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是廢物，我不過隨手而為，就能要你的命。」

 

「恬不知恥的東西，再敢見北川，我就讓你灰飛煙滅。」

 

言罷，她摸了摸懷裡的靈寵。

 

「錦兒，給我啄瞎她的眼睛。」

 

那白毛錦雞似箭一般衝過來。

 

我撐著躲開眼角，它尖尖長嘴啄在我臉上，血流如注。

 

錦雞退後幾步，歪著頭看我，綠豆大的眼裡興味盎然。

 

靈寵都喜見血，性子殘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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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臉上的血激起了它的興趣。

 

它開始瘋狂攻擊我，站在一旁看戲的司音輕笑出聲，十分開心。

 

「錦兒，把她身上的肉都撕下來，今晚給你加餐。」

 

我左支右绌，躲得很艱難。

 

「神女，北川上神快到了。」

 

司音眼底閃過一絲陰狠。

 

「好了，錦兒停手。」

 

她環視一圈，冷聲道，「一會兒就說這個地仙為泄私憤，攻擊了錦兒。」

 

「才惹得錦兒反噬。」

 

「聽到沒有？」

 

「對對對，就這麼跟上神說。」

 

「攻擊神女靈寵，活該受傷，上神也暴斃不了她，帶回去沉寒潭思過吧。」

 

師父說，如果有比你厲害的人說你做了錯事，那你最好是做過。

 

「不然，你就白挨罰了。」

 

我一直都覺得，師父說得很對。

 

我咬了咬唇，輕聲道：「神女，小仙知錯了。」

 

「現在知道認錯了？晚了。」

 

我撐著爬起來。

 

「小仙以後不敢了，神女，我有一枚北川上神在人間留下的玉佩。」

 

「交給神女抵罪可以麼？」

 

司音並未對我設防。

 

「拿來看看？」

 

我上前幾步，傷口淅淅瀝瀝地流著血。

 

「神女，你看——」

 

我從袖子裡抽出斷劍，趁人不備一劍刺到司音臉上。

 

她一揚手把我打得倒飛出去，而我硬是咬著牙撐住最後一口氣，自爆丹田掐S了那隻白毛畜生。

 

嘖，就算灰飛煙滅，也隻能換個畜生。

 

司音慘叫一聲，一揮手把我扔進神魔井。

 

落下去時我還在大笑：

 

「傻逼，劍上有煞氣！」

 

「你這傷別想好了。」

 

我特意在斷劍上融了一枚魔物的內核。

 

日日貼身，忍受煞氣侵蝕，就是為了遇到這種時候，還能拼S一搏。

 

「司音！這是怎麼了？」

 

「還不都是你那個人間未婚妻！」

 

「她入魔了，還傷了我！」

 

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我聽見靳北川熟悉的聲音：

 

「S了就S了，一個凡人罷了。」

 

「你沒大事就好。」

 

7

 

兩百年後，天之涯魔氣越來越重。

 

地仙處理不了，甚至不少上神都要來除魔才能護住九重天安穩。

 

「神魔井也不知道怎麼了，翻騰兩百年了。」

 

「我聽說，自從那個入魔的地仙落進去，神魔井就不太平。」

 

「一個地仙，還能翻出什麼花來？」

 

「就是唄，快點收拾吧，今天北川上神和司音神女來除魔，我要去看看，沒準還能撈點好處。」

 

「我也要去。」

 

「神魔井有什麼好收拾的，還能有魔頭從神魔井爬上來不成？」

 

兩個地仙一邊嘀咕，一邊匆匆打掃了神魔井四周。

 

隨後急匆匆轉身，往北川上神那邊飛去。

 

背後，神魔井魔氣翻湧，繚繞間撕開一個口子。

 

一隻粗糙，刻滿傷痕，指節寬大的手，突然握住了井口邊的石壁。

 

懶洋洋的聲音傳來：「你說，今天是誰來除魔？」

 

兩個地仙愣在原地，眼中漫出濃濃的驚恐。

 

「魔，魔物！」

 

他們對視一眼，顫抖著手提起統一制式的仙劍。

 

下品仙劍，兩百年未換。

 

地仙沒什麼法力，除魔時一向被當作炮灰，遇到普通魔物還有逃命空間，但神魔井爬上來的魔物顯然不是那些神志未開的低級貨色。

 

爬上來的，自然是我這個莫名其妙成仙，又無辜被害的倒霉蛋。

 

看著兩個地仙顫顫巍巍的樣子，我不知為何生出幾分笑意。

 

「怎麼不說話？今天是誰來除魔？」

 

水鏡映出我的模樣，白衣黑發，細眉長眼，看著很溫和有禮，不知這兩位地仙為何嚇成這個樣子。

 

厭惡我，又害怕我。

 

綠衣地仙抖著嗓子回道：「是，是北川上神和司音神女。」

 

我笑了笑，原來還是老熟人。

 

另一旁，紫衣地仙突然大吼一聲衝過來：「魔物，我要跟你同歸於盡！」

 

我閃身躲開，毫不費力地捏住他脆弱的脖子。

 

不知道他叫什麼，就叫他阿紫吧。

 

阿紫很是慌亂，手腳並用地掙扎著。

 

「阿紫，你說，地仙跳下神魔井會怎樣呢？」

 

他漲紅了臉，說不出話。

 

我笑眯眯地看向另一邊呆立不動的阿綠。

 

「你覺得呢，阿綠？」

 

阿綠眼裡含著一包淚：「我覺得，會S。」

 

我點點頭，十分誠懇：「真的麼？神魔井之下到底有什麼，誰都不能確定，隻說會S，豈不是有些不嚴謹？」

 

「這樣吧，我們把阿紫扔下去，看看他是否會S。」

 

阿綠呆立在原地，嚇出一腦門汗。

 

我一翻手，把手裡的阿紫扔進了神魔井。

 

「哎呀，失手了。」

 

同伴陣亡，阿綠終於破防大哭起來。

 

我蹲在一邊等他哭了好一會兒，實在等得有些焦躁，站起來用腳尖踢了踢他小腿。

 

「問你個事？」

 

8

 

阿綠抽噎著問我：「尊，尊者想問什麼事？」

 

尊者？

 

這奇奇怪怪的稱呼讓我想笑。

 

「地仙不是都有傳訊符麼，你怎麼不捏傳訊符通知上仙過來？」

 

阿綠苦著一張臉：「傳訊符太貴重，地仙要靠除魔積分兌換。」

 

我啞然。

 

九重天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地仙傳訊符都要克扣。

 

不過我也能理解一二。

 

畢竟，這些道貌岸然的上仙上神們，日子也不好過。

 

「阿綠，你說，阿紫現在是S了還是活著？」

 

阿綠不出聲，生怕我把他扔下去一探究竟。

 

他不說話，我也沒指望他說話，仍舊自顧自闲聊。

 

「如果我們一直不看，阿紫就一邊S一邊活，你說這樣多好，不S不活，永生不滅。」

 

「上神求永生，一直沒有解法。」

 

「不如都扔下神魔井，非生即S，不去看結果，九重天不就都能得到永生了麼？」

 

阿綠看我的眼神格外驚悚。

 

我鄭重其事地轉身：「阿綠，你放心，你是我回九重天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我不會扔你下去。」

 

阿綠似乎嚇得精神失常了，忍不住哭喊道：「誰跟你是朋友啊，你這個大魔頭。」

 

「咱們說了這麼久的話，還一起經歷了阿紫的人生大劫，怎麼不是朋友呢？」

 

阿綠哭唧唧：「你胡說，你都不知道我叫什麼！」

 

我擺擺手：「名字身外之物，你以後就叫阿綠吧。」

 

阿綠順從地接受了這個名字。

 

因為我的長劍抵在他脖子上，他不答應，我就送他跟阿紫做伴。

 

「走吧，阿綠，咱們去看看北川上神和司音神女，是怎麼除魔衛道的。」

 

9

 

天之涯的飓風一如往昔。

 

高高生長鬱鬱蔥蔥的神樹上，司音踮腳站在樹冠，衣袂飄飄，仙姿玉骨。

 

前方不遠處，北川手執長劍，看著地仙前僕後繼地送上去。

 

魔物有煞氣，地仙碰了生不如S。

 

今日的魔物格外可怕，煞氣四溢，地仙的血染紅了天之涯一片白茫茫的沙。

 

但盡管如此，上神依舊沒有出手。

 

「必須先把這魔物的煞氣耗盡，北川上神才能收服它。」

 

「大家加把勁，回去領取仙丹，成了上仙就不用再來天之涯除魔了。」

 

我和阿綠遠遠看著。

 

我問阿綠：「你說，兩位上神為什麼不先去處理魔物呢？地仙這麼弱，萬一不小心被魔物S了，豈不是虧得很？煞氣碰多了還容易入魔，多嚇人。」

 

阿綠依舊一張苦瓜臉：「上神動手了，哪還有地仙除魔的機會？地仙立個功不容易，隻有天之涯這一個機會。我們壽元有限，想待在九重天就得換仙丹，想換仙丹就要除魔兌換積分。」

 

我摸了摸下巴：「哎呀，做地仙到底有什麼好呀？」

 

阿綠眼帶憧憬：「能成仙還不好？地仙再修成上仙，就能與天地同壽，享萬年福祿。」

 

「這就是好麼？」

 

「當然是好！」

 

我笑起來，這可算不上什麼好事。

 

「阿綠，你說地仙真的能修成上仙麼？」

 

阿綠斬釘截鐵：「當然！」

 

這是他存在的意義，仙生的追求，他無比確信。

 

「但是這些年，有誰修成了呢？」

 

阿綠愣住了，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名字。

 

最後隻好氣弱地嘀咕道：「反正就是有，大家都是這樣說的。」

 

我了然。

 

「懂了，跟阿紫現在是生是S的情況一樣。」

 

「你別胡說八道，你這個大魔頭。」

 

我怎麼會胡說八道呢？

 

因為曾經我也是地仙，也受過魔物煞氣，還墜過神魔井呢。

 

我靜靜看著北川和司音的背影。

 

午夜夢回，你們是否想過，低賤不堪的衛浔又爬上來了呢？

 

大概是想不起來了。

 

10

 

眾仙圍剿之下，魔物很快顯出疲色，又上去一批地仙後，魔物一身煞氣終於散去。

 

司音和北川一同出聲：「退下！」

 

司音一揮手，草木生長之力傾瀉而出，一片融融春色。

 

「不愧是東方木界神女，司音神女真厲害啊！」

 

「北川戰神也厲害，不愧是上神。」

 

地仙們眼帶憧憬。

 

東方木，西方金，北方水，南方火，中原土。

 

九重天之下分屬五行之地。

 

天有陰陽，行於四時；

 

地有五行，具於九州。

 

五行各有其主，都曾在除魔之戰中立功，也是九重天中流砥柱、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

 

司音是東方木界神女，父親木之主，掌人間草木，萬物生長之力。

 

北川和司音配合得很好，讓地仙無比痛苦的魔物，不過片刻就被北川一劍斃命。

 

「受傷的地仙留下。」

 

阿綠下意識緊張起來。

 

天之涯除魔，並非絕對安全。

 

被煞氣所傷的地仙，有一定概率被煞氣侵蝕變成魔物，因此受傷的地仙要留下接受上仙檢查。

 

阿綠說，這幾年煞氣越發嚴重，好多地仙都折在這裡。

 

「地仙會變成魔物麼？」

 

阿綠搖搖頭：「不知道。」

 

「興許會變成魔物吧。」

 

我冷笑，沒有說話。

 

「魔物是什麼呢？」

 

阿綠愣了愣，沒有說話。

 

片刻後，才道：「你不就是魔物，還來問我？」

 

我斂眸，低聲笑起來。

 

「是啊，我不就是魔物？」

 

「魔物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阿綠，給你一個搶答的機會。」

 

阿綠不理會我，眼睛緊緊盯著前面的清掃戰場的地仙。

 

未受傷的地仙撤走，剩下一群被煞氣傷到的地仙等著最後裁決。

 

司音站在地仙前方，臉上一層面紗，隨風而動。

 

看著她的面紗，我勾了勾唇。

 

當初那柄斷劍上的煞氣，給她帶來不少苦惱吧。

 

她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司音隨意指了幾個地仙，說他們煞氣入骨，便讓其餘人走了。

 

北川神色冷淡地道：「諸位辛苦，回去領取積分吧。」

 

被指出煞氣入骨的地仙瑟瑟發抖，不知所措。

 

有人壯著膽子問道：「上神，我等該如何是好？」

 

「我們也是為了九重天安危才受傷，難道就自生自滅麼？」

 

「就是！這也太沒有保障了！」

 

司音翻了個白眼：「實力不濟，怨得了誰？」

 

「你！」

 

憤怒之人被同伴拉住，幾個地仙茫然地求助司音和北川。

 

「我們還沒有入魔，上神救救我們吧。」

 

北川垂著眼，冷冷道：「生S有命，你們修行之時就應當有這個覺悟。」

 

「可是我們沒有入魔啊！」

 

「煞氣入骨，遲早會入魔。」

 

司音不耐煩道：「好了，北川，跟他們廢什麼話，反正都是要S的。」

 

「什麼！」

 

「神女你這是何意？」

 

北川背過身，沒有說話。

 

司音抬手一揮，困住了幾個地仙，然後喚出靈寵，任由靈寵攻擊沒有還手之力的地仙。

 

還是那隻白毛畜生。

 

原來，我自爆都換不下這隻白毛畜生的命。

 

我身旁的阿綠愣在了原地。

 

「這，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