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這些年我不是沒有動過想和徐子堯離婚的念頭，甚至有一次把離婚協議都起草好了。

 

可是被用電腦看動畫片的依依看到後，一向乖巧懂事的她第一次對著我發了脾氣。

 

她哭著不許我離婚。

 

她說我自私，說她現在隻是見不到爸爸，而一旦離婚，她就是真的沒有爸爸了。

 

那個時候，看著哭成淚人兒的依依，我隻覺得對她歉疚極了。

 

我什麼也沒說，當著她面就刪掉了那份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才擬好的協議。

 

“放心吧，媽媽一定會讓你有一個完整的家的。”

 

在得到我的保證後，依依破涕而笑，鑽進我的懷裡撒嬌讓我陪她一起看動畫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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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後，即使徐子堯再冷漠，我也盡力把離婚的念頭壓了下去。

 

畢竟他不隻是我的老公，還是依依的爸爸。

 

好在他對待依依，勉強還算盡責，物質上他給依依的都是最好的。

 

而面對依依爸爸為什麼不回來的質疑，他也總是耐心解釋，讓依依相信爸爸很愛她，是迫不得已才不回來的。

 

所以依依對徐子堯的依賴，可以說不比對我的少。

 

可是現在，依依說她不要爸爸了。

 

在輕松之餘，我更多的感受是心痛。

 

需要累積多少失望，才會讓一個人放棄自己期許已久的人啊？

 

參加生日會的人都已經離去，剛才還熱熱鬧鬧的家裡，一下變得空蕩。

 

我和依依在各自的房間，一點一點地收拾著自己的行李。

 

還好在這裡，我還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小房子。

 

不至於離了徐子堯，我就連個可以給自己遮風擋雨的屋頂都沒有了。

 

但是我怎麼樣都可以，依依呢？以我的薪水，撐不起徐子堯給她提供的生活水平。

 

想到這裡，我不免有些擔憂，但在看到那個哼著歌把自己的所有娃娃都往行李箱裡塞的歡快背影時，稍稍安心了一些。

 

“依依，我們以後住的房子，會比現在這個小很多，你住的慣嗎？”

 

依依抬起壓著行李箱的腿，認真地看著我：

 

“隻要跟媽媽一起，那就是依依的家，人在自己家裡，又怎麼會不習慣呢？”

 

我心頭一暖：

 

“依依說的對，是媽媽想的狹隘了，媽媽也是，隻要跟依依在一起，那就是家。”

 

倆人嘻嘻哈哈繼續整理，期間徐子堯還來過一個電話，但我當時兩手都抬著箱子，就沒有接。

 

等收拾妥當，再拿起手機的時候，就看到滿屏都是徐子堯的消息。

 

“為什麼不接電話？”

 

“夫妻這麼多年，信不過我是吧？”

 

“蘇清沐你知不知道，就你這臭脾氣，能跟你過到一起才是有鬼了。”

 

“我對明茜有虧欠，我不得不還，你等我還完她的債再陪你不行嗎？”

 

“還有依依為什麼對我態度突然冷淡了？一定是你教唆的吧？算了，我不跟你計較。”

 

還沒劃拉到底，徐子堯的電話就又打了進來，我接了。

 

聽到我的聲音，徐子堯似乎松了口氣，但隨即恢復到平日裡對待我時高高在上的語氣：

 

“你是有多重要的事情在忙，我的電話都不接了？”

 

我平靜地說：

 

“剛在收拾東西呢，沒聽見。”

 

“也是，家裡弄得那麼亂，是該好好收拾收拾。”

 

我沒做聲。

 

徐子堯自顧自繼續說：

 

“我大概一個小時以後回去吧，你看時間給我弄點飯吃。”

 

我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表，時針已經指向了10：

 

“可能沒辦法呢，等下我跟依依要出去，我們不在家。”

 

徐子堯頓時就生氣了：

 

“這都幾點了？你還帶著依依出去？有你這麼當媽的嗎？”

 

“真不是我說你，你看明茜當媽媽對孩子就是嚴格管理，而你...”

 

不等他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

 

依依已經拉著行李箱站在門口：

 

“媽媽，快走啊！”

 

我看也沒再看一眼這個從無到有都是我一點點布置起來的家，頭也不回地和依依一起走了出去。

 

6

 

一夜無夢。

 

這一晚，是我這些年來，睡得最香甜的一次。

 

直到催命一樣的敲門上把我吵醒，我才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揉著眼睛打開門，沒想到竟然是落落媽媽。

 

她上上下下打量著我，不等我邀請就往裡進，邊走邊鼓掌：

 

“可以呀你，大半夜徐子堯瘋了一樣敲我家門，說你和依依還沒回來，非說你倆出意外了，要報警，被我好說歹說勸下了。”

 

“你說他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的？昨天出那麼大事兒，他都沒覺得你們娘兒倆會生氣？會傷心？會離家出走？”

 

“還好我想起來之前你跟我提過這，我估摸著你應該帶著依依就是來這裡了，你放心，我沒跟徐子堯說這裡，我心裡有數。”

 

落落媽媽大大咧咧地下，好奇的眼神四處轉：

 

“布置的可以呀，很溫馨，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給自己弄了這麼個秘密基地的？”

 

我欣慰道：

 

“之前的房子，是徐子堯的婚前財產，我雖然戀愛腦，但也不傻，當然知道男人所謂的給你庇護都是暫時的，是有條件的，所以，我想有一個隻屬於我自己的落腳之地，隻屬於我，誰都拿不走的那種。”

 

“這些年不枉我賣力工作，我用了幾年的時間才把這個毛坯房一點點添置滿了，竟然還真的派上用場了。”

 

聽出我話裡的失落，落落媽媽有些不忍：

 

“萬一真有什麼誤會呢？我看昨天徐子堯的態度，那孩子應該真的跟他沒什麼關系，雖然以前我也罵過他渣，但是昨天晚上他找不到你們，真的是急懷了，我都感覺他人要碎了！”

 

我苦笑：

 

“漠視了我們幾年的人，現下稍稍流露出那麼一丁點的在意，就把你迷惑了？”

 

“再說，我們離婚跟那個孩子沒關系，隻是我和依依的失望已經累積到頂了。”

 

落落媽媽驚訝地張大了嘴：

 

“什麼？你要離婚？我還以為你隻是鬧脾氣離家出走幾天，給他個教訓呢！”

 

我點點頭：

 

“我和依依一致決定，那個不珍惜我們的男人，我們不要了。”

 

落落媽媽沉默許久，半晌遞給我一張名片：

 

“行，既然決定離婚了，那該爭取的利益一定要爭取，這時候就別玩兒什麼無欲無求了！”

 

我接過名片低頭一看，上面赫然印著本市最有名的離婚律師李乾華的名字。

 

“你...”

 

落落媽媽笑得很是驕傲：

 

“這才是我的主要身份，落落媽媽隻是兼職哦。”

 

隨後，她一臉嚴肅，恨鐵不成鋼：

 

“這個時候，不要分什麼錢是誰賺的，你們是夫妻，是利益共同體，他的就是你的，他的每一分錢，如果沒有你在後方做支撐，他都賺不到！”

 

“為了依依，你也要戰鬥，要據理力爭，凡是你們該得的，一分都不能少！”

 

李律師走後，我正拿著她的名片發呆，竟又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這個地址，我確定除了她，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才搬進來了一天，怎麼還訪客不斷了。

 

等開門看清來人，我卻徹底傻眼了。

 

一臉怒氣的徐子堯和滿眼焦灼的宋明茜站在門外。

 

7

 

看到我後，徐子堯臉上的怒氣還又重了幾分。

 

眼看我要關門，徐子堯伸手一擋，順勢捏著我的肩膀：

 

“長本事了？什麼時候自己偷偷在外面有了個家？”

 

他用力很重，捏的我喘不過氣來。

 

宋明茜探頭探腦就要往裡進，依依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衝出來擋在她前面：

 

“這是我和媽媽的家！誰都不許進來！”

 

徐子堯厲聲呵斥：

 

“依依，怎麼能這麼沒有禮貌？”

 

我冷笑：

 

“到底是誰沒禮貌？邀請你們了嗎一個兩個就往裡衝？”

 

我掙脫開徐子堯的束縛，把依依護在懷裡：

 

“我警告你徐子堯，別以為是依依的生理學父親就可以拿出家長的姿態教訓她，你、不、配！”

 

徐子堯神色間有些恍惚，許是想到這些年自己隻生不養，看著依依的眼神也帶了絲愧疚。

 

“我...”

 

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

 

宋明茜倒是上趕著維護他：

 

“子堯是我見過最好的爸爸！即使德生非他親生，但隻是靠著往日的情面，子堯對他也是照顧有加，這些年，隻要我們有需求，子堯可謂是隨叫隨到，大半夜也不例外！”

 

“他對德生的學習也很上心，每天都要檢查他的作業，還給他請家庭教師單獨輔導，你自己說說，有幾個男人能做到這樣？”

 

我冷笑，這個宋明茜，狐狸尾巴未免暴露的也太快了。

 

她明明就是想炫耀，卻偏偏還要擺出一副勸和的架勢。

 

我不知道徐子堯是對她濾鏡太重還是怎麼的，在宋明茜短短幾句話之後，他竟然變得理直氣壯起來，好像他才是那個委屈的人。

 

“對了清沐，這房子你什麼時候買的？該不是這幾年，你一直都打著主意要離開徐子堯吧？你哪兒來的那麼多錢？是不是有別的男...”

 

宋明茜不再說話，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惱羞成怒的徐子堯，很是滿意。

 

“你有別的男人了？說！這是不是就是你倆鬼混的地方？”

 

我深吸一口氣，站定在徐子堯面前，抡圓了胳膊，瞄準他那張此刻無比生厭的大臉。

 

“一直想維持體面不要撕破臉，但現在感覺，果然還是撕破臉比較爽啊！”

 

“打完一巴掌，再讓你籤離婚協議更爽。”

 

徐子堯捂著臉，整個人還處在被我扇了一巴掌的震驚中，如今聽見離婚，更是不可置信：

 

“離婚？你要離婚？”

 

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麼，輕輕地嘆了口氣：

 

“就知道你多想了，這個時候了，我就跟你說了吧。”

 

“明茜肚子裡的孩子真的不是我的，是一次酒局上她被大客戶灌了酒，然後就...她也是為了公司，我怎麼能不管呢？”

 

“現在誤會也解開了，你跟依依跟我回去，好不好？昨天晚上我回到家裡沒看到你們，還有點不習慣呢。”

 

說著，他便伸手拉住我的胳膊，似乎想當然地以為隻要他給出了解釋，我就會像以前一樣，毫無怨言地跟在他的身後。

 

他還不知道，我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但問題是，眼下你回來了，我跟依依反而不習慣了。”

 

“你對不起的可不止我一個人，還有依依，你多次在她面前維護另一個孩子，可曾想過她的感受？”

 

“離婚並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是我和我女兒的共同決定，協議你拿回去看看，有什麼疑問聯系我的律師就好。”

 

8

 

徐子堯這才意識到，我是來真的。

 

他紅著眼就要往裡衝：

 

“野男人呢？給我出來！我就不信了，沒有男人撐腰，你敢跟我離婚？”

 

我抓過一把剪刀，衝到他前面：

 

“我警告你，這是我家，再在這裡撒潑，我就報警了！”

 

徐子堯最終是被宋明茜拉走的。

 

屋裡終於恢復了平靜，而我還在控制不住地發抖。

 

依依用她小小的身軀環抱住我：

 

“媽媽，你怕嗎？”

 

我極力穩定下自己的情緒，告訴她，媽媽不怕。

 

手機響起，是李律師打來的，她說看到徐子堯和宋明茜一起進了電梯，提醒我注意倆人的動態。

 

“萬一你能抓到點什麼呢，那在財產分割上對你就更有利了。”

 

我打開手機連接攝像頭的軟件，看見倆人正坐在餐廳裡。

 

徐子堯看起來很是苦悶，一杯接一杯地隻管往嘴裡灌。

 

宋明茜一開始還勸他少喝點，可後來也索性不管了，她挨著徐子堯坐下來，主動為他倒酒夾菜。

 

倆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直到徐子堯“唰”地一下站起，把餐桌上的東西悉數掃到了地上。

 

宋明茜主動坐在了餐桌邊緣。

 

我強忍著惡心默默看著，順便把截圖發給了李律師：

 

“正在進行時。”

 

李律師很快回信：

 

“都是錢！每動一下都是錢！”

 

看著我的白月光和他的白月光廝混在一起，我竟覺得這個畫面也沒那麼糟。

 

隻是沒想到本以為單純的男女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下一刻，竟然見了血。

 

是宋明茜的。

 

“快打120啊！”

 

宋明茜已經痛到弓成了一隻蝦米，每說一個字都用盡了力氣：

 

“徐子堯，我提醒你，你別忘了那天晚上不止有客戶，還有你！這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還不一定呢！”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個男孩嗎？萬一我肚子裡這個，就是你的兒子呢？”

 

徐子堯瞬間回過神，撥打了120。

 

而我退出了監控，火速前往他打電話的醫院，如願在門口把他堵了個正著。

 

“我都看到了！”

 

徐子堯臉都白了，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他直接就跪下了：

 

“我就是心情不好，又喝了點酒，你信我啊！”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會...”

 

“這是誤會！”

 

擔架上的宋明茜聽到徐子堯這樣說，咬牙切齒：

 

“徐總說話好謹慎，對啊，這些年在外面，都不知道有多少個誤會了！”

 

氣急敗壞的徐子堯無視醫護人員阻攔，竟把已經奄奄一息的宋明茜從擔架上拽了下來。

 

眼看宋明茜站都站不穩，他就硬拽著她的頭發：

 

“賤女人，不是你勾引我的？不是你告訴我清沐無父無母所以怎麼樣也不敢離開我，我會這麼有恃無恐？”

 

“給我跪下！一起給清沐磕頭道歉！”

 

我嚇到尖叫：

 

“你瘋了，這樣會出人命的！”

 

徐子堯哭得眼淚鼻涕橫流：

 

“我不在乎！隻要能挽回你，我不在乎！”

 

“我們和好好不好？以前是我不懂珍惜，都是我的錯！”

 

在圍觀人群的額驚呼聲中，宋明茜已經軟軟地滑到了地上。

 

醫生探了探鼻息，搖了搖頭。

 

......

 

再次見到徐子堯，是在看守所裡。

 

昔日高高在上一表人才的徐總，此刻卻帶著手銬，佝偻著身軀，艱難地在離婚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清沐，直到現在，我都沒想過你會真的離開我。”

 

他聲音哽咽，凹陷的眼眶裡盛滿了眼淚。

 

我笑笑：

 

“你是生意人，最在乎投入和收益的比例，你覺得這些年，我的收益和投入比例相比如何？”

 

徐子堯愣住，我起身拉開椅子：

 

“我會帶著依依出國，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畢竟有一個出軌又傷人的爸爸，是她人生的汙點，是她的黑歷史。”

 

走出高牆，陽光重新灑在我臉上。

 

我對著笑容滿面等著我的依依，晃了晃手中的離婚協議。

 

我相信，以後我們的生活，都會和現在一樣，充滿陽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