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0

 

李瑾琛家的小院子常年沒有人居住，角落裡都結起了蜘蛛網。

 

我進去找了一些工具，慢慢地清掃塵埃。

 

「瑾琛哥……」李佳慧推開小柵欄，見隻有我，臉冷了下來，「怎麼是你？瑾琛哥呢？」

 

李佳慧是李瑾琛二叔的繼女，對李瑾琛的心思昭然若揭。

 

我道：「他沒回來。」

 

李佳慧眉眼耷下來：「主人都沒在家，你一個外人怎麼好意思進來，要不要臉啊？」

 

我並不氣惱：「要不要臉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挺煩你的。」

 

Advertisement

她被激怒：「你……」

 

「到我家來罵我老婆？有病就去治。」李瑾琛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外的，語氣裡全是厭煩。

 

李佳慧見是李瑾琛，第一眼欣喜，而後又是委屈：「瑾琛哥，你怎麼這麼和我說話。況且她扒在你身上吸了這麼久的血，你還不甩了她嗎？」

 

李瑾琛眉心微蹙：「我老婆花我的錢，還需要你批準了？

 

「勸你一句，不要對別人的錢產生佔有欲。

 

「還有，要再讓我看見你欺負我老婆，我可沒有什麼『不打女人』的美好品德。」

 

李佳慧嘴一癟，哭著跑走了。

 

李瑾琛這才過來我面前，盯著我的眼睛：「被欺負了也不知道還嘴，當年拿菜刀的勇氣去哪裡了？」

 

我這人平時淡然慣了，不怎麼和人爭吵，李瑾琛說的那一次，我也記憶猶新。

 

那是在李叔去世沒多久。

 

我還在面館兼職。

 

沒到飯點，我在面館後門幫著切一些小蔥和剁椒。

 

巷子裡，李瑾琛被一群人圍著毆打。

 

為首的那個男生我略有耳聞，叫林金，曾經勾肩搭背地和李瑾琛在球場上打球。

 

關系很好的兩個人，不知道怎麼就變得針鋒相對。

 

縱然李瑾琛比他們所有人的個子都要高，可是他們人多勢眾。

 

李瑾琛挨了一拳又一拳，臉上也是青紫一片，嘴角的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林金憤恨地往李瑾琛肚子上踹了一腳：「你那S鬼爹對你可真好，臨S還要為你撈一筆。那可是老子出國留學的錢！」

 

李瑾琛的手捏成拳頭，青筋暴起，眼睛裡也全是恨意：「那你去S，我把錢給你？」

 

換來的又是拳打腳踢。

 

我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提著菜刀就衝了過去。

 

我護在李瑾琛前面，用盡全身的力氣，閉著眼睛亂砍。

 

最後是面館老板說報警了，那些人才離開。

 

從派出所出來之後，我給李瑾琛煮了一碗面。

 

李瑾琛坐在後院吃，吃著吃著，眼淚就掉進了面湯裡。

 

那是我唯一一次見李瑾琛哭。

 

後來我才聽說，李叔是在林金他爸的工地上出的事，因為安全設施不到位，高空墜亡。

 

而屍檢的時候，發現李叔其實患上了肺癌。所以許多人都在傳，說李叔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所以故意尋S訛老板一筆錢。

 

11

 

當晚，一位給許多頂流歌手都當過老師的作曲家洪先生在微博上發了一個完整的視頻。視頻沒有任何的剪輯，從李瑾琛和時願一前一後地進入套房開始，之後還有幾個娛樂圈的人陸陸續續地進去。

 

再然後就是洪先生的小班教學。

 

時願也在微博轉發並澄清：【請見證一代歌王的誕生。】

 

時願唱歌經常跑調，所以這條微博下，她的粉絲都在嘻嘻哈哈地玩梗。

 

【洪先生要是把時願教出來了，那必定是人生履歷最為輝煌的一筆哈哈哈哈。】

 

【我姐要美貌有美貌，要聲調有美貌。】

 

而反觀李瑾琛倒是沒什麼動作。

 

直到我點進去他的微博，發現他的個籤改為了：【愛老婆、愛唱歌。】

 

我盯著這幾個字，唇角不自覺地彎起來。

 

李瑾琛的粉絲其中有一些是從他還是小糊糊的時候就關注他的。他也從來沒有隱瞞過自己有女朋友這件事。

 

所以老粉在評論區科普。

 

【兩個人是初戀，已經許多年了。】

 

我和李瑾琛擠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看星星。

 

我問他：「你沒籤星悅嗎？」

 

李瑾琛道：「換了一個小公司。」

 

拒絕星悅，意味著要走更長更遠的路才能走到更多人的面前。

 

李瑾琛像是看出了我的惋惜，側身看我，手撐著頭：「太紅了反而不好。我這人容易滿足，想要一些聽眾，更想要一個永遠站在我身邊的愛人。聽了這麼多年還沒膩味的，估計也隻有你這個頭號聽眾。」

 

我湊過去在他臉頰上印了一個唇印：「忠實聽眾。你唱的，我都愛聽。」

 

我默默地想，塵世浮華，人心躁動，但李瑾琛就是那個例外。

 

我們經歷過的一切都不作假，往後也會更加堅定地看向對方。

 

我的手機沒電了，於是拿著李瑾琛的玩兒，誤觸到微信的時候正好被李瑾琛看見。

 

李瑾琛挑了下眉，語氣帶著欣慰：「我們家雲朵長大了，都會查崗了。」

 

「你別胡說，我才沒有。」

 

「我喜歡你查我。」李瑾琛將我摟得更緊，將我整個人都嵌入自己的懷中，「這說明你在乎我。」

 

說完，他真握著我的手點開一個個的對話框。

 

所有人的備注都一目了然。

 

隻有一個備注叫徐霞的有些奇怪。

 

因為對話框裡，徐霞隻有給李瑾琛的轉賬記錄，而李瑾琛每次都隻回復兩個字：【收到。】

 

而李瑾琛收到轉賬後，反手就又轉給我。

 

隻有一筆沒有及時給我。

 

李瑾琛道：「去年給你說過的投資了幾部短劇，這是分成。

 

「至於沒有轉給你的這一筆……」

 

李瑾琛停頓下來，然後從褲兜裡掏出了一個小方盒。

 

黑色的絲絨盒子裡，是一個閃閃發光的鑽戒，如同天幕上璀璨的星星一般。

 

「小雲朵，願意給我一個家嗎？」

 

我的呼吸都凝滯了一剎，然後緩緩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李瑾琛，我願意。」

 

我願意陪著我年少時就摯愛的少年慢慢老去，我願意傾注自己所有的一切與他共築愛巢。

 

番外 1.李瑾琛視角 

 

李瑾琛起初有點討厭「宋雲白」這個名字。

 

因為老李不止一次在飯桌上炫耀他資助的這個宋雲白成績有多好，有多優秀，並想以此來激勵他。

 

但可惜他從來都不是讀書的料。

 

而自從知道了「宋雲白」這個名字，宋雲白在他的視線裡就逐漸清晰了起來。

 

大姑口中的那個，和奶奶相依為命的孤女。

 

老師口中那個隔壁普高的年級第一。

 

李瑾琛經常去的那家臺球廳旁邊有一家味道還算不錯的重慶小面，老板為人厚道，給的分量很足，深受二中那群學生的青睞。

 

宋雲白就在那打工。

 

青春期的宋雲白個頭蹿得挺高了，但就是瘦，瘦得腿都像竹竿，臉頰上更是沒什麼血色。好在她天生皮膚白，眼睛大，倒不算醜。

 

李瑾琛發覺，她似乎挺怕自己。

 

無意中對視一眼，她都得趕緊別開眼。

 

而最讓李瑾琛意外的是，七公裡的山路，她竟然走著回去。

 

良心驅使, 李瑾琛將摩託車停了下來，問她要不要搭順風車。

 

她竟然還拒絕了。

 

李瑾琛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麼悶氣, 離開的時候將油門轟得特別響。

 

好學生向來不與他們職中的混子為伍, 這點他應該早就知道。

 

直到那一次, 宋雲白居然主動攔下了他。

 

他本來應該揶揄兩句再勉強答應的，但是看著她慘白的嘴唇, 李瑾琛居然一句為難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不過宋雲白也不是個沒良心的，沒幾天, 竟然出現在李瑾琛面前, 遞給他一個甜筒。

 

他也不是小氣的人, 進去酒館的後廚，裝了整整兩大包小食作為回禮。

 

經常來酒館喝酒的廢品站老聶看見了, 過來問他倆怎麼認識。

 

李瑾琛才從老聶那裡得知，宋雲白經常在他那裡收二手的資料書。

 

老聶揶揄道：「你手上那甜筒, 頂人家姑娘一沓的復習資料錢了。對你挺好啊。」

 

李瑾琛也不知道怎麼的, 夜裡反復回想起這句話, 有些不是滋味。

 

於是他就第二天去了書店, 問了導購之後, 買了一堆輔導書。

 

但這一沓資料書卻像是燙手山芋一樣, 不知道怎麼送出去。

 

後來他想了個法子，一些在封面潑了咖啡，一些在中間頁塗塗畫畫幾筆，然後放廢品站去。

 

等著宋雲白來低價買回去。

 

宋雲白來的那天, 他躲在不遠處抽煙。

 

「怎麼會有這麼新的輔導書？」她的聲音裡都滿是雀躍。

 

李瑾琛幾乎沒見過這樣鮮活的宋雲白。

 

老聶笑著說：「嗐, 買來又不寫的學生多的是。」

 

宋雲白興高採烈, 將那一沓資料書都裝進了那個灰色的大書包裡。

 

李瑾琛也不知道為什麼, 胸口像是流淌著一汪泛著暖意的春水，嘴角也跟著勾了起來。

 

再後來, 老李在工地上出了事。

 

李瑾琛前十七年無憂無慮的生活徹底宣布告終。

 

昔日的好友變成針鋒相對的仇人。

 

李瑾琛慢慢地不想還手了, 他想，要是被打S了也好, 就不用這麼痛苦了。

 

可是被血模糊視線的時候，那個瘦得像竹竿一樣的身影，竟然舉著菜刀衝了過來, 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李瑾琛不知道這麼瘦小的宋雲白, 是怎麼爆發這麼大的勇氣的。

 

但是突然, 他就不想S了。

 

他得活著, 才不至於讓她在陷入困境時, 沒有可以拉她一把的人。

 

番外 2.後來的後來

 

後來李瑾琛也沒有成為頂流歌手, 隻是每年保持著不緊不慢的發歌頻率，有一些固定的聽眾，有一些欣賞的目光。

 

李瑾琛在自己所在的小公司入了股，後來公司做大了, 他的分紅已經足以讓我們衣食無憂。

 

而那個「李瑾琛今天和宋雲白分手了嗎」的打卡微博，在某一天也突然停更了。

 

底下有人紛紛問博主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博主在底下回：【今天收到了他們的婚禮邀請……】

 

李瑾琛說那個打卡微博的皮下是顧洵。

 

而我幹了幾年編導，最後成了制片人，再之後我退圈開始寫書。

 

我的文字愈發溫柔, 被一些讀者誤以為是在愛裡長大的小公主。

 

我輕笑，是我的愛人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

 

在最後的最後，「李瑾琛」這個名字都會出現在我寫的每一本書的末頁最後一行字。

 

【特別鳴謝我的愛人李瑾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