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觸感從剪子尖傳回鄺野手上,讓他渾身一僵,盡管知道面對的已經不是人了,可真到要下死手的時候,還是有心理障礙。
一筷子戳進喪屍腦袋,宋斐幫新戰友結果了喪屍。
他能理解鄺野,因為大家都是從這樣的心路歷程過來的。
“別把它們當同學,”他定定看鄺野,一字一句道,“多想想還在掙扎求生的同學。”
“能不能聽見我說話啊我真的快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籃球館快來救我啊啊啊啊!!”
“求你們了啊啊啊啊!!!”
——背包裡電流激蕩。
鄺野咽了下口水,瞄眼宋斐背包:“比如這樣的?”
宋斐死的心都有,也顧不上吐槽了,眼看剛跑過去的十個“老朋友”被嚎得再度折返,二話不說拉起鄺野就往回跑!
五分鍾以後,兩人重新回到六角亭檐上。
有了上次經驗,這次鄺野沒用宋斐綁繩子,往上一跳雙手摳住最低處的亭蓋邊沿,回頭宋斐一拽他胳膊,大長腿一勾,人就翻上去了,儼然進步神速。
不過還是冷。
所以不等宋斐邀請,直接拉開人家羽絨服靠了上去。
宋斐也不計較,雖然對方湿透的單衣把他衣服蹭得都發潮了,但情況所迫,就充當一回老母雞吧。
“別不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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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不容易調對頻率聽見聲……”
“你們再不說話我真生氣了!”
“我生氣了啊啊啊啊嗚嗚嗚……”
這一路上求救者就沒停過嚎叫,比喪屍嚎得都慘,初聽揪心,現在習慣了,就剩鬧心。
宋斐沒好氣地把對講機掏出來,按住對講鍵大喝:“別他媽喊了!我聽見了!”
對講機安靜下來。
宋斐吼爽了,又有點後悔,擔心自己掐滅了幸存者最後一絲希望。
好半晌,電流音才又響起,那邊哭得一塌糊塗:“你總算說話了……我叫馬維森……同學你貴姓……”
“宋斐。”無奈嘆息,宋斐心軟下來。
“你會來救我嗎……”
“會。”
“別敷衍我啊……”
“誰有闲工夫敷衍你!”
“可你回答那麼快一聽就沒過腦子……”
宋斐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扯出微笑,聲音和緩如春風細雨:“我、會、去、救、你。”
“我在籃球館球員休息室……”
“我知道。”
“那你啥時候來……”
“等會兒就過去。”
“為什麼還要等……”
“……”
“我就知道你們騙我,這麼危險傻逼才來嗷嗚……”
宋斐放下對講機,仰望星空,盼望能在浩瀚宇宙中獲得一絲心靈的寧靜。
十個喪屍重新圍到亭下。
一切仿佛時光倒流。
鄺野湊過來拾起對講機,按下對講——
“你好,我叫鄺野,託你的福我們又被一大群喪屍包圍了,所以我們的班幹部需要解決當前困境外帶平復一下心情再過去,不然他容易跟喪屍聯手掐死你……阿嚏!”
第98章 武生齊整
洗墨亭雖好,但不宜久居。
鄺野打第二十個噴嚏的時候,宋斐終於放棄呼喚戚言——那邊顯然已經為保持行進安全,關閉了對講機。
“不行?”鄺野靠在宋斐懷裡,哆哆嗦嗦地問。
宋斐失望地搖頭,不過很快又振作起來:“如果一直等不到我們,戚言肯定會主動聯系的,到時候我們再告訴他去籃球館的事。”
“那就一直這麼開著對講機等戚言?”馬維森攪和的事弄得鄺野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引來喪屍就跑唄,反正咱倆有經驗,總比錯過戚言的聯系強。”宋斐打定主意,便不再猶豫,小心翼翼把維持在開啟狀態的對講機往包裡塞。
鄺野現在全身心信任這位班級骨幹,隻要宋斐說的那就是絕對真理,所以宋斐要開著對講機,他再有心理陰影也堅決擁護。
可宋斐塞到一半,動作頓住。
鄺野不明所以:“怎麼了?”
宋斐皺眉,忽然又把對講機重新拿出來,仔細端詳那幾個按鍵,越看臉上的疑惑越濃:“不對啊,我又沒按對講鍵,他怎麼能聽著我們說話?”
對講機開啟後,可以直接接收調在同一頻率上的其他對講機發過來的聲音,比如之前的戚言,再比如後來求救的馬維森,但他這邊要想把聲音發射到戚言和馬維森那兩處,就必須按住側面對講按鈕不撒手,才能進行,一旦松手,自動切回接收狀態。這也是為什麼他呼叫完戚言的現在,拇指肚都因為長時間用力按壓而發麻。
根據何之問的科普,之所以說話要按住鍵不松,接聽卻不需要,是因為對講機的內置發射器不可以一直保持在發射狀態,否則元器件直接燒壞了,必須說話時發射,不說話時停止工作。
同理,對講機另一端的人也一樣操作。
如果兩邊都不說話,都讓對講機保持在接收狀態,那麼實際上對於兩邊,對講機都是絕對安靜的,連電流音都不會有。
比如現在,馬維森不咋呼了,顯然已經松開了對講鍵,所以他這邊對講機安靜得跟關了機似的,同樣,現在的馬維森也不可能聽見他和鄺野的談話,因為他也沒按著對講鍵。
離開遊泳館之前,小分隊裡求知欲強的戰友們挨個都擺弄過這個對講機,鄺野正是其中一員。何之問的科普他也認真聆聽,故而現在宋斐一問,他就明白其中緣由了,立刻試著解釋——
“會不會是你跟戚言通話的時候,正好被他聽見?”
“那相隔也太久了,我跟戚言聯系的時候還在亭子上面呢,馬維森喊話過來的之後咱倆都跑出去多遠了。”
“那會不會是你跑的時候,對講機在背包裡顛簸,被別的東西正好撞到對講鍵?”
“這倒有可能……可是我們從下了亭子往前跑,再一句話沒說,就算撞到了對講鍵,馬維森聽到的也頂多是跑步聲或者對講機在包裡的摩擦……”
“他如果一直在調頻率,聽見摩擦聲就能判斷出這邊有人按著對講鍵。”
“可他說聽見我們說話了……”
“詐咱們呢唄,就跟躲貓貓似的,抓人那個的臺詞永遠都是別躲了,我已經看著你了。”
“……”
宋斐疑惑盡消,心中有了數。
八成就像鄺野說的,他跑的時候對講機正好在背包裡顛簸到一個對講鍵被壓迫的位置,於是在馬維森那邊聽見的就是持續不斷的摩擦顛簸。但因為他這邊是喊話狀態,馬維森那邊就隻能接收,不能喊話,所以直到他和鄺野在樹後面停下,很可能就是他伸手阻止鄺野,拉對方繼續等第十一個喪屍的時候,大幅度動作讓包裡的對講機重新移位,對講鍵上面的壓迫消失,對講機回到接收狀態,於是馬維森锲而不舍的求救如火山爆發。
這樣一來對方後半程一直鬼哭狼嚎也可以理解了,因為對於他們,馬維森全程在線,可對於馬維森,宋斐這邊除了最初的摩擦,之後就是一片寂靜,直到宋斐再次回到洗墨亭掏出對講機按下對講鍵回應,馬維森才算聽到第一句“人話”,也難怪他锲而不舍求關注。
但主觀無惡意,客觀結惡果,一路嚎叫引喪屍的仇,還是要記到那家伙頭上。
十七分鍾之後,籃球館屋頂。
一身湿透單衣也被鄺野舍棄,現在的他一如初見,返璞歸真,從頭到腳隻一條內褲。
但這樣光著也比穿湿衣服好過許多,加上從洗墨亭一路狂奔過來,到了籃球館又要往屋頂攀爬,愣是赤膊累出一身汗,逼人的寒意早不知去向,反倒還有些熱氣騰騰了呢。
兩個人都不是籃球館常客,到了屋頂瞬間迷失方向。
宋斐從包裡掏出進入籃球館半徑五十米範圍後就關閉的對講機,重新打開,按住喊話:“呼叫馬維森,呼叫馬維森。”
本以為會立刻收到怪叫,可事實卻是等了好幾秒,那邊才響起滋啦啦,夾雜著弱弱的不確定:“……宋斐?”
被喚者黑線:“為什麼你的語氣就好像沒跟我通話過……”
“不是,不是,我……你……我以為你換頻率了……”
“我為什麼要換頻率啊!”
“你手下不是說我引來了許多喪屍嗎……”
“……”
宋斐無辜地看向鄺野,用眼神示意,這麼明確的團隊定位可不是我給的。
鄺野學班幹部仰望夜空,發現果然可以從月光中汲取心平氣和的力量。
“你們現在安全了?”顯然鄺野之前罵過去的一盆狗血讓對講機那邊的小伙伴意識到了自己的罪孽深重,現在說話都是軟聲細語,小心翼翼,“其實我就是想和你們說說話,我都好幾天沒見過活人了……”
馬維森這回沒刻意賣慘,明明可以大肆博同情的處境,也隻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帶過,與之前的叫喚相比,現在倒真是個掏心窩子聊天的語氣。
“你們也是從宿舍出來的嗎?你們現在在哪兒呢?準備在安全地方待著還是想逃到外面?”
說聊天就聊天,一點水分都不摻,馬維森簡直無縫切換到了魯豫有約,仿佛認定了對面現在也跟他一樣於某處安穩坐著,手邊沒別的事,就舉著對講機交心。
宋斐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終於等馬維森真誠地問完了一連串,才按鍵回復:“我覺得這些問題都可以等你開窗之後,咱們當面聊。”
“……”
馬方毫無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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