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將軍府守衛森嚴。
嘴卻不嚴。
尤其是被挨了打的那些。
那晚他們不僅聽到了自己屁股炸裂的聲音。
還聽到了我房裡傳來搖床聲、玄王的嗚嗚聲。
如今官場上、百姓家,都傳遍了我與玄王的韻事。
可我是太後欽賜的婚姻。
他們就算本能地認為我傷風敗俗,還不是表面上要恭恭敬敬贊一句我家夫妻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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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也不例外。
我從太後寢宮出來的時候,之前來請過安的太子並沒有走。
看向我的眼神,再不是賜婚那天的高傲和嫌隙,反而有種幽幽的怨憤:
「將軍不愧是男人堆裡鍛煉出來的翹楚,哪怕一隻公狗,都能欣然笑納。若當年婚約照舊,不知將軍對我,是否如對這畜生一般親熱。」
我笑中的嘲諷不加掩飾:「自然不同,我夫君已經封王,太子卻隻是太子,聖上病重,殿下年過而立,尚未獲監國之權,不過是被太後養在東宮的小寵物,哪有我夫君王爵加身來得風光?」
太子被我嗆得額上青筋突起。
他冷笑一聲:
「你少陰陽怪氣,一條畜生,不過是表面風光,用來折辱你的手段罷了。」
他湊近我,引得我懷中的玄王不停在他身上嗅聞: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算盤,無非是讓人看到為君不仁,訴你冤屈,但你一個女人,誰又真會在乎你的公道?
「你父兄S了,你僥幸撿回一條命,卻撐不起這將軍府。
「你當朝廷的兵都姓宋?敬遠侯府的長孫就要從東厥回來,明威將軍的後代,也漸漸長起來了。」
他垂眸看我,眼尾的褶皺將眸光襯得深靜,別有種情致在裡頭:
「華空,一條狗給不了你什麼,靠你一人,宋家無以為繼,我同你畢竟有青梅情誼,著實不忍心……」
「未來太子妃的鼻子,是不是已經爛到見了骨頭?」我突兀地打斷他的話。
幸災樂禍地盯著他:「是不是整日無法愈合,爬了蛆蟲,散發腐臭?你著實下不去嘴,更別提讓她為你生一個孩子了,沒有宋氏血脈的孩子,拉攏不來我父親麾下的老將,給你急壞了吧?」
「宋華空!!」他被我戳中心事,驚嘆,又完全失望地看著我:
「你太惡毒了!你這個女人,眼裡沒有同胞,沒有君臣,你隻有你自己。」
我聳聳肩:
「是的,我這人渾身都很毒的,生出的孩子更毒了。殿下高潔,消受不起。」
10
我回府,將當年太子贈我的東西打包出來。
命人送進宮。
並附信一封:【當年我贈你的全還我,一拍兩散。】
果然,不出半日。
一箱東西重重地被東宮太監扔在我府門口。
我連忙打開翻找。
李煜城果然氣急,竟然將一些舊靴、腰帶一並還了回來。
這些東西上皆有磨損痕跡。
一看就是穿過些時日的。
玄王跑過來,不停地在上面嗅。
我將靴帶同玄王一起關在了後院倉庫。
關了整兩日。
第三日一大早,我將被玄王扯得不像樣的腰帶拿了出來。
剪開拴在了兩隻活雞身上。
活雞剪了翅膀,鮮血淅瀝瀝地往下滴……
我打開倉庫大門。
黑暗中傳來瀕S的嗚咽聲。
繼而一條瘦黑的影子急速衝出——
玄王笨拙到抓不住雞。
卻憑借著求生欲,終是在力量耗盡之前咬斷了雞脖子。
我滿意一笑。
叫來我新提拔的副將。
我給了他一副藥粉,讓他放到玄王喝的水裡。
從明天開始,給玄王逐漸喂更多更大的活物。
直至比它大一倍的烈犬。
副將果斷地應了,甚至沒有猶疑的神色。
他完全是我的心腹。
因為他眼睜睜看著我新婚那天,是怎麼命人用區區二十板打S了那幾個曾經嘴碎的舊部。
那是我父親遺留下來的刺兒頭。
他們不S,下面的人永遠沒有晉升機會。
所以他們S了,後來的人,懼我,怕我,也對我感恩戴德。
我那副將很盡責。
但我還是讓離弦幫忙一起馴犬。
離弦太了解獸性,我要他保證在高強度的訓練下,玄王原本就有些先天不足的虛架子體魄,看上去完好無損。
而這兩個月。
我隻做三件事。
讓人往遠在東厥的敬遠侯府長孫蘇宸那裡發問候信。
廣施粥鋪,為連年徵戰從百姓那裡扣稅做出些許補償的態勢。
喝藥,去求子廟拜佛。
其實李煜城有件事沒說錯,我年紀有點大了,戍邊多年也不曾保養。
有些事情做起來,多少有點力不從心。
而我日日禮佛,來往僧人百姓都看著我明明嫁給了一隻狗,卻執著求子。
眼睛裡都漸漸染上憐憫。
更甚於,民間自發地傳出一些打油詩:
【皇天不作仁,天狗下凡塵,將軍子夜夢犬嘯,咬得娘娘哇哇叫。】
雖不用細究,也知道是嘲諷當今太後的詩句。
但因為流傳太廣,幾乎膾炙人口。
官員也不好追究。
畢竟誰家沒有幾個不做官的親戚?
便也隻能安慰自己,愚民才會編造一些愚昧的夢話。
可偏偏是在他們眼中愚昧的民間,才是神話流傳的絕佳溫床。
兩個月後。
朝野上下得到三個好消息。
其一,蘇宸破東厥,凱旋回朝。
其二,太子殿下還是忍著惡心,讓某淑淑懷了孩子。
其三,神話成了奇跡,我懷孕了。
11
在我府中傳出喜訊後,不到半炷香的時間。
太後懿旨,傳我入宮回話。
我上奏說我胎象不穩,難以面聖。
在奏折中,我提起指婚當日,太後和太子都說玄王乃千金之體,是國師親手接生,氣運非凡,若讓我一舉得子,是黎民之福的言論。
【臣女感激娘娘,昔日金口玉言,償臣女夙願。】
理由冠冕堂皇,這老太婆沒想到當初得意時的戲言成了砸自己腳的石頭。
便是知道我在撒謊,卻沒有揭穿謊言的證據。
太子比太後要沉不住氣。
不到半炷香時間。
李煜城便怒氣衝衝S到我府上。
這次他沒再陰陽怪氣地跟我玩文字遊戲。
隻是赤紅著雙眼問我:
「宋華空!你肚子裡的野種……誰的?!」
他來得太倉促。
問得太專注。
以至於沒注意到我身邊還坐著一個人。
那個被他同太後一力擔保,承襲了敬遠侯位的蘇宸。
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
我細品茶,如預料中地看到兩人眼裡的驚愕與恐懼。
對李煜城來說,還有什麼比看到他祖孫二人ţũ¹的堅實後盾竟在向我倒戈,還要驚悚?
李煜城在短暫的恐懼中,是盛怒。
而蘇宸恐懼之後,是認慫。
蘇宸跪拜在地:「殿下!臣隻是念在父輩舊誼,前來恭賀將軍有喜!不過半炷香時間,絕不多做停留。」
「恭賀?」
李煜城陰鸷的雙眼壓在蘇宸的頭頂,逼得他抬不起頭:
「我竟不知,敬遠侯和宋將軍何時如此要好,連她來路不明的孩子,都要上趕著照拂。」
我放下茶杯,疑惑:
「本將軍的孩子,自然是玄王殿下的,太子殿下說這話,對皇叔不敬了吧?」
李煜城惡狠狠盯著我。
戒備猜疑的眼神在我與蘇宸之間不停徘徊。
我索性走到蘇宸身邊,抓住他胳膊,將他扶起:
「子袁,你怕什麼?咱們清清白白,就算是太子,也不能汙蔑咱們的關系。」
蘇宸愕然地看著我。
子袁是他的字,隻有親近的人才知曉。
按理說,我與他交情甚淺,是絕對不會知道的。
可惜這位敬遠侯也是個風流浪蕩子。
與花街柳巷的姑娘都親近。
隨便打聽打聽,這個「字」就不值錢了。
可惜李煜城拘於東宮,不明白這個道理。
隻會認為我與蘇宸親密到可以互叫表字的程度。
蘇宸的手顫抖起來。
後知後覺,他中了我的計。
今早我派人找他來品茗,他本是不願來的。
畢竟我懷了一條狗的孩子,傻子都知道事有蹊蹺。
可沒法子,他欠我人情。
在他抵抗東厥的那段歲月裡,我整日找人給他送信。
除了聯絡父輩那微不足道的同僚情誼。
更多的,是為戰事獻計。
東厥的進犯要比邊族弱勢太多。
可蘇宸太年輕,毫無實戰經驗,領著比我多一倍的兵,卻為了平息小打小鬧,費了三年之久。
太後的寵愛讓他目中無人。
身邊早已無親信,自然沒有可用之才。
眼睜睜看著原本的優勢變劣勢,就要節節敗退。
我便命人沿著去東厥的方向抓捕逃兵。
從他們口中套出戰況。
一口氣寫了十封信來獻策。
蘇宸無計可施之下,也隻能採納我的建議。
最後得勝歸來。
他好大喜功,重面子勝於一切,自然不肯說出我的功勞。
但這人情終是欠下了。
把柄也有了。
我請他來,他自然要來。
李煜城見我倆「郎情妾意」。
後槽牙咯咯作響。
最終,化作一聲別具深意的冷笑:「很好,蘇宸,你這個敬遠侯,真是當得越來越像樣了。」
說罷ţŭₓ他斂眸,眼睑蓋住瞳仁內的精光。
不發一語,拂袖而去。
蘇宸整個人幾乎癱軟,我將手抵在他脊梁骨上,嘲諷一笑:
「真是花貓變不成老虎,敬遠侯,你這麼怕他,小時候被他揍過?」
蘇宸又悔又怒:
「宋將軍,我自小受太後恩惠,太子待我更是器重,你此番挑撥我和太子的關系,到底是何用意?!」
他握緊拳頭:
「我此番回朝,路上也聽到你與玄王的事……既然太後恩賜,為人臣子,就該領受,你心裡不服是你的事,何苦拖我下水?」
我懶得同他解釋。
現在的他,還不夠格。
隻笑笑:
「下水便下水了,我這人不喜歡別人欠我人情,你此番還了,要想上岸,自己努力吧。」
說完我直接喚人送客。
回房撸我的「玄王」去了。
12
蘇宸接下來的幾日,為了與太子重修舊好,果然努力。
畢竟他自幼被這祖孫二人照拂。
比起我這個挾恩圖報的債主,他更加信賴偶爾給他一耳光的主子。
聽說他連著三天上書求見。
跪於宮門等待宣召,皆不如願。
終於第四日清晨,太後將他宣入宮。
不久諭旨下放。
「敬遠侯」晉「榮恩爵」。
蘇宸出來的時候,神色卻比之前更為沉鬱。
不出半月。
他手下的副將因各種原因被調職、晉升……
府中兄弟也紛紛被太後以適齡謀差,委以重任。
他這爵位,反倒不如曾經的侯位矜貴。
而我在這期間,都待在府中養胎。
太後將補品流水般地送來。
府外鬼祟的眼線卻越來越多……
我見時機成熟,叫家僕來,讓他去榮恩府走一趟:
「無須進去,隻站在門口寒暄兩句,做出個報信的樣子來。」
家僕照做。
第二天我喬裝成平民女,從後門獨自出府。
命副將在一盞茶後,帶著玄王去柳街邊的花船上與我會合。
臨走前,我看著咔嚓咔嚓嚼骨頭的玄王。
它正在吃一隻獒的頭骨。
滿嘴白涎,原本湛藍的眼白泛著病態的紅。
我摸摸它腦殼:
「好狗。」
在我進入花船不久。
太子李煜城帶著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劫了做生意的船隊。
他獨自怒氣衝衝地闖入我的花船。
船上傳來我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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