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蘭裡。

 

他走到我面前，金色頭發在月光下柔順又惹眼，是驚心動魄的惑人。

 

他自然而然地牽起我的手，俯首在我的手背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好久不見。」他道。

 

我眨了眨眼。

 

「被欺負了嗎？」他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地彎著唇，語氣溫和。

 

他微挑的桃花眼掠過周圍的人，一瞬間出現的蔑視與居高臨下，又飛快地消散。這是獨屬於皇室的傲慢。

 

紀隻月和紀母都沒了剛才的氣焰，紀隻月訕訕道：「殿下，我們就是管教一下加重不聽話的小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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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蘭裡若有所思。

 

隨後他微微抬手，侍衛們立刻將紀母與紀隻月包圍起來。

 

紀鶴之立於一邊，眸子注視著我。

 

紀隻月慌亂地喊了一聲「哥！」才把他的注意力引回去。

 

紀鶴之頓了頓，微微偏身，淡淡道：「殿下，帝國婦女不可隨意處置。」

 

「我行事，輪不到別人過問。」蘭裡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漂亮精致的寶石，容易叫人晃了神。但他出口強硬，不容他人置喙。

 

蘭裡將我由於假發被粗暴地扯掉而凌亂的發絲理撫順：「你的哥哥看來要護她們啊。」

 

我皺眉：「我不認識他們。」

 

蘭裡噗地笑出聲。

 

我沒有再向紀鶴之投過一次視線。

 

蘭裡把我帶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6

 

「小可憐，」蘭裡靠在窗邊，冰涼的指尖劃過我的掌心，他語氣漫不經心，「考慮得怎麼樣了？」

 

「你是說成為你的王妃嗎？」我問。

 

「嗯哼。」

 

我搖頭。

 

蘭裡笑容悠長：「總得給個理由吧？」

 

「你還會娶側王妃。」我篤定道。

 

王妃隻有一個，但側王妃可以有無數個。

 

蘭裡頓了一下：「就因為這個？」

 

「我有感情潔癖……」我小聲道。

 

我接受不了我的愛人身邊總是圍繞著鶯鶯燕燕。

 

我很感激蘭裡今天救我於水火之中，可並非他心悅於我，他隻是對所有好看的人都很好。

 

正常人將偏愛給所愛之人，蘭裡將偏愛給容貌上乘之人。

 

「你認為你有得選擇嗎？」他彎了彎眸，嫻熟地幫我的長發扎成了麻花辮，「這樣更可愛了。」

 

他這樣隨意的語氣仿佛隻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我知道他的意思，紀家會讓他們的利益最大化，蘭裡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如果可以的話，紀家恨不得把我分成無數份，嫁給各種能給他們帶來好處的家族。

 

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不了主的。

 

但是——

 

我斟酌著開口：「法律有規定，在帝國有合法工作的貴族 omega，有自主婚姻權。」

 

因為貴族 omega 通常等級性都較高，而又多放在家中養著，所以如果是沒有合法工作的貴族 omega 是不能自主婚姻的，得由家族幫助擇其配偶，與等級性高的 alpha 誕下擁有優質基因的後代。

 

蘭裡落在我發尾系蝴蝶結的手停住，他掀起眼皮：「嗯？你有什麼工作？」

 

我眼睛亮了亮：「賣面包。」

 

「？」

 

「賣面包？」蘭裡咀嚼著這三個字，神情有些難以言喻，「你賣面包？在克萊斯特院校裡？」

 

「不是，」我點開雲腦，劃到網購區域，「我開網店賣面包。」

 

蘭裡：「……」

 

他低著鴉睫看我，眸中明晃晃地寫著「你放著王妃不當，去賣面包？」的質疑。

 

塔頂很靜，宴會結束後人已經全部散去。塔頂高，風聲更響，瑟然吹過，涼意更甚。

 

蘭裡放下我的辮子，倚在一旁：「到底也是個大小姐，紀家……」

 

我打斷他：「不是的，是我在這裡學會的。後勤部的師傅做面包很好吃，我就跟著學了學。」

 

「啊。」

 

我也跟著倚在塔頂的圍欄邊，翻著雲腦上寥寥無幾的好評，笑了笑：「我從小就沒什麼特長。omega 們都很熟練的插花那些，我都不會。我第一次做成面包的時候，我挺自豪的。」

 

蘭裡也劃看著雲腦，不過他看的跟我看的不太一樣。今晚在宴會上的事，已經在雲腦熱搜上面爆了。

 

他掃著各種各樣的帖子，指了指其中一個。

 

「誰懂我？真的很羨慕紀雲悠，那麼多頂級 alpha 任她挑！啊啊啊啊啊啊，所以頂級安撫的信息素到底啥樣？真的比普通 omega 厲害很多嗎？」

 

他道：「你可以嫁給紀家為你挑選的任何一個 alpha，你餘生都會有不盡的榮華富貴，何必去……賣面包。」

 

我沉默了一會，他這個殿下怎麼如此天真？

 

我數著指頭給他算：「帝國近百年流放到偏遠星球的貴族三十起步，平均每三年流放一次，你怎麼料定我選擇的夫婿一定能富貴百年？」

 

蘭裡勾唇，笑得亂人心弦：「那你可以嫁給我。」

 

我木著臉：「帝國也才建立百年，說不定沒幾年就被滅……」

 

沒等我說完，蘭裡呵了一聲。

 

我：「……」

 

糟糕，沒管住我這破嘴。

 

「而且你為什麼覺得，我的夫婿就一定會給我很多錢花？」我聳聳肩，「帝國也沒有哪條法律規定 alpha 必須給自己的 omega 錢花啊。」

 

渣 A 千千萬，不能把自己的希冀寄託在別人身上。他人遠比想象的更不靠譜，錢還是自己掙的花得最踏實。

 

蘭裡沒有再說話，隻是他的視線長久地落在我身上，讓我無所適從。就在我漸漸尷尬的時候，他低低地笑了一聲，眉間染上漫漫笑意。

 

我更尷尬了。他笑什麼？

 

他的雲腦響了，他接收後聲音溫柔地說了幾句。

 

然後他跟我告別：「我不勉強你，祝你的面包事業成功。」

 

7

 

因為我 omega 的身份暴露出來，已經不能留在克萊斯特學院裡了。

 

但是我又怕我亂跑被紀家給抓到，所以我就偷摸著蹲在學院偏門口的一個小角落裡，那裡不算在學院裡。

 

我闲著也是闲著，就刷了刷熱搜。熱搜爆得確實可怕，帖子和評論每秒都在迅速增加。

 

其中議論度最高的還是我的外貌和我最後到底會嫁給哪個 alpha 這兩個話題。

 

「誰說紀雲悠醜的？這不是挺好看的？」

 

「我就說嘛，高適配度、高安撫性的頂級 omega 怎麼可能長得醜？」

 

「她還是跟應大少爺般配啊，哈哈哈，去克萊斯特結果釣到了自己的未婚夫？」

 

「我站蘭裡殿下，霸氣護妻 qwq。」

 

「算了吧，蘭裡殿下的紅顏知己太多了……」

 

反正開網店賣面包也是合法工作，紀家強迫不了我嫁人，所以這些評論我看得沒啥感覺。

 

不過殿下的嘴就是開過光，我的面包事業確實蒸蒸日上。可能是我的面包進入推薦頁面了，多了好幾訂單。

 

看著入賬的星幣，我一陣滿足。

 

我還翻到了有關陸家的熱搜，陸家家主病危，怪不得沒有在校慶上見到陸步覃。

 

沒想到剛刷到他，他就聯系我了：「你在哪？」

 

我：「？」

 

他：「我找人來接你，有事。」

 

我檢查了下他雲腦認證是真的，說明是他本人。

 

我：「學校偏門小角落。」

 

他：「等著。」

 

8

 

等我被人接到一個大平層的時候，陸步覃靠在沙發上，身後是全景落地窗，他的指腹摩挲著酒杯壁。

 

我進去的時候，他就儼然是一副大少爺的矜貴姿態。

 

我沒吭聲。

 

他也沒吭聲。

 

偌大的房子裡仿佛空氣靜止了一般。

 

我憋不住了：「你找我什麼事？」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找我，我跟他才互相認識沒幾天，還是通過應洛。

 

他抬眼：「嫁給我。」

 

我蒙圈，直接傻眼。這麼直接？

 

我吞吞吐吐：「不了……」

 

「這套房子送給你。」

 

我：「還是不了……」

 

雖然我很心動房子，但是我還是不想嫁人。在這裡，omega 嫁人等於失去了所有的自由。

 

陸步覃似乎料定了我不會同意，他換了個方向：「那協議訂婚。」

 

訂婚是不用去帝都民政局打證的，對 omega 沒有約束力。但是如果沒有合法工作的貴族 omega，也無權不經過家族直接籤訂訂婚協議。

 

這就是貴族 omega 隻被允許待在家中當籠中雀的一個重要原因——怕與他人私相授受。不過他們都看不起我，也沒想到我還能開網店，這才被我鑽了空子。

 

我試探地問：「你需要我做什麼？」

 

他肯定不是愛上了我，這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作為房子的交換，肯定需要我付出些什麼。

 

「陸家家族內亂。我需要一個家世顯赫、與我契合度最高的 omega。」

 

我聽著他後面的要求，不難理解他找上了我。

 

雖然紀家對我不好，但也是個沒有沒落的貴族，而不會再有其他的 omega 比我跟他的契合度更高——百分百。

 

而伴侶與自己的高契合度，代表了高穩定度。與伴侶的契合度越高，alpha 將越不容易狂躁、易怒，他越會冷靜理智，做出最有利於家族最正確的選擇。

 

這確實會給他的競爭增加極大的優勢。

 

我經歷一番頭腦風暴後，坐地起價：「一套房子不夠。」

 

陸步覃絲毫不驚訝：「你還要什麼？」

 

「事成之後，你們陸家在南邊地界，百分之五的礦地。」

 

陸步覃薄唇緊抿成一條線，他不會輕易同意。

 

陸家家大業大，百分之五的礦地已是天大的財富。

 

我放輕了聲音，用從前我對付紀鶴之的那一套對付他：「要是成了，你可是陸家掌權人，這對於你來說不就是九牛一毛嗎？你那麼厲害，還在乎這一點地呀？」

 

他皮笑肉不笑，哼了一聲，顯然沒被我套到。

 

服了。

 

不是都說會撒嬌的 omega 最惹人愛嗎？怎麼沒一個 alpha 吃我撒嬌的？我甚至感覺他們都覺得我有病。

 

陸步覃起身，垂著眼睑整理著袖口，過了良久，他說：「我需要你百分百的配合。」

 

他同意了。

 

我掩下心底的喜悅爆鳴聲，殷勤地點頭：「放心吧老板，一定讓你滿意！」

 

果然趁火打劫是最好用的！

 

陸步覃：「……」

 

他掃了圈房子，最後看向我：「你就住這吧，我好找你。」

 

我應好，反正我也沒地住了。

 

9

 

這套大平層裝修雖然簡約，但是家具應有盡有，冰箱裡也是滿滿當當，很明顯是才置辦好的。

 

我癱在柔軟的沙發裡，沒想到陸步覃還挺細心的。

 

唉，也是，涉及家族繼承誰不細心？

 

陸步覃走後沒過多久，門鈴響了。

 

不會紀家來逮人了吧？地址被泄露了？也不能啊，剛誇完陸步覃，他不至於辦事這麼不小心吧。

 

我小心翼翼地透過貓眼，是應洛。

 

他少了些我與他初見時的意氣風發，我愣了一下，手搭在門把手上。

 

我的思緒漸漸飄回到半年前。

 

半年前紀隻月偷拿了紀母的一條寶石項鏈，然後汙蔑我，所有人都認為是我偷的，畢竟金枝玉葉的大小姐怎麼會去偷自己母親的項鏈呢？

 

那個時候我已經被檢測出了高適配度，好不容易在紀家的待遇好了些，因為這件事後，他們餓了我兩天，隻允許我喝牛奶。

 

我實在受不了，怒而在雲腦上發帖。

 

「怎麼逃離狗屎家裡？我要餓S了！！！」

 

由於我的雲腦賬號隔三岔五就匿名發帖詢問各種小技巧，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