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兒有個「曬媽群」，群裡天天分享媽媽的愛。

 

女兒卻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孩。

 

還跟人說：【真羨慕你們父母，我爸媽隻把我當成養老的工具，要是我不是他們的女兒就好了。】

 

我心灰意冷。

 

她不知道，她確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等她終於回了家，她卻哭著求著要回來。

 

1

 

女兒正在洗澡，她放在桌上的手機叮叮咚咚響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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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了一眼，亮起的手機屏幕，顯示是一個「曬媽群」發來的消息。

 

我愛我媽：【啊，我媽媽太好啦，今天回家又是我喜歡的飯菜。】

 

最愛媽媽：【大愛我媽，她出差給我帶了最愛的限量版玩偶！】

 

媽媽的小跟班：【我媽帶我去旅遊了，環球度假村真好玩！】

 

我搖了搖頭，笑了。

 

一些小朋友們的樂趣罷了。

 

本想不再關注，卻突然跳出一條@消息。

 

有人@我女兒：【@「不被愛的小孩」野子，最近怎麼樣？你爸媽還N待你嗎？】

 

我的心重重一跳。

 

內心掙扎了一秒，我沒忍住，點開了女兒的手機。

 

她在群裡昵稱是【不被愛的小孩】。

 

我抖著手，翻了翻女兒在群裡的發言。

 

不被愛的小孩：【真羨慕你們，你們爸媽真好，不像我，爸媽隻把我當成工具人。】

 

不被愛的小孩：【我一點兒也不想學才藝，不想成為他們口中優秀的小孩，我就想躺一會兒，有錯嗎？】

 

不被愛的小孩：【我媽老愛 PUA 我，讓我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是錯。】

 

不被愛的小孩：【我媽從來不給我買我喜歡的東西，我每次要，她都讓我以後掙錢了自己買，真羨慕你們有這麼愛你們的媽媽。】

 

不被愛的小孩：【好希望一夜睡醒，發現是一場噩夢啊，發現他們不是我的爸媽，我也有爸媽愛著。】

 

……

 

我隻覺得心越來越涼，仿佛置身在冰窖。

 

2

 

「你為什麼偷看我手機！」女兒歇斯底裡的喊聲將我拉回現實。

 

手機被女兒奪走，她圓潤的指甲在我手背留下幾條紅色的劃痕。

 

她著急翻看手機，似乎在確定我看到了哪裡。

 

我眨了眨眼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見我哭了，女兒臉上閃過心虛。

 

隨後繼續強硬道：「別人的媽媽都會尊重女兒的隱私，你呢？直接就翻我手機。」

 

「我也是一個人啊，又不是你的附屬品，你憑什麼不尊重我？」

 

我擦了擦臉，冷淡反問：「所以，在你眼中，我對你不好，你寧願沒有我這個媽？」

 

她咬了咬唇，仿佛下定了決心。

 

捏著手機的力道很緊，青筋顯了出來。

 

「我說的有錯嗎？你本來就把我當成炫耀的工具。你希望我優秀，希望我多才多藝，卻根本不管我願不願意。

 

「我不讓我學我喜歡的，也不給我買我想要的，不要我追星，更不帶我旅遊。

 

「你知道我喜歡什麼嗎？知道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嗎？你根本不懂！你隻是希望我優秀，然後成為你養老的工具！」

 

看著她憤怒的表情，我恍然意識到這是她的真心話，真實得讓人可笑。

 

她從小就三分鍾熱度，對什麼都稀奇，別人有的她也要有。

 

小時候，她特別羨慕別的孩子會鋼琴會跳舞，哭著喊著也要學。

 

家裡沒錢，她就哭鬧。

 

和老公商量後，我們和她做了約定，先去試課，然後再確定學什麼。

 

誰知，她兩樣都想學，還說自己要和其他人一樣優秀，在臺上閃閃發光。

 

於是，我們和她約定，一旦開始學習，再累再苦也要堅持。

 

她答應後，我和老公咬著牙堅持。

 

十年過去，她考了級，也越來越優秀。

 

可她又被箜篌吸引，說那才是大家閨秀該學的東西。

 

好的鋼琴不便宜，好的箜篌也是真貴。

 

我和老公隻是兩個普通打工人，哪裡能隨她這麼折騰。

 

我不同意加特長，也不同意轉學箜篌，她便生了氣，好長時間不跟我說話。

 

我以為，是小姑娘鬧脾氣。

 

卻沒想到，她會在網上這麼編排我。

 

我看著她，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一樣。

 

緩聲問道：「周野，你真的覺得，我不是你媽就好了嗎？」

 

她眼神輕閃，咬了咬唇，嘟囔道：「想有什麼用，無論怎樣，你不還是我媽。」

 

我眼神徹底冷下來。

 

她不知道，我也可以不是她媽媽。

 

她的爸媽也早就來說過，想要將她帶回家。

 

是我為了她好，發瘋才阻止他們打擾她。

 

3

 

周野其實應該叫我姨媽，她是我妹妹周思的女兒。

 

妹夫家重男輕女，連帶著妹妹也希望自己生個長子長孫。

 

所以妹妹生下周野時極度失望，還罵她是個野種，一心想要拋棄她。

 

我於心不忍，和丈夫商量後，將她帶了家。

 

那時，妹妹妹夫高興得快要跳起來。

 

妹妹更是有言在先：「姐，人可是你自己要帶走的，可千萬不要送回來，送回來我可不會要這賠錢貨的。」

 

十八年來，我把她當成親生女兒，讓她和我兒子一起成長，日子也算和諧。

 

這幾年，妹夫突然走運，生意做大做強，成了市裡有名的企業家。

 

他們看著周野越來越優秀，便生出了把她接回去的心思。

 

但他們並不是想要周野回去享福，而是想讓周野為他們的生意鋪路。

 

那天，妹妹高傲道：「姐，你就放心吧，小野怎麼說也是我的女兒，以後嫁得肯定好。」

 

我察覺不對，追問之下才知道，他們早就給周野看好了婆家。

 

他們要送她去巴結一個富豪，給一個 40 多歲的中年男人當情人。

 

隻因為那個男人是有名的有錢、花心且喜歡 18 歲的小美女。

 

而那個人隻要漏點資源，就能讓妹夫的生意再上一個臺階。

 

我怒了，質問她怎麼安排小女兒。

 

她拋棄周野後，生下了所謂的長子長孫，之後又生了一個女兒，湊了一個「好」字。

 

而這個小女兒千嬌萬寵，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曾經，我見她們那麼寵愛那個女兒，也想過要把周野送回去。

 

可他們一聽到我這話，就把我趕了出來。

 

還說：「周野隻會帶來不幸，怎麼能和我的嬌嬌相比。」

 

他們認為周野出生的時機不對，帶來的後果也是苦果。

 

所以，拒絕承認她的存在。

 

果然，妹妹聽到我問她小女兒，她嗤笑一聲道：「她怎麼配和我的嬌嬌比，我的嬌嬌當然要嫁給最有錢最疼愛她的人。」

 

「姐，就算你把全部家產都拿來培養周野，她也沒法成為人上人，為什麼不讓我送她去享福呢？」

 

我大罵她一頓，發瘋砸了所有東西，威脅她敢跟周野亂說，我就跟她拼命。

 

她比我惜命，所以周野回去的事情不了了之。

 

可現在，看著嫌我不夠愛她的周野，我突然倦了。

 

4

 

我和周野再次陷入了冷戰。

 

她繼續在「曬媽群」裡維持她的人設。

 

對我私自看她手機的事情，大吐苦水。

 

可她沒注意到，我用小號加入了「曬媽群」。

 

她腸胃不好，吃外面的東西就容易拉肚子。

 

我讓她少吃，成了我摳，一根火腿腸都不讓她買。

 

她愛生病，我讓她天涼不要露腳踝，成了連穿衣自由都做不到。

 

她想學箜篌我沒錢，成了我安排她的人生。

 

她是重男輕女的代名詞。

 

她是被父母壓迫的小可憐。

 

而我、老公和兒子是狠狠吸她血的家人。

 

我沒找她鬧，隻是截了屏，發給了老公和兒子。

 

我跟他們說，我準備把周野還給她父母了。

 

老公有點難受，這麼些年，他是真把周野當成親閨女來疼的。

 

兒子也有些難過，畢竟這些年的陪伴是真的。

 

可就是因為投入了真心，才被傷得更深。

 

他們支持我，因為對他們而言，我更重要。

 

我開始策劃怎麼將周野送回去。

 

我想過去找妹妹談，但我放棄了。

 

我要周野自己選擇。

 

5

 

周野生日那天，我和老公、兒子早早回了家。

 

家裡依舊布置成了她喜歡的粉色。

 

她磨磨蹭蹭很久都沒回家。

 

她在「曬媽群」說：【真羨慕你們，過生日可以辦宴會，爸媽也會給你們準備獨一無二的禮物。不像我，年年都一樣，吃個蛋糕、吹個蠟燭，廉價又無趣，一點兒心思都不肯花。】

 

看著這些話，我的心刺痛。

 

客廳滿牆的裝飾和氣球，都是我們親自動手做的。

 

廚房一大桌子的菜，也是按照她的喜好來做的。

 

以前，她很喜歡這樣，覺得我們花了時間、精力，給了她一個喜歡的生日。

 

她是這天的小公主，享受著家人的愛。

 

可現在，她嫌這些東西廉價、無趣。

 

從門鈴監控裡見到周野的身影時，我故意大聲道：「小野已經長大了，要是哪天她發現自己是周思的女兒，會不會怨我？」

 

門鎖轉動急促，很快周野將門重重一推，砸出響亮的碰撞聲。

 

她赤紅著眼站在門邊，語氣陰沉：「你說什麼？」

 

「我……我沒說什麼啊。」

 

我裝作慌亂的樣子，胡亂招呼她：「回來啦，快來許願吧。」

 

一旁的老公和兒子也立刻揚起笑臉，朝她道：「小野，生日快樂。」

 

「快樂？」

 

她哼笑一聲，幾步上前，手一揮，便將蛋糕掀翻在地。

 

端坐在蛋糕最上層的小公主摔成了爛泥。

 

她眼神掃過老公和兒子，然後定定地看著我。

 

「你想騙我什麼？還是又想瞞著我？我剛剛都已經聽見了，你不是我媽，你們也不是我的爸爸和哥哥！」

 

她的食指指向我們，眼淚掉了下來。

 

「小姨才是我的親媽對嗎？我也不是跟你姓，是跟我媽姓對吧？怪不得你總是不讓我跟小姨親近，原來你是怕我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