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一看到我就不管不顧地衝上來要扯我的衣服。

 

「林冉，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你早就知道張民生會上門鬧事，才會挑這個時候出差的！」

 

「你說話啊！林冉！」

 

11

 

我狠狠地甩開她的手，滿眼失望地回道：

 

「徐慧！你夠了沒？」

 

「從你搬過來到現在，我不僅沒得到你半分好處，還處處忍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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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到一半聽說你出事了，我連夜趕回來，你居然這麼想我？」

 

許是我演技太真，徐慧臉上閃過一絲愧疚，她訕訕地垂下頭，低聲道：

 

「對不起，冉冉……我太害怕了……」

 

徐慧生性多疑，這種時候一味順從反而會讓她生疑，適當地發些脾氣，鬧些情緒會更合乎情理。

 

果然，徐慧見我半天不理她，立馬開始做小伏低地道歉。

 

我見好就收，話鋒一轉，詢問起徐慧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張民生把你打成這樣，你可不能就這麼算了，咱們請律師，告他！」

 

迎著我誠摯的目光，徐慧眼神閃躲，支吾半天道：

 

「我、我跟他和解了。」

 

12

 

張民生行事張揚，卻出手十分大方，直接甩了五萬塊錢到徐慧臉上，一番威逼利誘下來，就大搖大擺地出了警局。

 

挨頓打得五萬，像徐慧這種貪婪拜金的人自然不會拒絕。

 

又過了兩天，徐慧也出院了，等我們回到家，門口被人潑了糞水，旁邊的牆上被人用紅油漆寫上了「坑蒙拐騙」「吃人血饅頭」的字樣。

 

徐慧看得眼前一黑，差點沒暈厥過去，我掐著她受傷的手臂，驚呼著：

 

「天哪……這是誰弄的啊！」

 

徐慧疼得一個激靈，一把甩開我，踉跄著摔進了糞水裡。

 

「啊——」

 

這一番折騰下來，已經到半夜了。

 

徐慧累得倒頭就睡，而我則翻看起白天的監控畫面。

 

下午三點左右，一個中年女人提著兩個水桶來到門口，我一眼就認出那是張民生的大姐。

 

果然跟街坊口中描述的形象一樣，身材矮胖，爆炸頭，身邊還跟著一條邪惡搖粒絨，一看就不是個善茬。

 

惹到她，徐慧怕是沒好日子過了。

 

13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門外就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罵娘聲。

 

「真是活不起了，有手有腳的不去好好掙錢，天天想著歪門邪道，坑蒙拐騙……」

 

「我弟弟好說話，我可不是好惹的，徐慧，你別以為躲在屋裡就沒事了，我今天就在這兒不走了，有本事你一輩子待在屋裡別出來！」

 

徐慧縮在房間裡不敢出去，我有些為難地看了看時間。

 

上班快要遲到了。

 

猶豫再三，還是心一橫打開了房門。

 

一隻白色的狗順著門縫率先鑽了進來，張民英敦實的身軀出現在我面前。

 

我嚇得渾身一僵，還沒有所行動就被人一把推出了房門。

 

聽著屋裡傳來的雞飛狗跳的聲音，我不著痕跡地彎了彎唇角。

 

徐慧還真以為張民生的錢那麼好拿呢？

 

這一家子都是極品，有的是手段將錢從徐慧手裡摳出來，也不枉我悄悄給張民英通風報信。

 

果然，上班沒多久，我就收到了徐慧的消息轟炸。

 

【林冉，我好像闖禍了……這老太婆倒在我們屋裡了。】

 

【現在該怎麼辦啊！】

 

【林冉，你請個假回來好嗎？我一個人搞不定的……】

 

看著這些消息，人在工位上差點沒笑出聲。

 

14

 

前世，在我的勸說之下，徐慧並沒有招惹上這一家人，反而是另一個無辜的女生，因為當眾指出張哥烤魚家的龍利魚是由巴沙魚冒充的，就被這一家人纏上。

 

先是張民生衝動之下將人打進了醫院，賠款協調，全身而退，再是張民英出面碰瓷，訛了女生一大筆錢，最後是張民生那個痴傻的小舅子深夜闖進女生家中，一夜過後，女生崩潰地從 21 樓窗戶跳了下去。

 

我看到這個新聞的時候，脊背發涼，忍不住跟徐慧感慨起女孩的悽慘經歷，真是倒了霉攤上這麼一家子。

 

徐慧卻不以為意地撇撇嘴，開始她的受害者有罪論。

 

「徐慧，你還是太單純了，誰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我看這女的長得純情會勾人，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八成是因為感情糾紛，嘖嘖嘖，女生還是要檢點些好……」

 

我不贊成地跟她爭執了幾句，沒想到徐慧轉頭就在晚上的直播裡說起了女生的事情。

 

她大肆給受害人潑髒水、造黃謠，害得人S了還要背負那些莫須有的罪名。

 

這輩子，我倒是要看看徐慧在面對這一切時，又將如何。

 

15

 

那天我借口在公司加班，一直到凌晨才回到家，徐慧不在，整個屋子都靜悄悄的。

 

我看完監控，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後，不痛不痒地發了幾條消息問候了一下，就舒舒服服睡起了大覺。

 

之後一連三天都沒有徐慧的消息，就在我有些坐不住的時候，她回來了，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

 

「冉冉，你現在有錢嗎？」

 

「怎麼了？」

 

我話音剛落，徐慧就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邊哭邊罵：

 

「那老東西分明就是碰瓷！我根本就沒碰到她，她自己就倒了下去……撞到桌角，流了一地的血……」

 

「進了醫院又是舊病復發，又是全身檢查，這兩天光醫藥費就花了我三四萬……」

 

「張民生那個畜生還有臉找我要賠償，我哪裡有那麼多錢啊！」

 

「冉冉，你上班也有幾個月了，手裡有錢沒？不管多少，你都先借我點應應急……」

 

我故作為難地亮出手機餘額，上面明晃晃的 0.34 元，讓徐慧懸著的心徹底S了。

 

隨後，我滿臉疑惑地問道：

 

「慧慧，你直播應該挺掙錢的吧？怎麼會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來？」

 

經過我的提醒，徐慧立馬想起自己還有一筆直播款還沒有提現，連忙登錄賬號，結果剛一進去就傻了眼。

 

滿屏的未成年退款和已經所剩無幾的餘額，讓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暈S過去。

 

16

 

原本還指望著這筆錢救急的徐慧心如S灰，她不停咒罵著該S的熊孩子亂刷什麼禮物，我打了兩個噴嚏，假裝自己沒有聽到。

 

張民生一開口就要十萬的賠償費，徐慧被他打怕了，又擔心他們真的起訴，幹脆心一橫借了網貸。

 

去送錢那天，徐慧特意叫上了我，我原本想拒絕，她卻搶先一步說道：

 

「冉冉，我們是朋友吧？我出事的時候你不肯回來幫我，現在連陪我一起去做調解都不願意嗎？」

 

徐慧的眼神陰森森的，似乎想從我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我的計劃才實行了一半，現在不是跟她撕破臉的時候。

 

我努力揚起一個笑臉，說道：

 

「怎麼會呢？我剛才是在想該用什麼理由跟領導請假……」

 

送錢的地址是張民生定的，就在他家烤魚店二樓。

 

狹小的包間裡坐著七八個人，張民生那個痴傻的小舅子一看到我們進來就流著口水湊了上來。

 

「嘿嘿……漂亮姐姐、我要……」

 

徐慧走在前面，剛踏進房門就被傻子一把摟住。

 

傻子什麼也不懂，用髒兮兮的臉去蹭她，徐慧一個沒忍住大叫一聲，將人推倒在地。

 

17

 

張民生老婆一見自己弟弟受了欺負，衝上去就甩了她兩巴掌。

 

「你個賤人！俊俊喜歡你那是你的福氣，你還敢打他？」

 

看著滿屋子的張家人，徐慧捂著臉敢怒不敢言，在我的陪同下戰戰兢兢地將裝錢的箱子遞了出去。

 

張民生蹺著二郎腿，隨手將箱子遞給了張民英，轉頭用方言跟老婆聊了起來。

 

兩口子一邊說一邊來回打量著徐慧和那傻子，徐慧被看得毛骨悚然，不自覺地抓著我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從張哥烤魚安然無恙出來的時候，我一邊揉著被徐慧捏得發疼的手，一邊回想起剛才發生的每個細節。

 

一般這種民事糾紛都是通過協調員協助達成協議，哪有直接提著現金在沒有監控的屋子裡交易的？

 

不僅沒有書面協議為證，也沒有銀行流水，如果對方不認賬，那徐慧可就要抓瞎了。

 

想到張民生夫婦狡黠的神情，我心下了然，甚至開始暗暗期待那天的到來。

 

18

 

為了還債，徐慧開始沒日沒夜地直播更新，她的手臂還沒好利索，醫生建議她這段時間好好休養，不要過度使用，可徐慧哪裡管得了那麼多。

 

互聯網的時代，更新換代極快，徐慧停播的這段時間，網上冒出了許多新主播，他們照搬套路，快速起號，搶了徐慧不少資源。

 

徐慧長相不出眾，情商也不高，背後又沒有專業團隊運營，全憑別出心裁的賽道出圈，現在新鮮感過去，自然沒有競爭力。

 

看著一日不如一日的流水，徐慧急得嘴角長滿了燎泡。

 

她當初能下定決心去借網貸，無非是仗著互聯網來錢快，想著過不了多久就能還上，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她連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

 

我看時機也差不多了，將一篇帖子轉發給了她。

 

「慧慧，我看網上那些大博主都是背靠 MCN，有專門的團隊投流運營，你在這裡瞎琢磨也不是個辦法，要不要考慮籤約公司，讓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自從開始做主播以來，徐慧不知道收到過多少個公會、機構的橄欖枝，剛開始她確實心動過，但是一看到要分出七成的利潤，當即就拒絕了。

 

現在面對我的提議，她眉頭緊鎖，沒好氣道：

 

「林冉，你故意的是吧？」

 

「網上都說經紀公司都是騙人的，本來就掙不到錢，還要給他們分成，你是存心不想讓我好過吧？」

 

19

 

「怎麼會呢慧慧？」

 

我委屈地打開聊天框，將聊天內容遞到她面前小聲說道：

 

「我都幫你問清楚了，隻要每天能夠保持三小時直播時長就可以免分成……」

 

徐慧拿著我的手機，將我和運營的對話來來回回翻看了半天，突然丟下手機，抱著我的胳膊來回搖晃著。

 

「冉冉，有你真好。」

 

我強忍著想要推開她的衝動，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

 

「誰讓我們是好姐妹呢。」

 

當然是好姐妹了。

 

這可是我熬了好幾個大夜，精心挑選出來的公司。

 

門檻低，福利差，籤約即放養，公司雖然沒有表面抽成，卻有一堆霸王條款，查閱了他們近十年的勞動糾紛，除了升學考公，幾乎沒有一個網紅主播能夠全身而退。

 

徐慧本身不是個衝動好騙的人，眼下是病急亂投醫，幾乎沒有猶豫就跟對方籤下了合同。

 

由於賬號本身自帶數據，公司難免會上心一些，又是投流，又是幫忙立人設、寫劇本，一段時間過去，還真有些起色，甚至連廣告都接上了。

 

20

 

徐慧一改前些天的焦躁憂愁，整個人神清氣爽，錢還沒到賬就忙著去逛街購買衣服。

 

看著沙發上堆滿的衣服包包，我假裝無意間地提起馬上要續交的房租，徐慧頓時臉色大變。

 

「我、我現在錢還沒到賬，等到賬了，自然少不了你的。」

 

我有些為難地絞著手指，在她不耐煩的眼神中為難地開口：

 

「慧慧，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說一下……」

 

「我住到這個月底就要退租了。」

 

「公司有意外派我到分公司學習，為期一年。」

 

徐慧冷著臉，沒好氣地抱怨道：

 

「嘖，怎麼這麼突然……」

 

「算了，搬出去就搬出去吧，正好可以將你的房間改成直播室。」

 

「但先說好了，你之前墊付的押金我可不退你。」

 

我連連點頭，轉身進了房間開始收拾東西。

 

聽著屋外傳來斷斷續續的抱怨聲，我斂下心中的情緒，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哪裡有什麼外派啊，當然是為了保命。

 

21

 

那天從烤魚店回來後，我就隱隱覺得事情還沒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