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然呢？你以為我隨便跟什麼人都能在一起？」

「其實，他找過我。」

 

「誰？」

 

齊明聿眼神變得復雜。

 

「你家的……狗？」

 

後知後覺想到齊明聿說的是誰，我擰了擰眉。

 

「穆雲翊？他找你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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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明聿按了按太陽穴，「有些莫名其妙，先是說我這個人這人不行、哪兒不行，全都不如他。然後又說你眼光差，最後讓我照顧好你，不然咬S我。」

 

「所以……你不分手是怕被他咬？」

 

「不，我隻是突然有些好奇。

 

「什麼人能讓你甘願付出真心。」

 

真心？

 

我看向齊明聿，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絕對忠誠、全心投入，這是我對感情中真心的界定。

 

「但如果真心是放棄自我、委曲求全，那我永遠做不到。

 

「齊明聿，我喜歡過你，但我們好像也隻能這樣了。」

 

我笑了笑，灑脫跟他揮了揮手。

 

「祝你前程似錦，齊總。」

 

9

 

自從進了年關，我的心跳就開始發慌。

 

總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

 

幾天後，齊明聿的調任令下來了。

 

部門為他舉行歡送儀式。

 

晚飯，他喝了不少酒。

 

在酒精的發酵下，視線牢牢黏在我身上。

 

看到後來我同事都察覺不對勁了。

 

暗戳戳推了推我，「我怎麼感覺齊總好像對你有意思呢？」

 

趁著去洗手間的空擋，我在包廂外提醒他。

 

「齊總稍微收斂些，你這樣有點明顯。」

 

「我已經調走了，還怕什麼？」

 

「但我們已經分手了。」

 

「不分行不行，你不願意過去，我每周回來。」

 

「真沒必要。」

 

我看向齊明聿，「你不像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我說完，齊明聿苦笑。

 

「我也以為，我能放下。」

 

酒過三巡，到最後我也有些暈暈乎乎。

 

到家已經不知道幾點了。

 

半夜，我是被電話吵醒的。

 

那頭是一個女人冰冷的聲音。

 

「是黎映寧女士麼？你媽媽暈倒了……」

 

我的腦子「嗡」炸開了，穿上鞋慌忙想往醫院跑。

 

卻陡然想起自己身處遠在千裡之外的深市。

 

顫抖著拿起手機撥通了某個電話。

 

「穆雲翊，我媽、我媽在醫院……」

 

「你先別急，慢慢說。」

 

電話那端，傳來穆雲翊不甚清晰的聲音。

 

我深呼吸平復了片刻，才將事情復述了一遍。

 

「我現在買機票回去，麻煩你、麻煩你先幫我去醫院看一下。」

 

說完，電話那頭傳來「叮叮當當」破碎的聲音。

 

然後是男人的悶哼。

 

「穆雲翊？」

 

「沒事。」

 

穆雲翊往外呼了口氣，「你放心，我馬上就去。」

 

「回來，注意安全。」

 

飛機降落已經是第二天的事。

 

到了醫院，病房裡隻有母親一個人。

 

她已經醒了，看見我滿臉訝異。

 

「你怎麼還趕來了。」

 

「媽……」

 

我剛要說話，眼淚就流下來了。

 

很小的時候父親去世，我是媽媽一個人帶大的。

 

那時候條件差，媽媽一直在穆家做保姆。

 

穆母心善，覺得我們孤兒寡母不容易。

 

便也讓我住在他們的別墅，方便媽媽照顧。

 

後來我和穆雲翊關系不錯。

 

穆母索性安排我和他一起上學。

 

媽媽也始終留在穆家工作，直到前兩年退休。

 

「身體不舒服，怎麼不跟我說？」

 

「就是小毛病，睡一覺就沒事了。」

 

我心裡無比愧疚。

 

這麼多年忙著在外工作，陪伴在母親身邊的時間卻是寥寥。

 

我四周看了一圈，「就您自己？昨天我不是給穆雲翊打了電話。」

 

「他是你喊過來的？」

 

母親又是一愣，隨後搖了搖頭。

 

「雲翊眼睛看不見，昨天趕過來的時候著急忙慌，腿都被摔青了。我一早讓他回去了，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

 

「眼睛看不見？」我詫異，「不是裝的麼？」

 

「什麼裝的！」

 

我媽生氣，「淤血壓迫神經，之前情況還沒那麼嚴重。現在面積越來越大，現在眼睛就隻能看見微弱光亮了。」

 

我眨了眨眼，沒想到當初穆雲翊說的，居然是真的……

 

「就沒辦法治療麼？」

 

「開顱，這孩子不肯。」

 

「為什麼？」

 

「有風險，現在還能感光，就怕做完連光都感應不到了。」

 

說著嘆了口氣，「好好的孩子，怎麼遭遇這種事。」

 

我陪著媽媽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

 

期間，穆雲翊都沒出現。

 

隻給我發過一條信息，問我媽的情況。

 

我：「醫生說腦梗，還好溶栓及時，回去後多注意就好。」

 

我：「謝謝你啊。」

 

穆雲翊：「阿姨沒事就好。」

 

我想問他最近情況怎麼樣。

 

手指停在手機上方，還是沒有發出去。

 

過了大概一周，我才又飛回深市。

 

原本我是考慮把母親接過來。

 

但她在北方生活了一輩子，不習慣深市氣候，說什麼都不肯。

 

幾經猶豫，我還是遞交了離職信。

 

齊明聿飛港市那天，我沒去。

 

給他發了條信息：「前程似錦。」

 

齊明聿：「聽起來這個祝福不怎麼走心。」

 

我：「對普通上司來說，不錯了。」

 

齊明聿：「聽說你也辭職了。」

 

我：「嗯。」

 

齊明聿：「所以就這麼錯過了？」

 

我：「也不算錯過吧，正常分手，幹淨利落。」

 

等了好久齊明聿才回我。

 

齊明聿：「如果我沒去港市，我們會走到最後麼？」

 

我看到了信息。

 

沒有回。

 

不知道怎麼回。

 

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9

 

辭職回家的事，我沒和其他人講。

 

就連穆雲翊也不知道。

 

也並非刻意隱瞞。

 

這段時間我都在忙著看房搬家，投簡歷找工作。

 

無暇顧及其他。

 

等到一切都忙完的時候，已經是年後了。

 

這天我逛街，意外見到了蘇妍月。

 

她身邊還帶了個小蘿卜頭，看見我率先跟我打招呼。

 

我看著跟她如出一轍的小孩，「這是……」

 

「我家女兒兩歲了，叫阿姨。」

 

小孩脆生生喊了聲「阿姨好」。

 

我驚呆了。

 

「但你不是……」

 

不是在穆雲翊出車禍之後，剛把他甩了麼！

 

怎麼還冒出個這麼大的孩子！

 

「假的，我跟穆雲翊從來沒在一起過。」

 

我：？

 

蘇妍月輕笑，「但我確實喜歡過穆雲翊，還跟他表白過，不過被大少爺拒絕了。

 

「後來他好像知道你戀愛了，怕丟面子才故意對外說自己也脫單了。不過據我所知，他每年都會去你學校看你……」

 

這件事，我從不知道。

 

陡然間我想到有次我和朋友出校，過馬路時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像極了穆雲翊。

 

還以為是自己眼花，沒想到居然真的是他。

 

我表情逐漸古怪，蘇妍月盯著我也默默點了點頭。

 

我倆異口同聲說了句：「有毛病。」

 

然後又忍不住雙雙笑了開來。

 

蘇妍月跟我說，「我先生跟穆雲翊是朋……損友，之前發信息調侃他裝瞎找青梅，後面被穆雲翊一怒之下拉黑了。」

 

「隻是他沒想到他眼睛居然是真的出了問題，一直挺抱歉的。聽說他狀態不太好，你要是有時間……還是去看看他吧，感覺怪可憐的。」

 

回去後，我突然想到穆雲翊離開前。

 

我問他到深市到底幹什麼。

 

他說就是看看我。

 

所以，他是做好了視力越來越差，最後可能會徹底失明的準備嗎？

 

想在失明前記住我的長相？

 

還真是……中二。

 

嘆了口氣，最後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

 

「去做手術吧。」

 

然後撓了撓腮幫子。

 

「我陪你。」

 

10

 

穆雲翊的手術定在了春三月。

 

萬物生長。

 

這人卻被迫剃了個光頭。

 

男人眼睛裹著紗布。

 

遠遠看跟個系了絲帶的滷蛋似的。

 

一改前段時間的沮喪。

 

翹著個二郎腿，摸著自己的大圓頭。

 

跟我嘚瑟，「小爺就是滷蛋，也是最帥的那個。」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

 

一周後，穆雲翊已經開始能感受到光線刺激了。

 

又過了一周。

 

紗布拆掉，他久違見到了「光明」。

 

看見我的那天，一米八幾大男孩居然眼眶泛紅。

 

「我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

 

緊接著猛地靠近我，「黎映寧你老了不少啊，眼尾都有皺紋了，該不會是擔心我，擔心的吧。」

 

我：……

 

穆雲翊康復，又變成了活蹦亂跳的碎嘴子。

 

整天問我。

 

「你這次真回來定居了？

 

「是不是那個姓齊的大渣男對不起你了！

 

「我一看那人長那麼帥，就不像什麼好人。」

 

然後又問。

 

「等等，你這次回來該不會是同情我？

 

「啊，那我確實有點慘的。

 

「本來已經買好房準備去深市，結果被個酒駕撞失明了。你繼續同情我吧，要是能以身相許就更好了。」

 

美得他。

 

還以身相許。

 

我正要激情回擊，突然耳朵動了動，「你說你原本什麼？」

 

後來我才知道。

 

穆雲翊在深市買了房，而且是三年前就已經買好了。

 

「本來想一畢業就過去，但那時候你還沒跟前任分手。

 

「加上我爸身體不太好，我臨危受命接管了一段時間的公司, 就耽擱了。」

 

我不能理解，「你就那麼篤定我一定會分手？」

 

「我沒想那麼多。」穆雲翊抓了抓頭發, 「再說你就是不分手，以後有個娘家人給你撐腰也挺好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 或許你在那兒對我來說是個負擔。」

 

穆雲翊看我的表情帶了幾分受傷，而後才道, 「那房子就送你當嫁妝, 我的發小出嫁怎麼也不能寒酸。」

 

我張了張嘴, 最後吐出了句「傻子」。

 

又過了段時間，我收到齊明聿的消息。

 

齊明聿：「明天飛北城開會，見個面？」

 

相較於之前, 齊明聿變化不大。

 

仍舊是那副紳士溫柔的模樣。

 

咖啡店，他照例點了杯黑咖。

 

給我點的時候, 我卻開口，「拿鐵, 謝謝。」

 

他微微詫異，「改口味了？」

 

「我就沒愛過黑咖好麼！」

 

齊明聿意識到什麼，笑著搖了搖頭。

 

「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你。」

 

然後看向我, 「明年有一個帶項目到北城創業的機會，你建議我來嗎？」

 

男人視線溫和, 語氣裡卻充滿了曖昧的試探。

 

不合時宜地, 我突然想到穆雲翊。

 

那個不計後果在深市買房子的蠢蛋。

 

突然我厭倦了成年男女的試探推拉。

 

笑道, 「算了吧, 齊總在港深的人脈, 還是別浪費的好。」

 

從咖啡店出來, 我的心情是罕見地輕松。

 

手機突然響了兩聲。

 

是穆雲翊。

 

「在哪兒？」

 

「約了朋友喝咖啡。」

 

「男朋友女朋友？」

 

「我記得你好像還沒轉正吧，管那麼寬是幾個意……」

 

話音未落，有人突然從後面衝出來抱住我。

 

呼吸中還喘著粗氣。

 

我心跳陡然空了拍。

 

這是我第一次發現。

 

原來還沒我高的小蘿卜頭。

 

不知不覺, 居然比我高了半頭有餘。

 

我還沒說話, 穆雲翊直接吻住了我的唇。

 

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

 

他聲音顫抖。

 

「寧寧，我為我高三畢業說過的話道歉。

 

「這些年我始終懊惱悔恨，不敢面對你。

 

「在我眼睛看不見的那段時間，我每天發了瘋的想你。

 

「我很後悔, 曾經自己有無數次認錯的機會, 但都被我錯過了。

 

「所以我懇請你，能不能、能不能……」

 

後面的話他沒說完, 最後憋出了句，「先別跟他走？」

 

「跟誰走？」

 

「你前男友。」

 

我莫名其妙，「我跟他去哪兒。」

 

穆雲翊眨了眨眼, 好像意識到不對勁。

 

慢慢松開我, 微紅的眼睛帶著迷茫。

 

「今天你不是見了齊明聿？」

 

「啊。」

 

「他說他是來帶你回去的……」

 

我：？

 

下一秒, 手機振動。

 

齊明聿：「報復回來了。」

 

我：……

 

合上手機，我看向咬牙切齒的穆雲翊。

 

浴室內。

 

「—我」我們一起度過了人生中的 22 年。

 

我想如果未來繼續和他捆綁。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穆雲翊, 你之前不是說瞎了才會看上我？」

 

「是啊, 所以我真的瞎了眼。」

 

聞言，我沒忍住笑出來。

 

「我答應你了。」

 

穆雲翊人傻了，「啊？」

 

「我們重新在一起吧。」

 

我拎住齊明聿的襯衫領, 將人帶到面前。

 

唇瓣擦過男人的耳垂。

 

「恭喜你，進入男友試用期。

 

「接下來，好好表現。」

 

希望這次。

 

我們能再也不分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