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突然有些惱怒，音調上揚：「我是說男女不同，女人嫁了人了，就是潑出去的水了，就要時刻想著婆家，不能天天惦記著娘家了。」

我皺眉：「我怎麼天天惦記娘家了？一千塊錢而已，又不是多給了我娘家一千塊？」

 

「什麼叫一千塊而已？一千塊不是錢啊？莊元元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大方了？花別人的錢不心疼是吧？」

 

我頭突突跳：「別人的錢？我花誰的錢了？你跟我不是一家子？」

 

我被我噎了一下子，有點凌亂：「莊元元你別無理取鬧，當年你明裡暗裡接濟你弟弟，那是你自己賺的錢，我不敢有意見，但是現在，莊元元你搞清楚，現在是你在花我賺的錢，你還打算這麼大方，我不同意！」

 

我哼一聲：「上次不是把你的卡還給你了嗎？我花沒花你的錢，你心裡沒數嗎？」

 

我又站起來，目光狠厲地瞪著我：「十萬塊錢，你還剩下幾塊？還夠你花幾天？花完了你別來求我！

 

「還有，今年，你娘家，一分沒有，你嫁給我了，你那娘家，你就別惦記了，這是女人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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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摔門而去。

 

晚上，他又一身酒氣，拉著我推心置腹：「女人啊，嫁人了，婆家才是你的歸宿，娘家就不是家了，當親戚來往來往行了。」

 

我冷冷地看著他：「父母養我一場，我嫁了人，連盡孝都不行了？」

 

他哼哼：「不是有你弟弟嗎？孝順父母是男人的責任。」

 

我看一眼睡在小床上的女兒：「你生的也是個女兒，如果將來有一天，你女兒嫁人了，你女婿也這麼跟她說，你怎麼辦？」

 

他醉眼蒙眬：「呵呵，你不用嚇唬我，我有養老金，我用不著她養我。」

 

我盯著他的眼睛：「那沒有養老金的，隻養了個女兒的，就活該老無所養嗎？」

 

他哂笑：「元元，你不必套我的話，說句難聽的，各人有各人的命，老無所養那也是自己修來的，怨不得別人。」

 

8.他說：「離了婚，我照樣能找個大姑娘，你怕是隻能找個老頭了，你別後悔。」

 

過完年我提了離婚。

 

姜珩大概這輩子都沒想到我居然會提離婚。

 

他以為我瘋了：「莊元元，你產後抑鬱沒好嗎？我怎麼你了，你跟我提離婚？」

 

他覺得不可思議：「莊元元，你現在一分錢收入都沒有，你和孩子不吃不喝嗎？你居然跟我提離婚？」

 

他出離憤怒：「莊元元你多久沒照鏡子了？你哪來的底氣跟我提離婚的？」

 

他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

 

我笑笑：「你天天說養我，好像，從我跟你在一起，就你剛參加工作那年，送了我一枚指環？十五年了吧？我好像沒花過你一分錢？」

 

他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呵呵冷笑：「你委屈了？你也不是聖母，不能一輩子委屈？」

 

他好像找到了原因：「莊元元，當年，你又陽光，又漂亮，學習成績還好，所有人都納悶，追你的一堆，你怎麼就能看上我？」

 

他一臉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心理有毛病？喜歡女強男弱？當年你處處比我強，如今反過來了，你受不了了？」

 

他冷笑：「要不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吧？醫藥費我出。」

 

他忍不住嘲諷：「你都多大年紀了，還看不清形勢？你和我，原來我不如你，現在你不如我啊？你在下行，我在上行，你現在跟我提離婚，說出去誰信？」

 

他越說越氣：「你一中年婦女，一事無成，身材臃腫，滿臉油光，還當自己是小姑娘呢？跟我鬧脾氣，你瘋了？」

 

他越說越趾高氣揚：「莊元元我告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姜珩有良心，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我沒換了你，你就知足吧，別好好的日子不過找刺激。」

 

他說越苦口婆心：「莊元元你要頭腦清醒會算賬，有我在，就不缺你吃不缺你穿，偶爾還能買點小奢侈品發發朋友圈。沒我，你掃大街都比不上那些老太太。」

 

我看他唾沫橫飛，滿嘴噴糞，心想，多看看吧，看看自己當年腦子進的水，看看自己多年青春喂了鬼，看看後半生，午夜夢回，別再讓屎糊了嘴。

 

我拿出了手機，將他喝醉後吐槽他領導的錄音發給他。

 

他面色大變：「你，你！」

 

我又將他發給李冉冉和其他七八個女子的聊天記錄發給他，他瞠目結舌：「莊元元，你！」

 

我最後將他的銀行流水發給他。

 

他白了臉。

 

我冷笑：「姜珩，明人不說暗話，孩子撫養權給我，房子給我，車子你可以開走，你的小金庫你帶走，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將來找個公務員當老婆，找個大領導當老丈人，過得風生水起隨你，我將來跟孩子吃糠咽菜隨我，各由天命。」

 

他嘴巴張張合合，終於吐出一句：「為什麼？」

 

我挑眉：「為什麼離婚？」

 

他艱難地點了點頭。

 

我笑笑：「你覺得呢？」

 

他大概腦子蒙了：「因為那些女人？那些聊天記錄，你也看了，我就是跟她們聊聊，我沒出軌。」

 

我冷笑：「你倒是想，可惜人家不配合呢。」

 

他沉默好一會：「你想清楚了？離了婚，我照樣能找個大姑娘，說不定真能找個公務員呢，你怕是隻能找個老頭了，你別後悔。」

 

「我想得很清楚了。」

 

「那些東西，你都刪了吧。」

 

「你隻要籤字離婚，那些東西就等於不存在。」

 

「孩子可以給你，可是房子，元元，你也太狠了，你讓我住哪裡？」

 

我沒搭理他。

 

9.她說：「他屁都沒有的時候你要命跟著他，如今他啥都有了，你一門心思離婚，你傻啊？」

 

那時候還沒有冷靜期，婚離得很順利。

 

離開民政局時，姜珩招呼了我一聲：「送你回去？」

 

我搖頭，看他開車絕塵而去。

 

我隻用了一周時間，就將房子賣掉了。

 

抱著女兒租了一間公寓，一邊準備面試，一邊將早就看中的一套老破小買下了。

 

那是某個黨政機關的家屬院，雖然面積不大，裝修也比較古樸，但是環境不錯，周圍配套也好，幼兒園和小學都近在咫尺，我很滿意。

 

是的，我在準備面試，我比姜珩小兩歲，他在 34 歲的時候成功上岸，我們的生活發生了戲劇性轉變。

 

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

 

他雖然天天念叨著「糟糠之妻不下堂」，可是那把劍早就懸在了我的頭上，不過是我比他狠，在他還沒下定決心的時候，就替他先斬下來了。

 

今年，我也 34 歲了，這些年，為了姜珩考試，我研究過無數資料，甚至已經兼職做了好幾年某教培機構的老師，不過是照顧他的自尊心，沒有告訴他而已。

 

離婚的念頭，是從他喝醉後絮叨「糟糠之妻不下堂」開始的。

 

你看，我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樣，我太敏感。

 

他每說一次「糟糠之妻不下堂」，我的心就跟著刺痛一次。

 

每個他酒後鼾聲如雷的夜晚，我輾轉難眠。

 

人性啊，真是經不起考驗。

 

那些年，那個每次考試受挫就趴在我懷裡掉眼淚的男人，那個總是牽著我的手盯著我的眼睛笑得一臉眷戀的男人，那個沒事就折一堆玫瑰花送給我的男人，去哪了？

 

好像就在一夜之間，就都變了。

 

變得自信，變得張狂，變得意氣風發，變得得意忘形。

 

嘆息，過去了。

 

可共患難不可共富貴的男人，不要也罷。

 

面試前，我打電話給我媽，求她來幫我看幾天孩子。

 

接到公寓，她面色難看：「你跟姜珩怎麼了？吵架？」

 

我淡淡地說：「不是吵架，是離了？」

 

「什麼？」她聲調上揚，「你瘋了？離了？什麼叫離了？」

 

「離婚了。」

 

「為什麼？他出軌了？找野女人了？」

 

我笑笑，突然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

 

「真出軌了？什麼人？沒斷？姜珩要離的？我去找他！」

 

我忙攔住她：「不是，算不上出軌，是我提的離婚，是我看不上他了，不想跟他過了？」

 

她半天沒說話，好一會，頹廢地坐到沙發上：「什麼叫你看不上他了？莊元元，你腦子進水了？還是你就天生犯賤？

 

「當初，當初他窮得叮當響，連個正式工作沒有，那點工資，還不夠你零頭的，我不同意，我說我養你這麼大，不是讓你扶貧去了，你呢，你不聽啊，鐵了心嫁給他。」

 

她看著我，恨鐵不成鋼：「你熬了多少年，生生從一個漂亮小姑娘熬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房子買了，車子買了，孩子生了，他也有編了，眼看著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你離了！

 

「怎麼？你跟好日子有仇啊！」

 

我有些神思恍惚，她說得都對。

 

10.她說：「我是你媽！我還不都是為了你？我能害你？」

 

面試很成功。

 

筆試第一，面試第一，隻要政審和體檢沒問題，我也趕在 35 歲之前成功上岸了。

 

隻是我沒想到，我高高興興回家，看到的是我媽和姜珩。

 

好心情蕩然無存。

 

我看向我媽。

 

我媽正在把切好的西瓜放在姜珩旁邊。

 

姜珩正抱著女兒，拿一個撥浪鼓逗她叫爸爸。

 

見我回來，我媽一把撈起我女兒：「你們好好聊聊，我帶孩子出去玩。」

 

我苦笑，這幾天，每個晚上，我都細細跟她解釋，告訴她姜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姜珩，告訴她我沒法再跟現在的姜珩過下去，告訴她我自己有能力能賺錢，自己帶著女兒也能過得舒舒服服的，甚至告訴他，以姜珩現在的狀態，難保將來不出事，到時反倒連累我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