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穆雲翊頓住，我伸出一隻手點了點對方的胸口。

「所以，不要表現得像查崗的怨夫。」

 

穆雲翊不高興，「但你說過，要給我機會。」

 

「是啊，所以你要乖乖聽話，懂？」

 

語畢，穆雲翊突然開口。

 

「寧寧，我和你說過吧？

 

「我的視力是淤血壓迫神經導致的暫時性失明。

 

「或許能康復，或許會永遠失明，看運氣。」

 

聽到這話，我差點就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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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這是動腦筋了。

 

淤血壓迫神經都出來了。

 

還看運氣，進可攻退可守了唄。

 

我故作驚喜，「還能治愈？那可太好了！」

 

不等穆雲翊說話，我便問道，「所以你要在我這兒住到康復，還是等過陣子就離開？」

 

穆雲翊表情僵住，「寧寧？」

 

「真來不及了，有什麼話回來再說吧。」

 

我不再理會他，直接出去了。

 

樓下，齊明聿已經在等我了。

 

「抱歉，出來晚了。」

 

「我也剛到。」

 

齊明聿自然地遞過來了一瓶礦泉水。

 

接過水的瞬間手指觸碰，而後慢慢錯開。

 

空氣中彌漫著曖昧的味道。

 

齊明聿輕咳一聲，「白天的咖啡你沒喝完。」

 

「是啊，所以你怎麼處理的？」

 

「咖啡倒了。」

 

「那真可惜。」

 

「杯子還在。」

 

我看向他。

 

他彎了彎唇，「舍不得扔。」

 

「齊總會舍不得一個杯子？」

 

「嗯，杯子很多，有某人唇印的隻此一件。」

 

我歪了歪頭，看向齊明聿。

 

男人回視，神色坦蕩。

 

我知道，齊明聿動心了。

 

那天之後，我每晚都會和齊明聿夜跑。

 

有時候聊聊工作，大多時候聊聊生活。

 

周末，我們也會偶爾約頓晚飯。

 

和齊明聿相處的時間多了，就難免會忽略穆雲翊。

 

這天到家，他突然問我。

 

「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我沒隱瞞，「的確有正在接觸的對象。」

 

「但你答應過我的。」

 

「我隻是答應你追我，但我沒說別人不能。」

 

「這是犯規。」

 

「大少爺，住在我家近水樓臺的可是你。」

 

穆雲翊回房。

 

門摔得乒乓作響。

 

這晚，我照例和齊明聿夜跑。

 

和穆雲翊的爭吵多少影響了我的狀態。

 

幾次齊明聿和我說話，我都有些心不在焉。

 

「累了？」

 

我勉強打起精神，「嗯，的確沒怎麼休息好。」

 

「工作壓力大？怎麼感覺是我這個上司有問題。

 

「說來聽聽，看我能不能解決？」

 

「下屬晚上睡不著，齊總打算怎麼解決？」

 

「請問這位下屬有什麼建議？」

 

我裝模作樣想了想，「總監親自陪睡，聽起來好像還不錯。」

 

齊明聿跟著笑了，停下腳步。

 

「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像個小狐狸。」

 

「所以……齊總喜歡狐狸麼？」

 

齊明聿笑容止住，彎腰慢慢朝我靠近。

 

我沒避讓，他的鼻尖與我相抵。

 

「我想吻你，可以嗎？」

 

「齊總一向這麼紳士？」

 

男人低笑，那吻終是落下。

 

抬頭，突然瞥見陽臺那處隱藏一道身影。

 

眯了眯眼，我沒有停下動作。

 

一吻完畢，齊明聿眼神迷離退回到安全處。

 

「在看什麼？」

 

齊明聿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

 

那裡已經沒有人了。

 

隻有窗簾在黑夜中微微晃動。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

 

6

 

房間的燈全黑著。

 

隻有客房的洗手間，傳來了盈盈水聲。

 

穆雲翊在洗澡了。

 

我知道，他剛才「看」見了。

 

我倒是好奇，在知道我有男朋友了之後，齊明聿這場戲裝瞎的戲碼該如何演下去。

 

正準備回房，浴室突然傳來「哐當」一聲。

 

緊接著是男人吃痛的悶哼。

 

我微微皺眉，「穆雲翊？」

 

無人應我。

 

又等了會兒，還是沒有聲音傳來。

 

心一緊，推門進去。

 

隻見穆雲翊倒在浴室門口，蜷縮著身體，迷茫的表情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慌張。

 

「磕到哪兒了？」

 

穆雲翊不回我，右手下意識還在捂著腿。

 

我心下不安，將他的手扯開。

 

右腿被大理石板磕得淤青，周圍還有斑斑血跡。

 

我終於動了怒氣。

 

「穆雲翊，你到底要幹什麼？」

 

穆雲翊雙目失焦，「我剛剛隻是想、想……」

 

「故意跌倒賣慘，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我沒有，我剛剛是真的……」

 

「真的什麼，真的瞎了？穆雲翊，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傻子。」

 

穆雲翊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開口。

 

過了良久，他才恢復平靜。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裝瞎前至少把手機藏好，免得被朋友出賣。」

 

「不算騙你，是暫時性眼盲，好壞說不準。」

 

我不想聽，「剛剛，我和齊明聿在一起了。」

 

齊明聿垂眸苦笑，「不是說要給我機會？這才過了多久……」

 

「已經夠久了。七年，還不夠嗎？」

 

穆雲翊徹底沉默了，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往外呼了口氣，看向他。

 

「腿還疼的話，幫你喊個救護車？」

 

「好多了，家裡有醫藥箱的話幫我包扎一下吧。」

 

我起身往外走了幾步，回頭見他還坐在原地。

 

眼神空洞望著某個地方，沒有焦點。

 

「還不起來？」

 

穆雲翊順著我說話的方向這才抬頭，笑了笑。

 

「就在這兒包扎吧，走不動了。」

 

「矯情。」

 

我翻了個白眼給大少爺拿醫藥箱。

 

沒發現穆雲翊在我離開後，表情逐漸復雜。

 

隔天一大早，我才起床。

 

就看見向來晚睡晚起的大少爺整裝坐在客廳。

 

「喲，大少爺這是『痊愈』啦。」

 

穆雲翊苦笑，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買了今天回去的機票。」

 

這回輪到我愣了瞬。

 

隨後問道，「需要我送你？」

 

「不用，約了車。」

 

「哦，一路順風。」

 

他沒再接茬。

 

坐在沙發上，視線牢牢鎖在我身上。

 

眼神熾熱用力，讓我莫名想到了某種訣別。

 

我從未看見過這樣的穆雲翊。

 

所以我在臨上班前，問了他一個問題。

 

一個，或許我早該問出口的問題。

 

「這次你到深市，到底幹什麼來了？」

 

「看看你。」

 

「就這樣？」

 

「順便遲來的告訴你，我沒喜歡過其他人。從小到大我喜歡的人，隻有你。」

 

這次，輪到我沉默了。

 

半晌我才開口，「我知道。」

 

其實這也是我後來才反應過來的事。

 

當年回憶是真的，美好是真的，快樂也是真的。

 

要有多好的演技。

 

才能做到明明不愛，卻偽裝的如此毫無破綻。

 

隻是那時候的穆雲翊不想承認，一個高高在上的大少爺，居然對保姆的女兒動了真情。

 

我和他說，「穆雲翊，我們不可能了。」

 

「你有你的驕傲，我也有我的。

 

「我喜歡過你，但這不是你輕視我的理由。」

 

「知道了。」

 

穆雲翊突然起身，抱住我。

 

很緊很緊。

 

在我想要推開他時，又主動退回去。

 

屈指彈了我個腦殼，像小時候做過無數次那樣。

 

「過來看你一眼，你過得還不錯我也就放心了。

 

「還有，我沒騙過你。不管你信不信。」

 

說完，穆雲翊也拎起擱在門口的手提包。

 

我想跟他一起出門，被他攔住了。

 

「這次，讓我先走吧。」

 

7

 

那天下午，我收到了穆雲翊的信息。

 

很簡單，就兩個字：「到了。」

 

然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系過。

 

好像穆雲翊在深市度過的這一個月，是我自己的想象。

 

夢醒了無痕。

 

不過我也沒時間想太多。

 

穆雲翊離開不久，齊明聿就以強勢的姿態融入我的生活。

 

那天「一吻定情」後，我們的感情飛速升溫。

 

白天是正經的上下級關系。

 

關上門，又變成親密的伴侶。

 

齊明聿比我想的還要適合當另一半。

 

他會親手烹飪美食。

 

晚上我賴在床上，男人會溫柔幫我卸妝。

 

我享受白天強勢果敢的男人，夜晚臣服於我。

 

日子過得太過平順。

 

導致我都忘了穆雲翊的存在。

 

直到某天齊明聿突然問我。

 

「不是說你家養了隻狗？怎麼沒看見。」

 

我這才想到那個遙遠的玩笑。

 

隨便應了句，「名貴狗，養不起送回老家了。」

 

齊明聿深深看了我一眼，但也沒再問什麼。

 

這天上班，同事突然跟我八卦。

 

「你有沒有發現齊總最近眉眼蕩漾，感覺身邊有小妖精了啊？」

 

我跟齊明聿屬於辦公室戀情。

 

顧及到影響，一直也沒特別告訴過同事。

 

聞言，我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實話告訴你吧，我就是那個小妖精。」

 

結果話音落下，沒等到驚訝地攀問。

 

反而等到了同事的一聲冷笑。

 

「你可拉倒吧，我都知道那個小妖精是誰了。」

 

我：？

 

「喏，說曹操曹操就到。」

 

順著瞧過去，一抹嫔婷身影出現在門口。

 

同事壓低聲音，「承泰集團董事長的女兒，富家千金。據說以前是咱們老大前女友，據可靠情報稱，最近兩人接觸頻繁，極有可能舊情復燃。」

 

我從沒問過齊明聿的「情史」。

 

當然，他也沒問過我的。

 

對待感情，我們倆的看法出奇一致。

 

都是隻看現在，不問過去。

 

等到女人進了齊明聿的辦公室，我才問道，「你都是哪兒來的消息，可靠麼。」

 

「可、靠、嗎？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承泰集團在港市成立分公司的事兒，你知道吧？」

 

我點了點頭。

 

「那不就得了，咱們齊總今年申請工作調動去港市，還不是為了跟千金再續前緣！」

 

說完，我是徹底愣了。

 

「你說，齊明聿申請了工作調動？」

 

「啊，你不知道嗎？」

 

同事奇怪，「年底公示吧，咱們部門要換老大了。」

 

我抿了抿唇沒回答，朝著齊明聿辦公室看過去。

 

齊明聿跟女人相向而立，不知道在聊些什麼。

 

沒看出我表情古怪，同事問我。

 

「對了，寧寧。之前我說介紹大表弟看見你照片，想要你聯系方式。185cm 籃球社帥弟弟，你給不給啊？」

 

「給啊，幹嘛不給。」

 

正說著，齊明聿辦公室的門開了。

 

女人率先走出來。

 

齊明聿跟在身後跟在後面，路過我時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挑釁地彎了彎唇，「帥弟弟，誰不稀罕。」

 

齊明聿再回來，直接撥通內線讓我去他辦公室。

 

才進去，就被一道黑影壓在了門板。

 

這處是辦公室的視線盲區。

 

不必擔心會被外面的同事看到。

 

但我著實還是嚇了一跳。

 

和齊明聿戀愛這麼久，這還是對方第一次在公司「失態」。

 

「帥弟弟？」

 

齊明聿嗓音沙啞，「我怎麼不知道你對帥弟弟感興趣了？」

 

我笑著避開齊明聿的吻，「齊總有偷聽員工講話的癖好？」

 

他主動跟我解釋，「剛剛是我前女友，不過分的幹淨利落，沒亂七八糟的事。過來是為了公事，項目投標。」

 

我「哦」了聲，不甚在意。

 

反倒齊明聿不滿意了，「就沒了？」

 

「不然呢？」

 

「你不吃醋？」

 

「不是說分的幹淨利落，為什麼要吃醋？」

 

良久，齊明聿抱著我嘆了口氣。

 

「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猜不透你。

 

「如果能永遠把你綁在身邊就好了。」

 

8

 

日子一晃，又過了一個月。

 

期間，齊明聿始終沒說自己要調動的信息。

 

我也憋著沒問。

 

年底，馬上就到了同事說的領導層調動公示期。

 

齊明聿不得不跟我開口。

 

「年後，我會被調到港市工作。」

 

「所以現在告訴我的意思，是提分手嗎？」

 

齊明聿被我噎住。

 

「當然不是。」

 

他頓了頓，「我跟公司申請到了自主組建團隊權，過段時間會把你也帶過去。」

 

聽到這兒，我實在沒忍住笑了。

 

「齊總，你是不是過於自信了。

 

「我什麼時候答應要和你去港市？」

 

「寧寧，你先別賭氣。拖到現在才說是我的問題，但公平點，港市是在和你之前就已經申請的，如果我知道後面會和你交往，我不會提交人事調動。」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在一起了七個月。」

 

「最初是不確定能不能成功，後面反倒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不確定能不能成功……還是覺得沒必要告訴我。」

 

飲食男女，露水姻緣。

 

不過齊明聿不夠灑脫。

 

他淪陷了。

 

我說，「我們就到這兒吧。」

 

「異地一段時間再想辦法不行麼？」

 

「但我想分手了。」

 

說完，齊明聿沉默了。

 

良久，他問我，「寧寧，你真的……喜歡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