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慢慢的喝著茶。

一聲不吭。

 

「媽。」

 

「別叫我媽，你忘記了，我們已經斷絕關系了。」

 

「叫我溫阿姨。」

 

我微笑著看著面前的人。

 

「溫阿姨，你真的一點都不後悔嗎？」

 

兒子訕訕的開口，我卻隻感覺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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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現在像是後悔的樣子嗎？」

 

看著容光煥發，好像又年輕十幾歲的我，兒子眼中閃出一絲復雜的情緒。

 

「媽，你回來吧，我和爸都需要你，你才是我的親媽，這個家的女主人。」

 

「爸每天都念叨你，他都生病了，你哪怕回來看看他也行啊？」

 

兒子越說越急。

 

最後甚至想要拿出手機給我看宋懷江的照片。

 

「不是還有你的顧阿姨嗎？」

 

「那不是你爸爸最心愛的妻子嗎？」

 

和宋懷江結婚三十年，宋懷江一次照片都沒有給我拍過，我們唯一的一次合照還是結婚證。

 

每每我想讓宋懷江給我拍照，他都會用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來搪塞我。

 

怎麼老了卻又分不清工作和生活了。

 

「媽，那個顧阿姨剛開始還好，後來慢慢的，她根本不關心家裡的任何事情和人，把家裡搞的一團糟，幾次還差點把安安弄丟。」

 

「還有那個顧念江，整天把男人帶到家裡，在家裡更是四手不抬，還整天算計著爸爸的財產，現在爸生病了，她就整天逼著爸立遺囑。」

 

兒子的眉頭緊鎖。

 

表情慍怒。

 

我卻淡然的抿了一口茶。

 

「你爸爸娶的是妻子，不是保姆。」

 

「你也一樣。」

 

我抬眼看了看兒子。

 

我知道兒媳婦在我和宋懷江離婚之後也和兒子提出了離婚。

 

那時，兒媳是唯一一個支持我離婚，尋找自己新生活的人。

 

兒子被說中的局促和不安儼然暴露在我的面前。

 

我轉身離開，在走出咖啡廳的時候，看到了穿著寬大的病號服，滿臉滄桑的宋懷江。

 

這才對啊，像是 65 歲的人。

 

老態龍鍾，胡子拉碴。

 

相反，我卻是容光煥發，眼裡充滿了光。

 

宋懷江顫抖著想要拉住我。

 

卻被我一把甩開。

 

「溫舒，我真的後悔了，我知道錯了。」

 

「求求你，回到我身邊吧，可以嗎？」

 

「醫生說我已經是晚期了，沒有幾天可活了。」

 

我瞥了一眼宋懷江，禮貌的回答道，

 

「生病了就去找醫生，我是個畫家，不是醫生。」

 

「況且現在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宋懷江的表情復雜，眼底滿是後悔。

 

隔天，宋懷江的官方闢謠便衝上了熱搜第一。

 

而我那天被當街暴打的視頻也再次被人扒了出來。

 

「我並未與顧淺瑜女士結婚，我的原配是個畫家，顧淺瑜女士隻是和我是曾經的校友而已，僅此而已。我很愛我的妻子，她是溫舒，一個很厲害的畫家。」

 

兒媳一字一句的念著宋懷江的官方聲明。

 

擔憂的看著我。

 

我輕輕的拉過兒媳的手，微笑著搖了搖頭。

 

「我沒事的，都已經是六十多歲半截子身子入土的人了，早都看開了。」

 

「更何況，我被他欺騙了整整三十年。」

 

「如今他想要追尋自己的幸福，我成全他，他卻又後悔了，這世界上那裡有那麼多可以反悔的事情啊。」

 

08

 

我打開手機，看到了下面的評論。

 

無一不是在抨擊謾罵顧淺瑜的。

 

就連顧淺瑜在國外結過兩次婚的事情也被爆了出來。

 

顧淺瑜現如今儼然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真是賤，這麼大年紀了還破壞人家家庭，一個小三的女兒，還好意思打原配。」

 

「就是，我看她女兒的面相就不可能是好人，你看看那個視頻上，她女兒就是個小太妹，她也是個S綠茶，隻不過是變老了而已。」

 

「真是為老不尊，都六十多了，還想著搶走人家丈夫。」

 

「不是啊，這攝影界的大佬年輕時候玩的花我能理解，這都六十多了，還玩得起啊。」

 

「這顧淺瑜一個小三上位，還真以為自己是小說女主帶球跑啊，三十年了還想著破壞人家家庭。」

 

網上的輿論愈演愈烈，顧淺瑜終於受不了，千方百計的聯系到了我。

 

這還是我第一次面對面真正的獨自面對顧淺瑜。

 

以前的我隻能遠遠的看著清冷校花，後來是在所有人的回憶中看到我想象中的顧淺瑜。

 

「你能不能勸懷江發個聲明，就說你們已經離婚了，他現在隻聽你的。」

 

「我現在被當成小三，被所有人罵，我都已經六十多歲了。」

 

我淡淡的望著面前的顧淺瑜，確實年輕。

 

即便是 65 歲，身材也沒有絲毫走樣，皮膚更是光澤感滿滿。

 

就連臉上的皺紋也比我少。

 

可唯一不一樣的，是我的眼裡有光。

 

而她隻是泛黃的眼珠。

 

「你難道不是小三嗎？」

 

我一字一頓，顧淺瑜好像是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這樣問她。

 

「你的女兒比我的兒子大一歲，可你難道不知道我那時候已經和宋懷江在一起三年了。」

 

是啊，我和宋懷江相親認識，戀愛三年，結婚三十年。

 

如今卻鬧到這種地步。

 

顧淺瑜呆愣在原地。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破壞你的家庭的，我和懷江是真愛。」

 

「是真愛就不要顧及名分出處 ‘胡#巴，士’看啊，看來你們還不是真愛。」

 

我淡定的笑了笑，這是我僅存的禮貌。

 

我起身，準備離開。

 

顧淺瑜見我軟硬不吃，算是徹底急了。

 

顧淺瑜起身拉住我。

 

「你們夫妻三十年，你難道真的就對宋懷江沒有一點點感情嗎？」

 

「他都要S了，你也這麼大年紀了，就不能寬容一點嗎？」

 

「你難道就要眼睜睜看著我們被所有人詆毀嗎？」

 

顧淺瑜臉上盡是得意，眼神中似乎還有一些期許。

 

「我們已經離婚了，難道宋懷江沒告訴你嗎？」

 

「你也知道已經這麼大年齡了啊？這麼大年齡了，還想著要來做小三，我一個受害者都沒有急，你急什麼？」

 

「再說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愛情嗎？愛可以抵萬難，難道不是嗎？區區詆毀就受不了了？」

 

我抽出了被顧淺瑜握著的手腕。

 

此刻的我們，好像終於平等了起來。

 

我不再是那個以家庭為重而放棄自我的人。

 

而顧淺瑜也不再是那個毫無顧忌隨心所欲的人。

 

我最後看了一眼端莊卻又有些失神的顧淺瑜。

 

留下了一句話。

 

「對了，我叫溫舒，是一個畫家，下次見面就不要再叫我宋夫人了，我們已經離婚了，而且我並不是任何人的附庸，我隻是我自己。」

 

我瀟灑轉身離開。

 

09

 

我上了車，兒媳擔憂的看著我。

 

「媽，真的不去看看爸嗎？我聽宋念宇說挺嚴重的。」

 

我搖了搖頭，看向旁邊的小孫女。

 

「安安，你不是說想去遊樂園嗎？今天奶奶就陪著你去。」

 

「好啊好啊，奶奶最好了。」

 

我問兒媳為什麼也要選擇離婚。

 

本以為是積怨已久，卻不曾想，兒媳的一番話徹底點醒我。

 

「宋念宇對我不差，但也不好。」

 

「他的爸爸出軌三十年，不管是精神出軌還是肉體出軌，終究就是出軌了。」

 

「基因這件事情，誰也說不準，我不想在我的三十年以後也後悔，及時止損便是最好的。」

 

「況且他對於我的女兒來說，可有可無。」

 

我看著面前的兒媳那一瞬間，仿佛我不是她的長輩，而她卻是我的朋友。

 

是啊，從結婚之後，一直到小孫女出生，上學，幾乎都是我在帶孩子。

 

兒媳經常忙的連個飯都沒時間吃，卻還是會擠出時間陪孩子。

 

而兒子卻總是有借口。

 

及時止損，是好的。

 

就像是我現在一樣，63 歲又如何，73 歲又能怎麼樣。

 

我照樣可以從頭開始，

 

我不僅要開始畫，還要繼續畫下去。

 

我要畫到 100 歲。

 

我本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次見到宋懷江。

 

宋懷江和顧淺瑜的事情鬧的很大。

 

宋懷江始終不願意發聲明說兩人是在我們離婚之後才又重新在一起的。

 

這就等於是變相承認顧淺瑜是小三。

 

反倒是把我們為什麼離婚的來龍去脈講的一清二楚。

 

顧淺瑜最終實在是受不了網暴，再次選擇了出國。

 

找到了第一任丈夫，卻沒想到第一任丈夫早已再婚。

 

無奈，顧淺瑜又成了小三。

 

再次見到宋懷江，是在我的畫廊開業的第一天。

 

宋懷江坐在輪椅上，整個人消瘦不堪。

 

看著病殃殃的，說話都要大喘氣。

 

這次我們卻換了身份。

 

我本想轉身就走，開業當天看到前夫，還是癌症晚期的前夫。

 

那何嘗不是一種晦氣呢？

 

可卻被宋懷江叫住了。

 

「溫舒，吊墜我補好了。」

 

宋懷江顫抖著，用一種乞求的眼神看著我, 好像在尋求我的原諒。

 

我接過吊墜, 還沒開口，宋懷江的眼神瞬間亮了。

 

「溫舒，我就知道，你還是願意和我說話的。」

 

「溫舒，你能原諒我嗎？我不求你能回到我身邊, 至少你原諒我，我也能心滿意足的S了。」

 

宋懷江斷斷續續的不斷訴說著對我的思念，以及他的後悔。

 

「溫舒，我知道你這些年來受了很多委屈，都是我不好，我已經把顧淺瑜趕走，我們的家門隨時為你敞開。」

 

「溫舒, 那都是年輕時不懂事，如今咱們也六十多歲了，我支持你的事業, 你也不要和我鬧了好不好。」

 

果然, 言歸正傳, 宋懷江終究還是覺得我在和他鬧脾氣。

 

10

 

「宋懷江, 我已經 63 歲了, 我把我最珍貴的三十年青春給了你, 活了大半輩子, 我才剛剛開始享受我的人生。」

 

「我們都已經不小了, 我早就折騰不動了, 至於你, 我們已經離婚, 從此之後再沒有任何關系。」

 

「這塊翡翠吊墜就當是送給你了吧, 畢竟摔碎了再粘起來確實不好看, 也終究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了。」

 

「就像是我們的關系一樣，回不去了。」

 

宋懷江在我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已經泣不成聲。

 

那天我被顧念江堵在幼兒園門口暴打，翡翠吊墜被搶走。

 

顧念江惱羞成怒下摔了吊墜。

 

在吊墜破碎的那一瞬間, 我對宋懷江的心徹底S了。

 

兩個月後, 宋懷江去世了, 聽兒媳說不是因為癌症。

 

而是因為突發心梗。

 

宋懷江年輕的時候總是因為工作累出各種各樣的病。

 

為了拍攝去到了南極，非洲大草原。

 

甚至經歷過無數次生S。

 

為了宋懷江的健康, 我特意去學了營養學，把宋懷江的衣食住行安排的妥妥當當。

 

一時間離開了我, 宋懷江的身體素質急劇下降。

 

而他得病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宋念宇求我去看一眼宋懷江。

 

我始終拒絕。

 

再後來, 宋念宇也出國了，他出國前想要見我一面，我再次拒絕了。

 

我的畫廊越來越出名, 互聯網似乎是沒有記憶, 宋懷江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

 

如今他們提起我來，總是稱呼我為溫老師, 不再是宋夫人了。

 

是啊, 我隻是我, 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

 

我牽著已經成為一名合格小學生的孫女。

 

「奶奶，我以後也要成為一個大畫家，我要給奶奶畫好多好多漂亮是畫！」

 

「好啊, 奶奶等著我們安安成為一個大畫家！」

 

夕陽正好，我所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