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年前，公公意外癱瘓。

 

小叔子想在大城市追求夢想。

 

全家商定由我們夫妻倆回縣城照顧公公，縣城的房子也由我們繼承。

 

十年過去，公公剛去世，小叔子就回來了。

 

婆婆說：「在外打拼太辛苦，他要回來結婚成家。」

 

然後，她把我們一家三口趕了出來。

 

「你們隻生一個女娃，沒法立門面，靠不住。」

 

後來，婆婆病了，遭小兒子嫌棄，又來找我們：「遇到事才知道，還是大兒子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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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公淡淡地說：「我們隻生一個女兒，靠不住的。」

 

1

 

公公在春節前過世，在外多年未歸的小叔子回來參加葬禮，之後便一直待在家裡。

 

老公和我商量：「大城市的錢也不好賺，家寶要是不想出去了，咱就幫幫他吧？」

 

我點點頭：「雖然當初全家約定了，誰照顧爸誰繼承這房子。但你們是親兄弟，相互幫襯是應該的。」

 

老公感激地對我笑笑：「還好當初咱倆在二樓上接了一層，以後咱們就住三樓。」

 

我們正聊著天，婆婆過來了。

 

她最近幾天一直欲言又止，我猜想她也在操心劉家寶的事，便寬慰她。

 

「媽，家寶想留在家裡也挺好的，我和家衛會給他張羅工作的。」

 

婆婆略微吃驚：「你們兩口子都同意他留在家裡？」

 

我和老公笑著點點頭。

 

可婆婆的臉上並沒有想象的滿足，她自顧自地說。

 

「家衛，你弟談對象了。」

 

「真的？這是好事啊，我還一直操心他呢，家寶這次瞞得可真緊啊。」

 

我老公作為哥哥，是真心操心他弟弟的終身大事。

 

我主動說：「媽，您是擔心家寶結婚的房子吧？他如果在家結婚，就住二樓，我們住三樓，您住一樓，可以嗎？」

 

婆婆沒回答我，直接對我老公說。

 

「家衛，女方要求有一套完整的婚房。

 

「家寶這些年在外漂泊不容易，吃住都靠自己，也沒攢著錢。

 

「所以……」

 

婆婆的話就像這倒春寒裡的一場冷雨，將我們澆個湿透。

 

一個成年人在外工作，吃住難道還不靠自己解決嗎？大兒子從大學起就自己解決生活費，可到小兒子這裡，婆婆就分外心疼了。

 

我和老公互相看了一眼，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家衛小時候跟著奶奶長大，家寶是婆婆帶大的，婆婆一直偏愛小兒子。

 

這些年，小兒子不在家，她需要依靠大兒子，所以我們相處得還行。

 

現在小兒子回來了，她心中那一碗水，似乎又端不平了。

 

公公治病、日常生活，加上辦喪事，都是我和老公出錢，現在我們手裡一點餘錢都沒有。

 

相反，家寶在外打拼這麼多年，我們從未要求他為家裡出錢，他也沒主動給過，就這還沒攢到錢？

 

「媽，我們可以和女方家好好談談，看怎麼解決。」

 

我老公試圖想辦法。

 

「家寶的對象是個幼兒園老師，對方條件好，要求我們給一套獨立的房子也不為過。」

 

我漸漸明白了婆婆的欲言又止，她是想讓我們騰房子給小兒子啊。

 

見我們都不說話，婆婆果真就攤牌了。

 

「老大，你們夫妻倆都是正式老師，條件比家寶好，你們把房子讓給家寶結婚，好吧？」

 

我是正式編制的初中老師，不配擁有一套自己辛苦換來的房，小兒媳婦是幼兒園老師，配免費享有一套房。

 

端水大師的偏心理論到底還是顯現了。

 

2

 

我老公不可置信地看著婆婆，他對自己的親媽一直心存幻想，沒想到自己竟被卸磨S驢。

 

「媽，你這樣讓我怎麼面對我老婆、孩子？」

 

「你爸不在了，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你們幫幫小弟怎麼了？」

 

見大兒子質問自己，她索性先發起脾氣了。

 

「媽，爸走之前，交代您一定要一碗水端平，您怎麼這麼快就忘了？」家衛還想維護這個家的完整。

 

劉家寶卻聞聲過來了。

 

「劉家衛，你還知道爸屍骨未寒啊，你就這樣對媽大吼大叫，你這是大逆不道！」

 

「媽，家寶，那我們今天就好好聊聊，是誰做得太過分了。當初爸出意外，媽說她處理不了後續事情，沒力氣照顧爸。

 

「媽說你在讀大一，要好好學習，讓我回來，可是我和嘉文那時候大三，正在復習考研啊。

 

「我隻能利用周末以及沒課的時候回來處理家事。

 

「後來，我要畢業了，媽哭著要求我回來工作，卻鼓勵你考研。

 

「當時咱們全家商定好，爸媽養老由我負責，房子也由我繼承。

 

「現在我沒趕你走，你倒是想趕我們走！」

 

家衛的聲聲質問沒有引起我婆婆和劉家寶的任何愧疚，他們反而開始理直氣壯了。

 

「哥，你怎麼像個女人一樣，天天翻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

 

劉家寶不知廉恥地用一句話抹S了我們所有的付出。

 

可婆婆不僅不勸，還變本加厲。

 

「老大，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斤斤計較呢？

 

「你小時候在老家跟著你奶過得安穩，可是你弟呢，跟我們在外面打工，居無定所，你知道多難嗎？

 

「還有啊，讓家寶讀研是因為他本科學校不好，你呢，本科學校那麼好了，還讀什麼研？浪費錢。」

 

我看著家衛，明白他心裡的苦。

 

小時候，他跟著奶奶留守農村的苦，隻有他自己知道。

 

至於劉家寶，一個復習幾年都考不上研究生，扔下患病父親在外工作幾年卻攢不到錢的男人，能有什麼出息？

 

早點露出真面目也好。

 

「這房子是媽的，媽讓誰住就誰住。你說的約定，有證據嗎？但這房產證，可是白紙黑字寫著媽的名字！」

 

被他這樣一點，我心中一咯噔。

 

這房子的房本確實寫的是婆婆的名字，以前誰也沒想到家人之間擲地有聲的約定，會被反悔賴賬。

 

所以，婆婆沒提改名字，我們也沒多想，隻是把戶口落進來了而已。

 

如今，女兒梓晴馬上要小學入學報名了。

 

我們這套老房子位於縣城老中心，對口的是全縣最好的紅領巾小學和初中，而且因為升學率在全市領先，所以很多人慕名前來讀書，入學資格審查很嚴。

 

我連忙說：「家寶，一家人好商量，我和你哥加蓋了三樓，我們隻住三樓可以吧？」

 

婆婆忙插嘴：「嘉文，不行啊，人家女方非要獨棟，這也是人之常情，哪個女人會傻到出嫁之前不為自己爭取呢？」

 

她說完意識到這話不對，急忙住嘴。

 

「媽，當初給爸治病、處理事故後續花了不少錢。嘉文本是要和我一起考研，以後考到大城市名校工作的，可她不嫌棄咱們家，沒有要房子和彩禮，和我一起盡心盡力地照顧這個家，她從未自己爭取過什麼！現在讓我們出去，太沒良心了！」

 

家衛痛心疾首地說。

 

可是劉家寶不為所動：「劉家衛，到底是誰沒良心啊？你欠你老婆的自己去還，幹嘛盯著媽的房子啊？！」

 

我第一次見識劉家寶的無賴，瞬間明白，家衛小時候受的苦遠不止他曾經告訴我的那些。

 

我連忙攔住他們，壓著怒氣商量道：「家寶，我們答應你丈母娘家，以後房子給你們。但是你小侄女馬上要上一年級了，學校要求人戶一致，我們在家裡住到她開學，然後我們就搬走，好嗎？」

 

3

 

「不行啊，嘉文，家寶的女朋友也是搞教育的，她懂升學政策，一棟房子五年內隻能有一對夫妻孩子上學用。」我婆婆說道。

 

「家寶的孩子上小學，肯定是五年後的事了，這個不必擔心。」

 

「你們的二胎也還沒出生，到時候很可能就影響了。」

 

「媽，我們不要二胎。」

 

「什麼？隻養梓晴一個女娃？那你們還是趁早搬走吧。女娃終究撐不起家裡的門面。」

 

……

 

商量到最後不歡而散，回到房間的我看著年幼的女兒，開始思索她上學的問題。

 

徹底鬧翻之後，婆婆便不再偽裝了，她開始全方位地挑刺。

 

「菜這麼寡淡，白米飯都不給我吃，天天雜糧，摳摳搜搜的。」

 

婆婆血糖高，我和家衛估計她是家族遺傳糖尿病，所以便在飲食上讓她盡量避免高糖和碳水。

 

可是，家寶回來之後，便天天用奶茶、炸雞等年輕人飲食來「賄賂」她，她還誇小兒子貼心孝順。

 

「梓晴，你是女孩，以後的任務就是照顧弟弟們，知道嗎？」

 

這天，我和家衛下班回來，遠遠就聽到梓涵在哭。

 

我們慌忙衝進家裡，一隊裝修工人正在將三樓我們一家三口的東西往下扔。

 

梓涵最愛的玩具，我和家衛的書與衣物……

 

「哐當」一聲，玻璃相框砸到我的腳跟前——

 

這是公公在世時，我們的全家福。

 

「媽，你這樣做，確定不會後悔嗎？」家衛冷冷地問。

 

「我為了兒子的婚姻大事，有何後悔？」婆婆硬氣地說。

 

劉家寶在邊上指揮裝修工人，他陰陽怪氣地說：「再不走，後悔的就是你們嘍。」

 

家衛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媽，你若不會後悔，就籤了吧，籤完我們就走。」

 

4

 

前幾天，在婆婆和劉家寶油鹽不進後，家衛向我保證。

 

「老婆，如果我們就此搬出去，那今後我的親人隻有你和梓晴。我不會再讓你跟著我受累照顧我媽，吃一塹長一智，我不會再讓你跟著吃虧。」

 

然後，他找律師朋友幫忙擬定了這份協議。

 

協議裡將公公出事癱瘓，全家商定誰養老誰繼承房子，現在婆婆和小叔子反悔，要求我們搬出去，由小叔子給婆婆養老等事宜寫得清楚明了。

 

婆婆說：「我籤了字，你們就搬出去，不耽誤家寶訂婚，對嗎？」

 

家衛點點頭。

 

沒想到劉家寶卻上來攔住婆婆。

 

婆婆將她拉進一樓客廳說悄悄話。

 

他們不知道，家衛已經提前在整棟樓都裝好了針孔攝像頭，本來是擔心梓晴一個人在家時受欺負，卻也將婆婆和小叔子背後的騷操作記錄得清清楚楚。

 

此刻，婆婆正在安慰她的小兒子：「別擔心，我現在才五十五歲，正是幫你照顧小家庭的時候，等我六七十歲需要人照顧，那是十年後的事了。你大哥這人我最了解，他現在再氣，十年後也不會不管我的。」

 

小叔子甜言蜜語：「媽，我當然願意一個人照顧您，但是麗麗脾氣不好，我是怕我一個人力量不夠，讓您受委屈。」

 

婆婆理解地看著他：「我懂，你一直沒對象，我真是愁得吃不下、睡不著，到處找人說媒，這好不容易你和麗麗能走到一起，隻要你倆幸福，媽不會要求她什麼的。放心，你嫂子心軟，以後她不會不管我的。」

 

兩人一陣竊竊私語後，從客廳出來，籤了家衛手裡的協議。

 

「哥，這下您可以將房子物歸原主嗎？」劉家寶得意洋洋地說。

 

家衛此時看他的眼神已經完全沒有了兄弟情誼：「可以搬，不過你得把這十萬塊錢還給我。」

 

說完，他把當初我們加蓋三樓時各種費用的復印件拿了出來。

 

5

 

劉家寶氣急敗壞：「三樓是你自己蓋的，我又沒逼你，憑什麼我出錢？」

 

「你有話，就等法院開庭再說，我懶得再和你廢話，不給錢我就上訴。」

 

「還有爸這些年的治療費用。」說著，家衛將另一張幾十萬的費用清單扔了過去。

 

「劉家衛，你窮瘋了嗎？還找我要這些錢？我就不給，你能怎麼著我？你就是一個名牌大學畢業卻走不出小縣城的窩囊廢！」

 

「劉家寶，你可以不給錢，我們就看看你那人精一樣的女朋友會不會嫁給一個官司纏身的人！

 

「還有，你哥就算清貧、被人算計，也有老婆、孩子，一家幸福，不像你，年近三十還是一個隻會啃老的孤家寡人。」

 

說完，我拉著家衛走出了那個家，去鄰居家接了梓晴，剛剛吵架開始前，我求鄰居幫忙照看她。

 

鄰居阿姨一臉惋惜地說。

 

「你公公不在了，你婆婆就沒有主心骨了，她一看到小兒子就糊塗了，家衛你倆要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