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魏青宇結婚一年後，他得癌了。

 

他會暴躁的把定情戒指丟在水池，也會逼我離開他。

 

可每一次失憶後，他又會對我一見鍾情。

 

我嘆了口氣，下樓第九十九次冷臉撿戒指。

 

他都要S了，就讓讓他吧。

 

1

 

腦部腫瘤壓迫神經後，魏青宇的脾氣愈加暴躁。

 

醫生說，他熬不過這個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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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時候，他還在與我發脾氣。

 

很氣，但是不能和病人置氣。

 

我堪堪忍住心頭的火氣，幾番調整後才叩響魏青宇的房間。

 

似乎是刺激到了他。

 

他在房間裡發了瘋，又砸又摔。

 

隻是聲音隔著一扇門。

 

朦朦朧朧的，連說話聲都顯得含糊。

 

“滾啊！別再同情我了！戒指我丟了，別再回來了！”

 

他大喊著，帶著哭腔。

 

霎那間，我身上像是過了一道電，整張臉冷了下來。

 

“你把戒指丟了？”

 

“丟了！丟大池子裡去了！你管得著我？當年就是我送的，我要怎麼做你都沒資格管！”

 

我猛地踹開了門，冷冷的看向佝偻著身子，身形消瘦的魏青宇。

 

原本想要打他一頓的念頭轉瞬沒了。

 

指了指他，語氣凝重：“你會後悔的。”

 

魏青宇冷笑一聲。

 

他倚靠在身後的床上，拉著潔白的帷賬緩緩坐下。

 

明明身形消瘦到無法支撐自己，卻還鬧騰著。

 

要不是我親手拿的報告，我估計會以為他在裝。

 

“後悔？我最後悔的是和你告白，把自己弄得那麼難看！”

 

繁溯，冷靜。

 

他隻是失憶了。

 

我攥緊手，眼眶有一絲殷紅。

 

怕他察覺又立即背過了身，跑了出去。

 

那是我們的婚戒。

 

他不該扔掉的。

 

2

 

我在諾大的水池裡找戒指。

 

有一瞬間，記憶和那時候的重疊起來。

 

十年前，我也是在大池子裡，撿被丟在水池裡的書包。

 

還是魏青宇幫我一起撿的。

 

書包被故意拉開拉鏈，書本泡爛在水池裡。

 

而媽媽離開家後，留下了一對耳環。

 

我不舍得戴，一直放在書包裡。

 

現在，它丟了一隻。

 

“你別擔心，一定可以找回來！”

 

魏青宇得知後第一個趕到現場，他撓了撓頭，很是著急。

 

我聞言抬頭看了看他。

 

唯一能避免問題發生的方法很簡單。

 

“魏青宇，你能不能別再粘著我了？”

 

我一臉麻木，埋頭把東西一個勁塞到書包裡。

 

他一愣，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

 

有時候，明目張膽的好感，會在暗處滋生嫉妒。

 

我轉頭掃過他那種雪白的臉，一臉冷意的跨步走出了水池。

 

“我是來讀書的，別給我找麻煩。”

 

自那後，魏青宇差不多有三年和我失聯。

 

直到上大學，我在食堂遇到了他。

 

“這麼巧啊？沒想到我們報的是同一所學校！”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

 

巧什麼？

 

他特地去問老師，我要考哪家大學。

 

然後發憤圖強了三年，在今天假裝偶遇。

 

我有些無語。

 

但也對他有點感興趣了。

 

3

 

找了一下午，我才找到那枚戒指。

 

雖然是玻璃做的，但依舊璀璨。

 

在太陽底下，折射數道光芒，熠熠生輝。

 

我心情好了些許，戴回到無名指上。

 

魏青宇神情恍惚的坐在床頭，聽到我的腳步聲後，沒有看我。

 

“戒指我撿回來了，下次不許了啊。”

 

他還是不理我。

 

看來是鐵了心。

 

我不由得嘆了口氣：“魏青宇，當初我拒絕你的求婚，是因為我沒有準備好。

 

“我不想一畢業就結婚生子，一事無成還成了別人口裡的魏太太，不是嫌棄你蠢。”

 

我走了過去，抬手搔了搔他的發頂：“心氣別這麼大，都多大人了，咱現在不也好好的嗎？”

 

“你就是嫌棄我……”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倔強的別過臉，很是失落。

 

當年他求婚找了不少同學幫忙，想要給我留下刻骨銘心的記憶。

 

然而我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

 

三年後，我們重新相戀。

 

他搖晃著酒杯，說這些都是小事。

 

沒想到是耿耿於懷。

 

“對不起咯，那時候讓你下不來臺，別生氣了。”

 

我悄然坐在他身邊，撒嬌的拉了拉他的衣角。

 

可這次卻失效了。

 

魏青宇瞬間抽過了他的衣服，絲毫不退。

 

就像是回到了少年心性的他，沒有丁點兒沉穩之氣。

 

我摸了摸下巴，起身拉開了床頭櫃。

 

證件齊全，結婚證可還水靈靈的放在裡頭，誰也耍不得賴。

 

“你自己看看。”

 

我強塞進他的手裡，讓他不得不看。

 

一瞬間，魏青宇紅了整張臉，反反復復的看著那張結婚證。

 

看了許久，又無比震驚的看我。

 

我抬手向他展示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

 

“這是我們的婚戒，記不住也得給我記住了，不能再亂丟了哈。”

 

魏青宇呆呆的點了點頭，他又哭又笑。

 

“我們真的結婚了嗎？”

 

淚珠止不住的落下。

 

他眉眼中的病氣散了許多，一臉傻氣。

 

我忍不住哽咽，埋頭輕吻他顫抖的嘴唇。

 

“結了，別鬧別扭了。”

 

隻是睡了一夜，魏青宇又記不得事了。

 

“你是誰？怎麼躺在我的床上？！”

 

我立馬在被子下取掉無名指的戒指，熟練的翻身將他壓制在身下。

 

“都這樣了，還想賴賬？”

 

這些年，我演技也算是長進了。

 

4

 

魏家破產後，魏青宇很努力的還債。

 

因為專業匹配，他從事過一段時間的精細化工產業。

 

或許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一切走向無法挽回的結果。

 

結婚一年，魏青宇體檢查出了腦癌。

 

我們積極治療，但還是不容樂觀。

 

而魏青宇因為腫瘤影響，也愈加不配合。

 

我心力交瘁，卻也沒放棄過他。

 

可他先提了離婚。

 

“離婚？”我忍不住發笑。

 

他隻低著頭，一言不發。

 

“魏青宇，和你結婚的時候你負債百萬，那會我怕過嗎？”

 

“你能不能給我打起勁，就這個態度怎麼戰勝癌症？”

 

“支稜起來！”

 

我氣衝衝的捧起他那張哭得一塌糊塗的臉。

 

原本，我是個淡人。

 

是他把我的世界點燃。

 

現在，他暗淡下來。

 

也該由我來點燃他的世界。

 

S氣沉沉不適合他。

 

我輕輕拍了拍魏青宇的臉，熟稔的擦拭他臉上的淚痕。

 

“我會和你在一起抗癌，你趕不走我的。”

 

魏青宇愣了愣。

 

那雙紅彤彤的眼睛和我對視片刻後，突然露出了個傻笑。

 

“好久不見啊，阿溯。”

 

我扶額苦笑。

 

“得了，又來。”

 

5

 

“你想不負責？”

 

“……我負責。”

 

魏青宇抱著手坐在床上，一臉凝重的說話。

 

忽而臉上飛上兩團紅霧，他看向我時，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我一笑，抬手拂過他假正經的臉。

 

這次倒是特別。

 

像是把我從他記憶裡刪去了，魏青宇絲毫不記得我是誰。

 

隻知道自己忙忙碌碌幾年，替父母還債後，迎來了曙光。

 

“自重，我、我們還沒到這種關系。”

 

他慌張，我更想調戲他。

 

收了手，後退了幾步，側頭幽幽看他：“不喜歡我就算了，那我走了。”

 

見我轉身要走，魏青宇著急了。

 

他跌跌撞撞的起了身，邁著虛乏的腳步要拉住我的手，卻失重摔倒在地上。

 

“別走，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們還可以繼續聊聊……”

 

他雙眼湿潤，握著我的手微微發顫。

 

我暗罵自己一句，連忙將他攙扶起來。

 

像是不知道痛，眼睛直勾勾的看我，絲毫不在意自己怎麼了。

 

明明知道他每一次都會對我一見鍾情，我還卻還欺負他。

 

我真不是人啊！

 

我一臉愧疚，魏青宇笑著擦拭我的眼淚：“別哭，我負責的，我不是那種人。”

 

我點了點頭，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

 

“那你得負責一輩子啊。”

 

“別負責到一半，就把我丟下啊……”

 

6

 

魏青宇去休息的時候，我去拿了一個快遞。

 

最近我沒有網購，也不知道是誰寄來的。

 

打開快遞時，隻看到一個小小的首飾盒。

 

是當初弄丟的一隻耳環。

 

附帶一張信紙。

 

【我認可你，東西還你。】

 

看著莫名其妙的信紙，我額頭一陣突突。

 

可失而復得，衝淡了我些許困惑。

 

後來我琢磨了一陣。

 

高中時和我最不對付的人，也就隻有魏青宇的小青梅蔡曉婷。

 

我立馬站起身，把魏青宇的同學錄翻了出來。

 

一比對字跡，果然是她！

 

我反手記下她的電話，要打電話時，魏青宇突然出現。

 

“還不睡嗎？”

 

他抿了抿嘴，漆黑中臉頰微微發紅：“聞不到你的味道，我睡不著。”

 

我怔了怔。

 

“你這是在撒嬌嗎？”

 

7

 

魏青宇克制住自己的衝動，但還是忍不住側身對著我睡。

 

他昏昏欲睡，可我一合上眼，就會想起來書包被丟在水池的景象。

 

那時候的慌張，到現在仍有餘威。

 

“青宇，你知道蔡曉婷嗎？”

 

他微微颌首，眼神帶著幾分迷離。

 

“我們是鄰居，她小時候就喜歡粘著我，挺煩人的，後來……”

 

“我兇了她，忘了是為什麼，再然後我家裡出了事，我們就再也沒聯系了……”

 

魏青宇說著說著眼睛便合上了。

 

等他睡著後，我立馬發信息約蔡曉婷明天見面。

 

那邊很是爽快的回了個‘好’。

 

次日，我拜託阿姨照顧他。

 

可我一心追求真相，全然忘了他對我的依賴性。

 

蔡曉婷早早在咖啡廳等我。

 

她抬眸看到我戴著的耳環時，嘴角微微一彎。

 

“那時候年紀小，做事比較衝動，現在物歸原主了。”

 

“青宇現在這個情況，我心裡總是記掛，經常夢到小時候和他一起玩。”

 

“我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馬，怎麼說我也得送他最後一程。”

 

“哦？那你現在是……不敢去見他嗎？”

 

我撩動鬢邊的發絲，凝視她那雙冷眸。

 

“曉婷，魏青宇什麼都和我說了。”

 

瞬間，蔡曉婷的臉色變得幾變，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我猜得沒錯。

 

剛剛不過是詐她，見她大驚失色，更篤定了我內心的猜測。

 

我抱著手倚在沙發，雲淡風輕，又帶著幾分譏諷。

 

反觀蔡曉婷已經急了。

 

“我都說了，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事情都過了，還來和我糾結這個做什麼？！”

 

我冷笑：“那你以為我來做什麼？來感激你認可我和魏青宇的感情？”

 

“不然呢？他都要S了，計較這些事有用嗎？我們最後心平氣和送他一程不好嗎？”

 

她說這話時，甚至不敢看我一眼。

 

“蔡曉婷，你是想要贖罪吧？”

 

“要不是因為你的蠻橫，魏家不會破產，他不會為了還債得癌，我們不至於走向這個結局。”

 

“作為始作俑者，你連見他都不配，何況是他的葬禮。”

 

蔡曉婷臉色難看，我沒有理會她，快步離開。

 

在上車時，車窗忽然出現了一個手掌。

 

她扒著窗戶，臉爬滿了淚痕。

 

曾經學校的風雲人物，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狼狽到當街乞求我搖下車窗。

 

她隔著那扇窗發了瘋的拍打，嘴巴念念有詞。

 

可我聽不到她的懺悔。

 

她該和魏青宇說，但這東西太廉價，沒必要讓魏青宇耗費精力。

 

懺悔，百無一用。

 

我豎了個中指後便離開了。

 

家中，魏青宇因為看不到我而突發癲痫。

 

我回家時，阿姨嚇得臉都白了。

 

“夫人！先生他醒來後找不到你後又發脾氣了，剛剛都抽搐了好一陣了！”

 

我立馬熟練的解開他的領口，將他側翻。

 

“沒事了，馬上就沒事了……”

 

緊緊控制住他，一聲聲輕柔的安撫。

 

每一次失控的抽動，都擊打在我的身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魏青宇結束抽搐，雙眼發直。

 

嘴巴被咬破的位置滲著血，十足的病態。

 

我摸了摸魏青宇的臉，順手擦去他臉上的嘔吐物。

 

和往常一般笑了笑，像是他方才的失態不曾發生過。

 

魏青宇沒有反應，蜷著身子看著地上的髒汙。

 

半響後，我和阿姨清理完，拿著抹布給他擦臉時，他幽幽說道：“阿溯，我這個樣子會不會很難看？”

 

望著他攥得發白的手，我飛快埋頭吻住他的額頭。

 

“瞎說什麼，吃藥。”

 

8

 

抽搐後，他又記起了我。

 

魏青宇有些懊惱自己的失控，精神萎靡。

 

就像隻被丟棄的小狗。

 

我忍不住勾唇，手指搔弄他瘦尖了的下巴。

 

他沒有反抗，隻抬眸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頭。

 

“還糾結這個做什麼，現在隻管開心就好，我可稀罕你嘞。”

 

我湊過去又親了親魏青宇的臉頰。

 

這麼一調戲，魏青宇也頂不住紅了臉，抬手要將我推開。

 

忽然，他有些驚訝的撫摸我的耳垂。

 

“你媽媽的耳環是什麼時候找回來的？”

 

“啊……”

 

方才事態緊急，我都忘了耳環還戴著，沒有取下來。

 

眼下魏青宇的狀態，是有些敏感的。

 

可我不想瞞著他，便坦言是蔡曉婷還我的。

 

聽到老熟人的名字，魏青宇有些驚訝，也有些煩躁。

 

前塵往事，說起來太復雜。

 

我沒問過他關於以前的事。

 

魏青宇沉吟許久後，隻說了一句。

 

“算她還有點良心。”

 

隻是沒多久，蔡曉婷就找上了門。

 

其實她一打聽就能知道我們的住址，卻扭扭捏捏不敢主動見他。

 

上次我主動聯系她，無意中還中了她的算計，差點引狼入室。

 

我可不能讓她再次得逞。

 

“繁溯，你不能這麼自私。”

 

“魏青宇難道是你一個人的嗎？我和他怎麼說也是一起長大的，你沒有權利剝奪我去見他！”

 

蔡曉婷有些著急，一步之遙，卻怎麼也走不進來。

 

我一手將她推倒，SS守住這扇門：“別糾纏不休。”

 

她家世好，脾氣嬌蠻。

 

被我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顯然是忍無可忍了。

 

也不管自己是為了懺悔而來，拿著自己的挎包，對著我連環追擊。

 

“閉嘴、閉嘴！你以為你是誰，居然敢這麼對我！”

 

她大聲叫罵，臉漲得通紅。

 

我快步躲開她的追擊。

 

忽然耳邊一陣風動，魏青宇修長的手，擒住了蔡曉婷沒輕沒重的手。

 

“滾。”

 

9

 

魏青宇冷聲冷氣，低頭看了一眼我。

 

虛浮的身子，微微依靠在我的身旁。

 

我立馬伸出一隻手，扣住了他的後腰，生怕他倒了下去。

 

“青宇，好、好久不見……”

 

方才還在暴怒的女孩，立馬熄滅了怒火，有些局促的交握雙手。

 

“我爸爸去了國外帶了些特效藥，我特地帶過來給你試試的……”

 

她低著頭說話，可地上滿是玻璃渣子。

 

被她砸得一點都不剩。

 

蔡曉婷有些尷尬的撓了撓臉，豆大的眼淚滾落在地。

 

又神神叨叨的說著對不起，自己笨手笨腳。

 

“果然沒有宇哥哥幫我，我總是做不好事。”

 

她想要和魏青宇拉進距離，卻被他冰冷的眼眸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