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天多謝你啊，替我解圍。」

 

桑魚愣了一瞬，然後笑了。

 

「姐姐，我是認真的。」

 

見我沉默了片刻，桑魚突然開玩笑般地和我說道。

 

「嗐，我這人慣會丟三落四，要不姐姐你幫我保管著？就當這次，你幫我一個忙？」

 

我抬頭，看出少年人眼裡明晃晃的認真。

 

我定定地看了他幾秒，然後輕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桑魚，我不想再談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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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魚有些急，「也可以不談戀愛的，我們可以先結婚再戀愛！」

 

這下，我是真的笑出了聲。

 

桑魚是圈內新晉小生，自出道之後，人氣一直居高不下。

 

這次我和他一起主演的電視劇《請聽她說》，就是一部先婚後愛類型的現代劇。

 

女主是患有抑鬱症的頂流女星，和圈外老公先婚後愛之後，在自我探索和他人幫助下，獲得了救贖。

 

其實當初最讓我心動的，還是這部劇裡面關於女性成長的部分。

 

我當初之所以找上桑魚幫忙，也是因為他實在是太年輕了。

 

我笑著打趣他。

 

「怎麼？這還沒開始拍戲呢，你就入戲了？」

 

「小桑魚，你連法定結婚年齡都沒到，怎麼結婚？」

 

「那我再等兩年!姐姐，我不用你等我長大，也不用你陪我長大，我陪你就好了。」

 

「隻是……別那麼快拒絕我，好不好？」

 

望著眼前人湛亮眼眸，我沉默了，沒有說話。

 

我知道此刻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是認真的。

 

可我再也負擔不起一個人的真心了。

 

我已經沒有愛分給其他人了。

 

06

 

拍戲的前一天，我心髒處傳來隱隱痛感。

 

直到小助理欲言又止，把手機遞到我面前。

 

＃港圈太子爺拋下董事會，疑似由港飛滬＃

 

＃蘇霍兩家聯姻恐生變故＃

 

＃霍廷東突發心髒病＃

 

我斂眸，沒人看見我手撫裙擺時的輕顫。

 

我比霍廷東更早的知道，我們不合適，其實他也知道的，但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清醒地沉淪在一場幻夢裡。

 

而我選擇了及時抽身。

 

我當那些都是我偷來的時光，我失了心，他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

 

養母羅彤給我打來電話時，我正看著窗外的大霧發呆。

 

「喂，再給我轉點錢來！」

 

我不耐煩地回道。

 

「我不是上個月才給你轉了五十萬嗎？你就用完了？」

 

透過薄薄的手機，羅彤的聲音有些模糊。

 

我知道，她在心虛。

 

「讓你轉你就轉，哪那麼多廢話！我養你到這麼大，我容易嗎？你現在發達了，就想不管我？我告訴你，遲非晚，你想都別想！沒門！」

 

我不想再聽她扯出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掛了電話給她轉了二十萬。

 

看見她再次打來電話，我接了之後冷冷說道。

 

「我隻有這麼多，你愛要不要。」

 

「你那個男朋友不是挺有錢的嗎？你去賣啊！」

 

我深吸了口氣，閉上眼才能克制住翻湧氣血。

 

「我和他已經沒有關系了。我警告你，不要觸碰我的底線。」

 

譚姐火急火燎找上門來的時候，我剛掛完電話。

 

「你看手機了沒？」

 

我有些疑惑，正想看手機，譚姐卻一把搶過我的手機。

 

「沒什麼好看的！別看了，我給你做飯去。」

 

我拉住了譚姐，定定地看了她幾秒。

 

「譚姐，總要面對的。這是你教我的，不是嗎？」

 

我拿過手機，發現＃遲非晚小三上位＃的詞條被衝上了熱搜第一。

 

「這些天你先別出去，我和導演請了假，你休息幾天，再去拍戲。」

 

「不了譚姐，沒做過的事。不是我的錯。」

 

我接到導演組電話的時候，他們說拍攝地點臨時改了。

 

「在哪裡？」

 

「香港。」

 

資方，是霍氏。

 

07

 

香港，是一座充滿了故事感的大都市。

 

燈火永遠閃亮，擁擠著又一並繁華著。

 

香港都市的外貌每隔不久就改變一次，它可以容得下任何東西，但又好像，什麼東西都容不下。

 

我是真的挺喜歡那部電視劇的，我知道自己別無選擇，所以我還是妥協了。

 

距離上次我來香港，已經快一年了。

 

那時霍廷東為了給我過生日，硬是哄著我來了香港。

 

高樓閃爍著浮光掠影，我們在維多利亞港的煙花下接吻。

 

睜眼的瞬間，我看見他虔誠眉眼。

 

也聽見遠處歡呼。

 

那一個瞬間，我在想，會不會有一個時刻，他也曾希冀著同我有永遠？

 

後來我才知道，許久不聚會的他，為了我的生日，重新開出了他幼時最喜歡的那艇遊輪。

 

「我爸去世的早，這遊輪，是他送給我的十歲生日禮物。」

 

「那之後，他就去世了。」

 

霍廷東說得又低又慢，那一刻，我突然上前抱了抱他。

 

他有一瞬的愣怔。

 

下一秒，不容我退開，霍廷東突然抱起了我，將我放在了舷杆上。

 

我驚呼了一聲，不自覺地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輕笑了一聲，咬著我的耳朵，聲音裡帶著些寵溺的笑意。

 

「乖乖，我掉下去，都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底下波濤翻滾，他一手扶著我的腰，一手按著我脖子迫我低頭，然後又急又猛地親著我。

 

濃烈的進攻，沒有試探，好像隻一門心思地吻著我。

 

在香港翻飛的夜裡，我們的確熱烈地相愛過。

 

下飛機的那一刻，我的思緒被強行拉了回來。

 

無他，隻因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群黑衣保鏢。

 

盡管他們舉止恭敬，我卻仍從他們身上看到了一絲不屑。

 

那是一個階層對另一個階層的輕蔑和不屑。

 

他們說，「我們太太請遲小姐一敘。」

 

我跟著他們去了山頂上的霍家祖宅。

 

這裡，我來過一次。

 

霍廷東不知道。

 

就像那時我還不知道，我的男朋友竟然出身這樣顯赫的家族。

 

他說他是我一個人的霍先生，於是我就真的信了他。

 

和他在一起七年，我從不曾查過他的身世背景，即使我在無數個深夜裡想不明白，我的霍先生，為什麼娶不了我。

 

我隻以為，他是某個年輕有為、勤勉上進的企業家，甚至我還天真地想著，隻要我努把力，也許我也能和我的月亮並肩。

 

直到一年前，霍廷東給我過完我的 26 歲生日的第二天，他被安排去了美國出差。

 

我轉眼就被梁太太請到了這裡。

 

梁太太，是霍廷東的母親。

 

08

 

她那時斜睨著看了我一眼，再也沒有看向我。

 

話說得輕飄飄的，滿是不在乎的口吻。

 

「聽說你是個明星？既然來了，替我試試這些衣服吧。」

 

我不是不知道，一些富太太在買衣服的時候，會請明星試穿，展示一下上身的效果。

 

隻是我不明白的是，明明我是被她請來的，可為什麼她一句輕飄飄的話，就能無所顧忌地將我的尊嚴踩在腳下。

 

後來我才明白，原來這個世界，階層與階層之間，真的隔著厚厚的壁障。

 

我早就學乖了，但我隻是愛上了一個人，這並不是我的錯，所以此刻，我也能泰然自若地叫她。

 

「梁太太。」

 

女人在插花，聽見我的聲音，她微抬了下頭，輕輕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

 

她穿著新中式的旗袍，儀態優雅，神情透露出高貴。

 

僕人來上茶，茶香氤氲中，她終於開了口。

 

「過去幾年，辛苦你，照顧我們家東仔了。這孩子從小就愛玩，朋友交的也多。還好日後等他結婚了，有他夫人替我管著他。我也算省心不少。」

 

「聽說你在娛樂圈當明星？若是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和我講就好。我們霍家，定當感謝。」

 

我起身的時候，望了一眼玉石壁架上的相冊框子。

 

相冊上，是笑著的霍廷東和端莊的梁太太。

 

這些時日，我一直沒看到霍廷東，我本以為他出了資，怎麼著也會來瞧上一眼。

 

不過也好，拍完這部劇，我就準備徹底地離開這裡了。

 

我再也，再也，不會再來香港了。

 

拍完女主抑鬱症發作，我一直陷在戲裡面，走不出來。

 

為了排解我的入戲情緒，桑魚在我面前擺出一個鬼臉。

 

「可愛的遲遲遲遲遲非晚小姐，請問你願不願意跟我去尋找寶藏呢？」

 

我笑了聲，很快又隱下了嘴角的笑容。

 

因為我看到了不遠處站在樹下的霍廷東。

 

他的目光沉靜，垂在身側的手卻緊緊地攥著。

 

我想起從前我拍戲的時候，霍廷東有空就會來劇組探班。

 

他不僅探班，還把劇組的每一個人都照顧得很好。

 

五星級的飯菜，他眼都不眨，每次都帶來幾大車，還不忘叮囑大家。

 

「我們家小祖宗，就拜託大家多照顧了。」

 

我從沒有想過，他那麼矜貴的一個人，有一天竟然也會為了我屈尊纡貴。

 

那幾天劇組的一日三餐，非是他包了不可。

 

我有一回吃醋，他進來的時候，那些飯菜我都沒動。

 

他問我為什麼不吃，我說不餓。

 

他眼裡帶著笑意，說我撒謊，伸手來捏我臉的時候，我躲閃著，像是賭氣一般，不讓他碰我。

 

「要是你給我的，是和別人一樣的。那我不要也罷。」

 

他愣了愣，突然笑了。

 

「吃醋了？」

 

我轉過頭去不理他，他卻伸手攬過我，將我摁在他懷裡。

 

「哪能啊。你可是我的小祖宗。得罪誰我也不能得罪你啊。」

 

他咬著我的耳朵，壓低了聲音。

 

「偷偷告訴你，我給他們的，隻是五星級的。」

 

「你是我的七星。」

 

「唯一的七星。」

 

我聽見自他胸腔之內傳出來的悶悶的笑聲，抬頭的時候，瞥見他笑的恣意爽朗。

 

「好了，別生氣了，我的小醋包。飯冷了，我帶你出去吃好不好？」

 

我拍親密戲份的時候，他眉頭緊蹙著，手也像現在這樣，攥得緊緊的。

 

事後又把我按在床榻上，又兇又狠地親我。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又偏生在面對我的事情上，固執得可怕。

 

桑魚也看到了他。

 

「姐姐，你要不要……」

 

我搖了搖頭。

 

不了，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

 

如果他真的懂我，那他就不會逼我。

 

至少，不會逼我走上絕路。

 

09

 

霍廷東的未婚妻找上門來的時候，我百無聊賴，坐在叮叮車裡，觀察著這座城市。

 

他們突然闖了上來，隻說了一句，「我們小姐找您，請。」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突然轉過身來，面容柔和，說出的話卻絲毫不軟和。

 

「你好，我是霍廷東的未婚妻。我叫，蘇挽。」

 

她微笑著看向我，有意地停頓了下。

 

我輕而緩地眨了下眼，意識到她想表達的重點是什麼了。

 

蘇挽……

 

「蘇小姐，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往前傾身，打量了我一會兒，抿了一口茶。

 

「難怪了，也不怪霍廷東喜歡你，你長得……的確很漂亮。」

 

「我呢，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你待在上海，肚子裡沒動靜，不影響我的地位，我可以容忍你的存在。」

 

在她驕矜自傲的目光中，我突然開口。

 

「你裹了小腦嗎？」

 

「既然知道我漂亮，為什麼要強調你的名字？你是覺得，我被霍廷東當做了你的替身嗎？」

 

我嘲了一聲，「蘇小姐，你放心，我不會做小三，但你，還是照一下鏡子吧。」

 

她臉色漲得通紅，站起身來就要扇我一巴掌。

 

我抬手制住了她的手臂，正準備一巴掌回給她。

 

身後有人攔住了我。

 

「遲遲！」

 

霍廷東匆匆趕來，面色焦急。

 

蘇挽被我落了面子，趁我不備，拿起檀木桌上的茶就要潑向我。

 

霍廷東正好轉身，被潑了滿身的水。

 

我在身後冷諷。

 

「怎麼？這就心疼你的未婚妻了？既然心疼，那就管好她，不要再來觸我霉頭。」

 

霍廷東轉身，拉住了我的手。

 

「我沒有心疼她。我隻是，不想髒了你的手。」

 

蘇挽的面容一下猙獰了起來。

 

我停了一秒，然後毫不留情地掙脫了霍廷東的手。

 

「霍廷東，你既已訂婚，就不要再來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