了眼。

 

但她依舊嘴硬，說我嘴裡沒有一句實話，S要面子活受罪，罵罵咧咧就是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