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家都不敢低估人性，所有人都在告誡自己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放冷，別仁慈，別寬容。於是心真的冷了。

所以我從沒想過會有人來幫我，隻想著能夠獨當一面。

 

可是在所有人都很艱難的時候，他卻輕易許下承諾，「隨時可以」，這四個字，雖然說起來就太簡單，但我知道，賀傾他真的會這麼做。

 

【七】

 

吃飽飯睡了個午覺。

 

傍晚時分醒來時，我聽到房門外傳來許多急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躡手躡腳地趴到門口聽，便聽到有人怒氣衝衝地道：

 

「踏嘛的，白跑一趟，方便面都被人搶光了。」

 

「還說每家一包呢，結果咱到那，他們就拿出來五包，說什麼就這麼多了你們分吧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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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氣個頭，這才去了多少人，那家人就說沒了，分明是不想給了。」

 

幾個人罵罵咧咧地走出單元門。

 

聽了他們的吐槽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我就知道，宋淮山這個假大方不可能真的把所有方便面都拿出來，想在亂世做好人，又舍不得付出東西，遲早有他好餅子吃。

 

第二天早起是被凍醒的，摸摸地面，觸手一片冰冷，地熱停了。

 

我掙扎著從床上起來，但是堅定的意志力在溫暖的被窩面前一文不值。

 

剛想再躺下，忽然想起供暖停了，估計電也不會有了。

 

果然，連燈都開不開了。再去開水龍頭，也真的沒水了。

 

即便早有預料，我也準備了煤、炭與蠟燭，但是一下子沒有了電，還是很不習慣。

 

以後手機都要變成一塊磚了。

 

剛預備看看手機裡有沒有什麼新消息，就看到宋淮山給我發了信息。

 

「宋淮雲，你去哪了？爸爸生病了你知不知道？快回來照顧爸爸，順便帶些藥品和水，能有食物最好。」

 

Excuse me？

 

他以為我出門是打獵的嗎？還帶東西回去？！

 

都說了淨身出戶，他是真的聽不懂人話還是一開始就沒把我說的放心上呢？

 

我眯著眼睛，陰陽怪氣地回了一句：

 

「呀，是愛教育人不愛幹活的懶惰小哥哥一枚吖～」

 

沒等他回復，我就把他微信拉黑了。

 

少來煩姐。

 

【八】

 

剛放下手機，又有消息振動了。

 

可我還沒來得及看，就聽到門口有人激烈的敲門聲。

 

走到門口，就聽到幾個男人的聲音：

 

「愺，這門打不開啊。」

 

「不是帶了工具嗎？鎖開不開直接撬啊！」

 

聞言，我心裡猛地一跳，估計碰到伙打劫的了！

 

困境容易逼人走上歪路，他們現在可能因為飢餓煩躁ŧũ̂ₑ又易怒，能做出什麼我也不敢保證。

 

起先準備的電網就是用來防這伙人的，可是現在停電了……

 

我有些發怵，要是他們進來了，我的所有物資，甚至整個家都保不住。

 

主動分些東西讓他們走？想到這個主意的同時我也直接否定了，笑話，我又不是宋淮山那種傻子，讓這些人見到一點好處，他們隻會更貪婪更瘋狂。

 

正當我拿起防身的水果刀，準備對方一進來我就跟他們拼了。

 

這時忽然有人說：

 

「我以前在這棟樓裡住過，這家很久都沒住人了，門上都落灰了。開了估計也沒東西，還不如去昨天分吃的 401 看看，他們肯定有存貨。」

 

撬門聲停下了，腳步聲逐漸往上走，我緊握著刀的手這才敢卸力，心裡徒生悲涼。

 

這樣的事情不隻今天會有，門總會有被撬開的一天。

 

而我孤身一人，終究是無法抵御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有人在敲門。

 

我先是一驚，想到那群人已經去而復返？

 

但是仔細聽，那門敲得很有節奏感，三聲，兩聲，一聲。

 

這是我的個人習慣，很少有人注意。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看向外面，然後顫抖又小心地打開所有門鎖，門外站著的人就走進了屋子裡。

 

昏天黑地的屋子裡，手裡的水果刀落在地上。

 

我猛地撲向張開雙臂的青年懷裡，壓抑著聲音又哭又笑。

 

「賀傾，你是不是傻啊。」

 

【九】

 

我拒絕了賀傾，可他擔心我，還是來找我了。

 

我帶著他參觀了一下我的屋子，說來有趣，我這的門窗設計還有物資儲備的分類很多都是賀傾幫我設計完成的。

 

當初我們說好，如果末世真的來了，我們可以一起住在這裡。我們那時候的感情都隔著一層紗，誰都不忍戳破，畢竟末世即將到來，誰還有心思談情說愛。

 

後來，末世剛開始，賀傾忽然就失蹤了。

 

在喪屍潮最洶湧的時候，我甚至無數次猜想他是不是S了。

 

後來才知道，他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由養父一個人撫養長大的。

 

而末世剛爆發，養父還在外出差未歸，他擔心便孤身去尋，最後卻發現養父客S異鄉。

 

養育之恩大過天，所以他在亂世之中，奔赴千裡給養父收屍，願他魂歸故土。

 

人生太多無奈，絕境時的不幸總是很多，誰都無力改變，隻能接受。

 

我們相視良久無言，最後都報以一笑。

 

我們都還活著，這就是最幸運的事情。

 

【十】

 

賀傾這次來，隻帶了一個行李箱和一個背包。

 

當著我的面他打開，裡面是一堆金屬零件之類的東西。

 

「我改裝的動力和太陽能二合一的發電機，一整個拿過來目標太大了，我把它們拆了放到行李箱裡，再組裝，剛剛好。」賀傾說著，便開始坐在地上倒騰組裝。

 

我忍不住豎起一個大拇指：「還好有你，晚上是不是可以用小太陽了？」

 

賀傾聞言無奈搖頭：「大功率不行，估計隻能維持基本的充電照明，頂多就是燒個水煮個飯。」

 

那也很實用了，我滿意地想。

 

賀傾一來，我整個人都安心多了，坐在他身邊用自熱包加熱了兩袋藕粉，就當做我們倆的早飯。

 

想起門口還有一層柵欄沒有關，我走到門口預備關門，就聽到先前上樓的那伙人好像又下來了，接著是一陣狂亂的腳步聲。

 

經過門口的時候我聽到其中一個人還說了一句：

 

「401 那家真行，藏了那麼多方便面，這回都被咱拿走了，今天能飽餐一頓咯……」

 

我默默地跟地上的賀傾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幸災樂禍。

 

宋淮山這時候發善心等於露富，被人搶劫我完全不奇怪，但凡有些腦子的都能早有預料。

 

他可能以為喪屍被全面清除以後，就能迎來末世之後的重建發展，所以這時候大發慈悲起來。

 

但是宋淮山沒想到，末世之後還是末世，喪屍之後還有漫長的寒冬紀。

 

這個冬天不是暫時的，接下來的無數春夏秋，也會一樣飄著雪花。

 

【十一】

 

先前手機有消息提醒我一直沒看，隻會騰出空來打開看了一眼，是小姨發來的。

 

還是像以前一樣問我最近怎麼樣，過得好不好。

 

我回復：「小姨，我一切都好，不用擔心。如果你那邊需要幫忙，一定要告訴我。」

 

小姨發了個微笑的表情，然後說：

 

「小姨這邊也好，雲雲勿掛念。你哥跟我說你離家出走了，我就知道你脫離你爸媽一個人住了，其實離開他們對你來說是件好事。」

 

宋淮山那個告狀精。

 

我翻了個白眼，然後準備回個可愛表情包。

 

這時小姨的消息又過來了。

 

「小姨相信你，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哪怕小姨有天不在人世，也能放心了。」

 

看到這句話，我的右眼皮跳了兩下，直覺小姨有些不對勁。

 

我撥通她的號碼想跟她說說話，可是對方的手機卻一直無法接通，微信電話也是一樣，看來小姨是鐵了心不接電話。

 

我的心慢慢地冷了下來，隻祈禱小姨千萬別有事。

 

午飯的時候，我跟賀傾吃了一些壓縮餅幹，就著我地窖裡搬上來的一桶飲用水。

 

昨天接的自來水就用來洗漱和衝馬桶。

 

賀傾效率很快，發電機安裝好以後蓄電池裡面還有些電。

 

他拿著我的充電器鏈接手機，然後插入發電機的插座上，提示音一響，果然充上電了。

 

雖然說我們都知道，手機這種東西總會有壞的一天，但是現在它還是我們跟外界交流Ṱũ̂ₛ必不可少的工具，畢竟這種時候誰都不會想跟外界斷聯。

 

社區群裡又有人說話，是有人艾特宋淮山讓他再給大家弄些東西吃。

 

宋淮山的回復都帶著濃重的怨氣：「你們已經把我家所有吃的都拿走了，還讓我找東西吃？真是貪得無厭。」

 

賀傾也看到了他的回復，無奈笑了笑：

 

「他倒好意思說別人貪，明明自己也是拿你的東西做順水人情。」

 

我聳聳肩，有的人就是烏鴉站在煤堆上——看見別人黑，看不見自己黑。

 

【十二】

 

晚上準備睡覺的時候，賀傾扔給我一套毛絨絨的睡衣，粉色的珊瑚絨，看起來就保暖。

 

我驚訝地看向他，賀傾又從背包裡拿出來一套藍色的，明顯是男女情侶款。

 

然後某人單手握拳在唇邊輕咳一聲，白淨又稜角分明的側臉在昏黃燈光下暈出些許羞澀。

 

「就是，之前買的，現在這個天氣穿，剛剛好。」

 

我說他包裡鼓鼓囊囊裝了什麼也不讓我看，原來還帶了這個。

 

我長長地「哦」了一聲，嘴角是壓抑不住的笑容。

 

末世前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戳破，末世之後再重逢，我們卻自然而然都在心裡默默把對方當做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就好像早該如此。

 

101 是兩室一廳，都有床，所以我們一人一個房間，自己睡自己的。

 

半夜被凍醒，我想著天氣這麼冷，還是該把家裡所有的被褥都拿出來蓋在身上，才好御寒。

 

其實我還想過，是不是可以在房間裡安個爐子什麼的，畢竟我還準備了些煤炭。但是，在密閉空間裡，這些東西燃不盡就會導致一氧化碳中毒，我想暫時還是不要冒這個風險。

 

起床拿了兩套放起來的棉被，碰上起夜回來的賀傾。

 

我說：「正好，你拿床被子回去蓋。」

 

他在黑暗中迷迷糊糊地朝我走過來，摸了摸我的臉，感嘆道：「好涼。」

 

然後便不由分說地把我打橫抱起，抱著棉被的我，被送到了他的房間裡。

 

他把我手裡的兩床被子蓋在我身上，又鑽進自己的被窩隔著被子攬住我，溫聲道：「睡吧。」

 

我卻有些睡不著，在黑夜裡睜著眼睛。

 

聽著他平穩的呼吸，心裡沒來由地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