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猛然回頭，看到身後雙目赤紅的陳柏川，心中一顫。

“我就說你為什麼突然穿的和去奔喪一樣，原來是來看你S了的舊情人？”

 

“要不是我覺得不對勁跟過來，我還不知道自己當了五年的替身，沈昭月，你真是好樣的。”

 

陳柏川恨恨地看著我，像一頭兇猛的野獸

 

以前的我肯定會恐慌他的離開，如今，這些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近在眼前，我隻感覺無比的釋然。

 

我起身，恰巧一陣風吹過，吹起了墓前的那張診斷報告，紙張飄搖著到了陳柏川的面前。

 

我一愣，想到了什麼，低下頭看向陳瑾川的墓。

 

還是被他看到了這不堪的關系，所以他借助風想要替我向陳柏川爭辯，要是他還在身邊的話……

 

陳柏川接過那張紙，皺眉看了會兒，臉上的怒容瞬消散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聲音都開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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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你得了癌症？”

 

我坦然地點頭：“陳柏川，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們就離婚吧。”

 

“不行，我不同意！你都生病了我怎麼可能會拋下你！”

 

“陳柏川，我現在不需要任何人在身邊，我隻想安安靜靜地走。”

 

“走？走去哪？你要去找那個S人嗎？沈昭月你瘋了吧？有你這樣不愛惜生命的嗎？”

 

我失落得垂下眼，本來我是想活很久很久的，隻是努力這麼多年，還是沒有看到盼頭，老天估計就想讓我擺脫了吧。

 

但我不想在這件事上與他過多解釋，情感是解釋不清的，所以我說：

 

“我們離婚了，你就可以回到孟清予身邊了，這不好嗎？”

 

陳柏川一愣，他待在原地想了很久，復而開口道：“我和清予隻是朋友，我以後會把她當作妹妹看待，不會再有越界的行為的。”

 

我冷笑，看著他復雜的眼神，嘲諷道：

 

“陳柏川，你看得透自己的內心嗎？”

 

他沉默了。

 

那場對話後，我們不歡而散。

 

我回到家中，隻覺得身心俱疲，躺在床上睡意朦朧間，我又一次夢到陳瑾川。

 

6

 

我和陳瑾川是鄰居。

 

巧的是，我是賭鬼的女兒，他有一個做小三的媽，我們殘缺的家庭讓彼此走到了一起。

 

在陳瑾川搬過來之前，我都是吃不飽的，我爸每半個月回來一次，扔下三十塊錢就又走了，我隻能拿所有的錢去扛一袋米回家，再每天去菜市場撿一些別人不要的爛菜葉煮一鍋粥喝。

 

我也因此長得瘦弱不堪，面色蠟黃得連路邊的乞丐還不如，我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保護了在巷尾與別人打架的陳瑾川。

 

那時的他被自己的媽媽當作拖油瓶一般扔到了城市的邊緣，他是陳家的私生子，卻無法讓他的母親飛上枝頭，所以他媽媽拋棄了他，另尋下家了。

 

隻是每個月會給他打一筆生活費來保證他還能活著，畢竟陳家給的赡養費還是不菲的，她媽媽不舍得失去這筆錢。

 

被拋棄的陳瑾川開始自暴自棄，每日不是泡在網吧打遊戲，就是和社會上一些不入流的人混在一起。

 

可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外人最終也被他們當成了工具。

 

在一次打群架時，他被推到前面吸引了全部的火力，他身後的人逃之夭夭，他身前的人對他拳打腳踢，就像他的人生般，孤立無援。

 

我在巷口看到了，不知為何，我竟然有勇氣抄起地上的水管衝進去大喊：“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你們要是不想蹲局子的話就快點走！”

 

也許是看我一個小女孩竟然有勇氣衝進來與他對峙，實在不合常理，他們信了我的話四散著逃開了。

 

後來，我曾問陳瑾川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說那天的我逆著光，身形比那些混混手裡的棍子粗不了幾圈，卻敢挺身擋在他面前。

 

那時候他就發誓，要守護我一輩子。

 

看吧，他和陳柏川始終是不一樣的，我都還沒做什麼，他就已經發誓要S心塌地了。

 

7

 

醒來的時候，陳柏川就站在我的床前，他拉起我焦急地說：“月月，我給你約了醫生，我們先去做一個全面的檢查再談之後的治療方案。”

 

我隻覺得煩躁，想甩開他的手。

 

他的力道反而越來越大，掙扎間，我的胃裡開始翻江倒海。

 

我沒忍住，張嘴吐了出來。

 

我昨晚沒吃東西，隻是吐了些黃色的胃酸，那些粘稠的液體沾在床單和睡衣上，散發著酸臭味。

 

我抬眼，看到了陳柏川緊皺的眉。

 

盡管他極力想掩飾，但眼眸裡的嫌棄卻怎麼也藏不住。

 

我扯開嘴角，問他：“陳柏川，你還記得大三那年，你讓我洗你隊友的衣服嗎？”

 

那天午後，我去籃球場接陳柏川回家，他卻扔給了我一大包衣服，說：“這些都是我好兄弟的衣服，你洗衣服的時候順便也幫他們洗一下唄。”

 

我抱著那一堆散發著汗臭的衣服，有些慍怒得問他：“憑什麼他們的衣服也要我洗？

 

他卻攬過我的肩，破天荒的親了我的臉頰一下，說道：“他們沒有女朋友，體會不到被女朋友照顧的幸福感，我們就勉為其難讓他們感受下吧。”

 

一旁的男生還不住地起哄：“謝謝嫂子！嫂子最好了！”

 

我被架在那裡，不得不答應下來。

 

於是我忍著異味，在冰冷的水中刷了一件又一件，直到雙手凍到麻木，我才把所有衣服都曬了出去。

 

走出陽臺的時候，我看到房間亮起的電腦屏幕上是陳柏川與隊友們的群聊。

 

圖片是他偷拍我洗衣服的背影。

 

【我就說吧，我隨意施舍她一點愛意，她就能乖乖做任何事了，比狗還聽話。】

 

彼時陳柏川坐在客廳裡，他忘記關的電腦暴露了他的全部心思。

 

“陳柏川，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些衣服的味道和你對那些好兄弟說的話。”

 

陳柏川聞言臉色變得很難看，嘴唇抖了又抖，才開口辯解：

 

“那時候年輕，比較愛面子，更何況我後來不是給你送蛋糕賠罪了嗎？”

 

我嗤笑：“那是孟清予不要後你才施舍給我的，陳柏川，其實我什麼都知道，這麼多年你把我當成免費的保姆，你把自己看成高高在上的主人，又怎麼可能會照顧我？”

 

我扶著床起身，去衛生間換掉髒了的衣服。

 

陳柏川卻突然衝了進來搶走我手裡換下的睡衣，大步走向陽臺：“我會讓你知道我能照顧好你的。”

 

我嘆了口氣，看著他的背影喃喃：“能不能，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8

 

我還是被陳柏川強行帶到了醫院，在做檢查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我瞄了一眼，是孟清予。

 

沒想到陳柏川直接掛了電話，我淡然地對他說。

 

“你接吧。”

 

陳柏川看了我一眼，賭氣似的暗滅屏幕，語氣堅定道：

 

“我現在是陪你看病，接她電話幹嘛？”

 

可話音剛落，電話又響了，陳柏川掛斷了一個又一個，最終不耐煩得接起。

 

“孟清予，我現在有事，晚點再回你。”

 

我第一次見他用這種態度對待孟清予，真的是應了那句“男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下一刻，電話裡傳來女童的聲音。

 

“柏川叔叔，媽媽搬被子的時候從椅子上摔下來了，現在動不了！你快來救救媽媽吧嗚嗚嗚。”

 

媛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聽起來十分可憐，陳柏川猶豫得看向我，還是說道：

 

“月月你先做檢查，我去看一下馬上就回來，畢竟媛媛一個小孩應付不過來。”

 

我木然地點頭，陳柏川飛快地跑了出去，而我則是起身打了輛車回家。

 

我收拾了一些生活的必需品，在餐桌上留下一份早就擬好的離婚協議，淡然得離開這個我生活了三年的家。

 

我打車到了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那片地方已經拆了，隻剩一片坍塌的廢墟，像我和陳瑾川支離破碎的青春。

 

而我坐在廢墟的一角，腦海中開始撿起那些碎片來。

 

救了陳柏川之後，我帶他去附近的藥店買外傷藥，總共三十元，我把自己一個月的口糧搭了進去。

 

扶他回去的路上，我局促不安，良久才紅著臉對他說：

 

“那個，這個三十元你要還我的。”

 

陳柏川突然笑了，摸摸我的頭說：“我看起來像是恩將仇報的人嗎？”

 

我那時真的舒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不會因為見義勇為而餓S。

 

隻是沒想到扶著扶著，就把他扶到了自己家的對門，我才知道他是我那個新搬來的鄰居。

 

陳柏川一瘸一拐得進了屋子，給我拿了一百元，我忙擺擺手，有些羞赧得說：“我沒有錢找你。”

 

他卻塞在我的手上，態度強硬：“不用找，就當救我的感謝。”

 

我還是不好意思般把錢遞還給他，他打量了我良久，突然問：

 

“你都不吃飯嗎？這麼瘦。”

 

我垂下頭，一言不發，他卻像是明白了什麼，復而開口道：“你要是真不好意思收的話，就每天來陪我吃飯吧。”

 

就這樣，我把那一百都還給了他，而我蹭了陳柏川整整兩年的飯。

 

他媽媽其實每個月就給他八百生活費，他全花在了吃上。

 

我被他養的多了很多肉，臉也胖了起來。

 

他見了，就會笑著捏捏我的臉，說：

 

“這樣才像那些女孩一樣嘛，多可愛。”

 

他穿著滿是補丁的校服，腳上的鞋早就破了，是我偷偷看見他用520膠水把鞋底沾回去的，可他無論多狼狽，那雙眼睛依舊漆黑漂亮，裡面有著永恆不滅的星光，

 

我知道自己在經濟上沒辦法回饋他什麼，隻能逼著他學習，那時的我明白，想要擺脫這種困境唯一的辦法就是好好學習，這樣才能飛到更遠的地方去。

 

高考後，我們考上了同一個城市的大學，還沒來得及暢想未來，就被命運捉弄得措手不及。

 

我的爸爸因為醉酒，從高橋上墜落，當場就S了。可他的債務沒跟著他的生命消亡。

 

那些人高馬大的討債人找到了我，見要不出錢，就把家裡能砸的都砸了，最後眼神猥瑣得看向了縮在角落裡的我。

 

“小妹妹，我看你長得也挺不錯，要不跟了哥哥，哥哥可以考慮讓你少還點錢啊。”

 

說罷， 他們那雙指蓋焦黃，散發煙臭的手伸向了我。

 

這時，陳瑾川闖了進來，喝止住了他們。

 

那些人扭過頭，目露不屑地打量他。

 

“喲，原來是有小白臉了啊，但是有什麼用呢妹妹，他又不能替你還錢，你不如跟了我們，也不算浪費你的身體。”

 

那些曖昧的話語和眼神讓我想吐，陳瑾川也當即變了臉色，憤恨地說：

 

“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多還你們兩萬。”

 

那些人聞言，想了想利息，最終還是在金錢的驅使下放過了我。

 

陳瑾川抱起了我，踏過一地狼藉走向他家，我卻不安地問：

 

“阿川，總共有12萬，我們兩個去打一個月的工也還不起的。”

 

陳瑾川把我放在沙發上，目光如炬地看向我，安慰道。

 

“你忘了，我是陳家的兒子，我回去找他們借點錢他們肯定會同意的。”

 

這兩年，無論日子過的再難，陳瑾川都沒有一絲去找陳家的念頭，那個家是他不幸人生的開始，是給了他私生子頭銜的地方，這導致他永遠都無法擁有一個正常的家庭，所以他也不屑於回到那個家去。

 

隻是這一次，他為了我，願意低頭和妥協。

 

9

 

可是第二天，當我從便利店下班回到家中，隻看到了一封陳瑾川的信和一萬元。

 

他告訴我，陳家說不能白給他錢，要讓他去公司歷練一番看看他的能力，才願意把錢借給他。

 

他讓我等他回來，等著他和他一起上大學，扔掉破舊的過往開始我們新的人生。

 

我那時相信了，潛意識認為這就是有錢人家的重利之舉。

 

直到我半個月後，我接到了警察的電話，他們說陳瑾川S了。

 

S在茫茫的大海裡。

 

我趕到海邊的時候，他悄無聲息地躺在地上，渾身發白浮腫，一點也不像那個清瘦的少年。

 

他的身邊圍著很多人，有警察，有衣著華貴的婦人和男人。

 

我猜到那是陳家人了，所以我遠遠地看著他，心中有一場海嘯，可我就靜靜地站著，沒有讓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