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洛棠心裡翻江倒海，翻天覆地， 地動山搖， 電閃雷鳴。

　　她再次回味了一下剛才他的動作。

　　沒錯啊，蘇延這算是……變相地親了一下她的手心吧。

　　那要是把變相去掉， 把手心去掉， 不就是……

　　——蘇延親了她。

　　“……！”

　　啊啊啊啊！打住打住！停！！！

　　洛棠臉驟然燒起來， 同時，聽到身邊傳來一聲：“你的手不拿走麼？”

　　清洌熟悉的聲音傳來， 仿佛給她心裡不斷地震海嘯龍卷風的自然災害們帶來了鎮定作用。

　　洛棠迅速把自己傻逼兮兮還伸到他面前的手給縮了回來。而後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抓了兩顆爆米花塞到嘴裡。

　　她把爆米花放在兩人中間， 清了清嗓子：“我放在這兒了啊， 你想吃的話就拿。”

　　連看也不敢看一眼蘇延。

　　洛棠虧你還是國外留學這麼些年的人！

　　羞恥！丟人！沒出息！

　　她在心裡唾棄自己。

　　不就是親個手心麼！有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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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棠直挺挺地坐著， 目不斜視盯著著不斷變化的大屏幕，感受著剛才被……被碰過的手心。

　　那塊兒皮膚就像是被烙下一個印記一般，在發熱、發燙。

　　控制不住地再次心猿意馬。

　　洛棠無意識地蜷了蜷指尖。

　　他的嘴唇真的……好軟啊嗚嗚嗚……

　　-

　　一陣格外耳熟的標志性電影前奏響起， 在播完制作公司以及眾多投資方logo視頻後， 電影正式開場。

　　經過剛才那一波撩動人心的操作，洛棠本以為自己很難調整過來狀態專心看電影了。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這擔憂顯然很多餘。

　　不到五分鍾， 洛棠已經忘記了爆米花，也忘記了自己被某神給親過的左手，已經完完全全被電影劇情給吸引進去。

　　電影名就是主角名。

　　主角聞七爺本來隻是聞七，不帶“爺”， 因為是家裡排行最小的那個老七。他獨自一人南下， 到了故事發生的小村莊。

　　前段演了聞七爺來這兒之後的一些瑣碎日常， 他跟這兒的人都不一樣，雖然是外來者，可教育程度文化水平都比當地的人高。他喜歡這裡，教孩子們讀書，教鄉親們生財之道。

　　到了中間高潮部分，這裡遭遇了大旱和大涝，也是他救了全村的人。甚至不光全村，他的方法傳到了市裡，又沿用在整個廣東地區，大大減緩了那年自然災害的嚴重性。

　　從此，聞七爺的名號傳了出去，十裡八鄉都知道是聞七爺救了他們，還有一個酷炫極了的稱呼，叫蓋世聞老七。

　　但這些功勞卻最後沒有算到他頭上。

　　鄉親們都在替他抱不平，罵村長那幫人為了邀功什麼都能撒謊，但聞七爺不在乎那些，笑一笑就過去了。

　　後來聞七爺想離開這兒回家，但上山遭到意外，把腿給摔斷了，這下，就一輩子都再也沒能離開。

　　聞七爺的晚年過得十分糟糕，跟前半段截然不同。他相熟的老朋友早都沒了，中年成了殘廢，也沒有一兒半女。他活的年歲很大，到最後成了個老糊塗。

　　電影的結尾，是一個年輕人來到小村莊，問道：“請問你們村裡，是不是有個大英雄，叫聞七爺呢？我想見見七爺，可以嗎？”

　　村裡正在打水的年輕人愣了，“啊？你說誰？哪個聞七爺？”

　　發展得越來越好的村莊，拯救了它的人，卻沒人再提及。甚至在市裡那些公文裡，“英雄”的名字也另有其人。

　　沒人再記得聞七爺。

　　哪裡還有什麼蓋世聞老七。

　　洛棠看到最後，臉上湿了一片。

　　其實片子不是深沉的基調，很樸實的農村生活，很真實的旱涝災害，有淳樸感人的鄉土人情，也有藏在黑暗裡的不幹淨手段。

　　講述了一個人民英雄的一生，從起始，到巔峰，到老，到死。

　　從被看不起被孤立，到被愛戴；從人人傳頌，到無人記起。

　　豐富、偉大而格外遺憾的一生。

　　影片的最後，用黑色背景白色漢字放了兩句話。

　　【古往今來，不是每一個英雄都會被銘記。】

　　【謹以此片，致敬歷史長河裡，所有的七爺。】

　　很簡單的主旨，也很感人。

　　洛棠也不知道她從什麼時候開始鼻酸的，可能是七爺獨自上山摔斷了腿，沒能得到及時治療，回不去家鄉開始。

　　從他漸漸步入晚年開始。

　　那種無力，遺憾，數不清的情緒抓著她。

　　——最最重要的是，這是蘇延扮演的人物，這是他的臉。蘇延演得足夠好，所以更有代入感。

　　洛棠聽著片尾曲，眼淚止不住地往外冒。她就帶了一包紙巾在包裡，已經用掉一半了。

　　她滿腦子都是最後七爺去世時候孤單一人的場景，再加上片尾曲切合主題，越聽越悲。

　　小姑娘低著頭，纖細的肩膀顫抖聳動，長發遮著臉，一抽一抽地樣子格外可憐。

　　蘇延聽到抽泣聲，再回過頭去看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場景。

　　洛棠性格其實很好，人美嘴甜，人緣一等一的好，跟他偶爾恰到好處地耍點兒小聰明，平常不管是鬧別扭還是發脾氣，都有個度。

　　唯獨她哭起來的時候，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其實本來我也該說方言，但我學不來標準的粵語。”蘇延努力挑起題外話，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所以導演改了一點聞七的設定。”

　　“……”

　　尷尬。

　　沒反應。

　　小姑娘抽抽嗒嗒，不理他。

　　高中那會兒他也不會哄，而小時候的她其實更愛哭，但那時候，他掌握著殺手锏。

　　蘇延皺了皺眉，有些無奈。

　　……不然出去看看，電影院有沒有賣真知棒？

　　想來想去也就這個辦法立竿見影。他都準備起身了，洛棠卻突然出聲。

　　“我其實……每次看你的電影，都要緩好久。”

　　蘇延動作一頓。

　　雖然洛棠依然垂著頭，鼻音很重，但足以讓他聽清：“也不知道為什麼，你演的這幾個主角沒有一個是壽終正寢安享晚年的，偏偏你又演得好，代入感特別強，你知道網友都說，雖然你的作品都不涉及情愛，但是很震撼，很好哭。”

　　“我倒不是因為別的，我就是覺得……每次看到你演的人物有那種結局，就會聯想到你身上，”洛棠吸了吸鼻子，“因為那是你啊，那是你的臉啊。”

　　你明知道這是電影，拼命告訴自己這是假的，可眼睜睜的看著他在大屏幕裡抱憾逝去，依然揪心揪肺地疼。

　　蘇延被她一番話說得愣住。

　　懂了她的意思，一瞬間，心裡前所未有的酸軟。

　　“我需要演繹他們的一輩子。”蘇延說，“是我的工作，我的任務。”

　　他朝她伸出手，撥開她的長發別到耳後，輕聲道：“那不是我。”

　　“……”洛棠感受到冰涼涼的指尖劃過自己的耳廓，略微躲了一下，但也沒抗拒。

　　過了幾秒。

　　他的指尖遊.走到她的臉頰處，眼睑下方，剛好蹭掉了新滾落的淚珠。

　　洛棠愣了一下，雖然蘇延弄得自己很痒，但她依舊沒躲。

　　可她眼淚還是止不住，他擦也擦不幹淨，反而越擦她的臉越熱。

　　畢竟……也不看看這是誰的手在給她擦眼淚！

　　又強撐了十幾秒，實在受不住了，臉熱到快要煮雞蛋的時候——

　　洛棠一狠心，別開臉把紙巾往眼睛上蓋，悶悶地“嗯”了一聲：“道理我都懂，你就不用安慰我了。”

　　蘇延的手在半空中頓了一下，收回去。

　　他沉默了一會，洛棠又突然抬頭看著他：“你以後能多接一些傻白甜的劇本麼？真的，就是快快樂樂活到老，或者超級英雄什麼的也行。”

　　“……”蘇延還沒反應過來，小姑娘自己就反悔了：“算了，我隨便說說的。”

　　洛棠鼻子嗡嗡的：“那樣的話，得少了好多好看的電影呢。”

　　……這算是變相誇他？

　　蘇延忍不住笑了一下：“走麼？很晚了，送你回家。”

　　“先不走。你沒看見麼？”少女眼圈通紅，鼻尖也是一個色系，看著格外可憐，臉上掛著淚痕，聲音綿軟無力：“我這兒還沒哭完呢。”

　　“……”

　　“再給我五分鍾叭。”她看了下時間，認認真真地計較著。

　　-

　　洛棠五分鍾後哭完最後一張紙巾，戴上口罩出了影院。

　　不少來看《七爺》首映的人都在外面，大家討論著該死的村長，為聞七抱不平，還有誇蘇延的演技。

　　洛棠聽著聽著，突然由心底生出一股驕傲。

　　你們隻能彼此傾訴！而我！跟愛豆來看愛豆演的電影！剛才還被愛豆親自給安慰了！

　　他還給我擦眼淚！

　　我們不一樣！！！

　　她差點兒在心裡唱起了歌，最後那點兒陰霾也沒了，出門跟著蘇延上了車。

　　到仙碧的時候已經凌晨兩點半。

　　洛棠沒磨蹭，利落地解開安全帶，搶先在司機準備下車給她開門的時候自己推開門，而後轉身對著司機彎唇一笑：“蘇延，你快點回家睡覺，明天上午不要起早，好好休息呀。”

　　大帥比司機一雙深邃的眼睛跟她對視幾秒，格外聽話地點點頭：“好。”

　　洛棠沒有第一時間關上車門，就這麼站著跟車裡的人對視。

　　她突然想起了兩小時前，他低頭吃她手上的爆米花，觸感柔軟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