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我頂著一對熊貓眼去了學校。

剛坐下來，就感受到兩束灼熱的視線。

 

秦昀來學校了，竟然還破天荒的早讀課就坐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

 

這臉黑的，一看就是來找我算賬的。

 

我連忙轉過頭，裝作翻找作業。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按在我的桌子上。

 

「忙什麼呢？」

 

我冷哼一聲。

 

「秦昀同學，請你上位，要早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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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他回答，我就靈活地從他胳膊下面鑽出來，走上講臺。

 

「同學們，請把昨天趙老師讓打印的知識點拿出來……」

 

秦昀隻能磨了磨牙，坐回座位。

 

整整一個上午，秦昀都在想盡辦法找我搭話，都被我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擋了回去。

 

直到中午去食堂。

 

其實我很想拉著同桌一起去，但卻被老師留下來交代了幾句自習課的安排。

 

這麼一折騰，等老師說完時，同學已經三三兩兩走光了。

 

但好在沒看到秦昀。

 

我壯著膽子往食堂走，眼看著就要走到，卻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我還沒喊出聲，一隻大手就捂住我的嘴，把我拉到了沒人的走廊裡。

 

「能不叫嗎，小師傅？」

 

秦昀把我困在他和牆之間，笑得很像電影裡的反派。

 

我連忙點頭。

 

秦昀松開了捂著我嘴的手，轉而撐在我腦袋旁邊的牆上。

 

明明他松開了手，我的呼吸卻突然更困難了。

 

秦昀和我靠得很近很近。

 

他低下頭，高挺的鼻梁幾乎碰到了我的鼻尖。

 

「現在來聊聊吧，『渣男』是怎麼回事，嗯？」

 

8

 

這個人，真的太欺負人了。

 

秦昀本來就自帶一股大哥的氣質，此時我周遭的空氣被無限壓縮，我的大腦一陣發懵。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我在秦昀沒反應過來時，狠狠踩了一下他的腳。

 

「渣男就是渣男！還好意思問！」

 

秦昀吃痛，我趁著這個空隙鑽了出去。

 

隻是還沒跑出幾步路，就被他拽著胳膊拉了回去。

 

「陸葭，你有本事別跑……」

 

秦昀怒氣衝衝的語調在看見我的臉時戛然而止。

 

他哭笑不得地問我：

 

「被踩的是我，你哭什麼？」

 

我用另一隻手遮住眼睛，不想讓他看出來我的難過。

 

「我、我沒有哭，我就是，就是沙子進眼睛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矯情什麼。

 

秦昀是個校霸，校霸是個渣男不是很正常嗎？

 

他是渣男，我又有什麼好難過的啊？

 

秦昀倚著牆，重重嘆了口氣。

 

「好好好，隻是沙子進眼睛了，別哭了，好不好？」

 

又是那種，哄小孩的語氣。

 

有點生氣。

 

「秦昀，你以後……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講話了。」

 

秦昀臉色一僵。

 

「什麼意思？」

 

我抬頭直視他：「我會去和老師說，換個人來和你一組。」

 

說得很硬氣，但我的心莫名其妙揪了一下。

 

秦昀看著我，眼神有點兇。

 

他嘴角扯開一個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如果是因為我昨天的話，你別放在心裡，我隻是和你開個玩笑。」

 

「不好笑。」

 

我認真地一字一頓道：

 

「一、點、也、不、好、笑。」

 

9

 

我和秦昀陷入了冷戰。

 

其實這樣說也不恰當。

 

我們倆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隻是因為學校的安排莫名其妙被湊到了一起。

 

現在這樣，隻是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而已。

 

唯一頭疼的是，老師試圖給秦昀換了好幾個人，都被他嚇走了。

 

到最後，老師隻能拍拍我：「陸葭啊，秦昀的情況我們也知道，你稍微幫幫就好，還是以你自己學習為重。」

 

話說到這份上，我不好意思再拒絕了。

 

臨近期中考試，我想來想去，還是拿著整理好的復習資料去了天臺。

 

站在天臺的門前，我才發現，已經有快一個月沒來過了。

 

深吸口氣，正要推開門，隻聽裡面傳來「砰砰」的拳擊聲和秦昀小弟的說話聲。

 

「老大，你真不去找大嫂啊？」

 

嗯，來的不是時候。

 

我正準備走，秦昀開口了。

 

「找什麼？沒看見人家躲著我嗎？」

 

我腳步頓住了。

 

秦昀和他女朋友，鬧矛盾了嗎？

 

「老大，女孩子都是要哄的啊！你買點小蛋糕、小禮物，大嫂一開心，說不定你倆就又好了呢？」

 

秦昀不說話了。

 

沒牆角聽了，我有點失望。

 

「哐啷」一聲，門突然被拉開。

 

我悚然抬頭，一下子就對上秦昀深邃的眼睛。

 

「我我我我來給你送資料！」

 

「臥槽！大嫂！」

 

我和秦昀小弟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聽著這個稱呼，腦中閃過一道白光。

 

我好像，誤會秦昀了。

 

秦昀緩緩轉過身，看向了他的小弟。

 

小弟渾身一抖，欲哭無淚地指著欄杆。

 

「老大，我現在跳下去還來得及嗎？」

 

10

 

跳是不可能跳的，小弟果斷溜了。

 

其實我也想溜，但手腕被拉住了。

 

其實秦昀沒用多大力氣，真要掙脫很容易。

 

但我就是不爭氣地被他拉到了門裡邊兒。

 

秦昀坐在椅子上，歪頭冷冷地看著我。

 

「你怎麼來了？」

 

我把資料遞過去。

 

「要期中考試了，這是我整理的資料，你記得看。」

 

秦昀口嫌體正直，一邊接過去一邊冷笑：

 

「不是都不要我了嗎，還管我S活幹什麼？」

 

又來了，秦昀式胡說八道。

 

我有點無語：「……那我先走了。」

 

秦昀長腿一伸，就擋住了我的去路。

 

「你都聽到了吧？」

 

我後脊梁骨一涼。

 

「聽、聽到什麼？」

 

「別裝傻。」

 

啊，被看出來了。

 

我低下頭，手指攥著衣角開始碎碎念。

 

「已經進入高三了，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以學習為重，早戀是沒有好結果的……」

 

「陸葭，我喜歡你。」

 

秦昀打斷了我的規勸。

 

我一時半會兒都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他。

 

秦昀無奈地笑了笑。

 

「小師傅，體諒一下我人生中第一次正式表白，給點反應好不好？」

 

11

 

我能感覺到，我的臉紅得快要爆炸。

 

「陸葭我喜歡你」這六個字連成一串兒不停在我腦子裡轉圈。

 

「為什麼啊？」

 

我有點想不明白。

 

秦昀好認真，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真的喜歡我。

 

可是為什麼啊？

 

秦昀站了起來。

 

他高大的身子擋去傍晚的餘暉，溫柔地笑起來時，唇角竟然有個小小的梨渦。

 

秦昀的手帶著太陽的溫度，落在我的頭上，揉亂了我的頭發。

 

「你這麼可愛又這麼優秀，喜歡上你，是很輕而易舉的事情好不好？」

 

我心跳很亂，但還是理智地和他分析道：

 

「那你的喜歡很淺薄，走兩步就會散。」

 

秦昀挑挑眉。

 

「打賭嗎？」

 

「賭什麼？」

 

「賭我對你的喜歡，能不能天長地久。」

 

有點想哭。

 

我把眼淚憋回去，認真道：

 

「秦昀，一定要多讀書，這樣才不至於隻會說土味情話。」

 

秦昀被氣笑了。

 

他伸出手捏了下我的臉。

 

「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浪漫啊？」

 

誰說我不懂。

 

我拽著他的衣領，「吧唧」一聲親在了他的側臉上。

 

秦昀呆住了，從脖子到臉一下子通紅。

 

「幹什麼？」

 

我結結巴巴，但理直氣壯。

 

「來、來而不往，非禮也！」

 

秦昀突然成大字型躺在了天臺的地板上。

 

我嚇一跳，蹲下來問他：「你咋啦？」

 

秦昀捂著眼睛，笑得很暢快。

 

「陸葭。」

 

「嗯？」

 

秦昀放下手，琥珀色的眼睛彎彎的，裡面盛著溫柔的晚風。

 

「我會努力追上你，要等我。」

 

我看著他，也笑了。

 

「嗯！」

 

12

 

日子過得飛快。

 

我依舊和過去一樣，督促著秦昀學習，順帶著他的小弟。小弟每次都哭喪著臉，這時秦昀就會舉起拳頭。

 

小弟立馬認慫，默默開始用完全不標準的發音背單詞。

 

畢竟小弟理虧，自己一句口誤，差點害自己老大成了渣男。

 

秦昀本來就聰明，我給他的復習資料也都是我自己整理後復印的，效率極高。

 

他的成績進步飛快，等進入到高一下學期時，已經成功踏進前一百的行列。

 

我看著秦昀的成績單，實在好奇。

 

「秦昀，你這麼聰明，之前為什麼不肯好好學？」

 

他的小弟搖頭晃腦。

 

「陸姐，這你就不知道啦，老大以前還考過年級第一呢。」

 

他被我禁止喊「大嫂」，於是改口喊「陸姐」，一股江湖味兒。

 

小弟的頭被捶了一下，立馬閉嘴了。

 

秦昀眉間有幾分不易察覺的鬱色。

 

「沒什麼大事兒，你就當我以前不懂事。」

 

「哦。」

 

我眨眨眼睛，沒繼續問。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某天，我正掏出模擬卷準備刷題，就被喊到了老師辦公室。

 

一進門，校長站在辦公桌旁邊，嚴陣以待。

 

一個精致到頭發絲兒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不怒自威。

 

「你就是陸葭？」

 

13

 

這男人雖說上了年紀，但保養得很好，看著還是很帥。

 

並且還有點眼熟。

 

就是從這男人的眼神中，我敏銳地嗅出了一絲輕蔑。

 

來者不善啊。

 

我穩了穩心神，點頭道：「是的，您找我有什麼事？」

 

校長連忙清清嗓子：「陸同學，這位是秦董事長，秦昀的父親。」

 

哦，難怪看著眼熟。

 

我心下大概有了數，不卑不亢地看向他。

 

「您好。」

 

秦昀的父親輕笑一聲，單刀直入。

 

「聽說你在和我兒子談戀愛？」

 

果然是為了這事兒。

 

我垂下眼眸。

 

「您聽說錯了，我們沒談戀愛。」

 

秦昀父親正要開口，我不鹹不淡補上。

 

「準確來說，他考不上 Y 大，我和他應該永遠不會談戀愛。」

 

這是我和秦昀的約定。

 

再喜歡秦昀，我也不能降低自己的標準。

 

而且我相信，不勢均力敵的愛情，隻會給未來埋下無窮的隱患。

 

我不希望未來有一天為選擇了秦昀而後悔。

 

秦昀父親似乎沒想到我的回答，眼中立刻染上幾分怒意。

 

「你知道我是誰嗎？和秦昀比起來，你能帶給他什麼？」

 

我笑了，笑得很燦爛。

 

「我不知道您是誰，也不需要知道。

 

「至於第二個問題，我能帶給秦昀什麼？」

 

在秦昀父親探尋的目光中，我自信地揚起下巴。

 

「我能帶他上 Y 大，您能嗎？

 

「叔叔，有些東西，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14

 

一片寂靜。

 

校長的額頭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正準備說點什麼緩和氣氛，秦昀父親卻突然大笑起來。

 

「小丫頭很有膽氣。」

 

我笑而不語。

 

男人站了起來，臉上終於露出幾分和藹的神色。

 

「今天是叔叔唐突了。要我家那臭小子真能上 Y 大，小陸同學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

 

我搖搖頭，靜靜反駁：

 

「我幫他，隻是因為他是秦昀。」

 

秦昀父親目露欣賞之色，寒暄幾句後，便離開了。

 

校長趕緊跟了上去。

 

我深呼口氣，才發覺後背一片冰涼。

 

我不慌，我裝的。

 

一步步走回教室，半路上就遇到了面色鐵青的秦昀。

 

秦昀像一陣風一樣跑過去，看見我後又倒了回來，十分焦急地握住我的肩膀。

 

「你沒事吧？」

 

不知為何，看見他，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秦昀急了，立馬就要竄出去找他爸算賬。

 

我拉住他的衣角，搖了搖頭。

 

「他沒有為難我。」

 

秦昀瞪大了眼睛。

 

「你都哭了！老不S的肯定欺負你了！」

 

我被這個稱呼突然就逗笑了。

 

「秦昀吶。」

 

我帶著鼻音喊他。

 

「嗯，我在。」

 

秦昀聲音軟了下來。

 

我看著他，就像看著我親手養大的……霸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