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0

 

　　他想過來拉我的手，卻被我躲開。

 

　　「悅悅，你以前不會這樣的，就算是生氣，也不會這麼久，你說你脾氣最好了，隻要我抱著你哄一哄很快就能消氣。」

 

　　「可這次都這麼多天了，我已經道過歉了，難道你非要我在你們兩個之間做出選擇才可以嗎？」

 

　　我震驚的看著簡希，抓著系統問：「我當初是怎麼看上這個神經病的？他腦回路到底怎麼長得？」

 

　　系統無奈道：「誰知道呢，大概戀愛腦自帶美化功能吧。」

 

　　我呼出一口氣，強忍住想打人的衝動：「簡希，直截了當一點，我已經不愛你了，而绾绾，她從來都沒愛過你。」

 

　　「在兩個都不在乎你的人中間做選擇，你腦子壞掉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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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绾绾探出了個頭，「簡希哥，要不我幫你約個心理醫生？你現在這個狀態，感覺怪怪的。」

 

　　簡希的假笑面具出現了一絲裂痕，他握了下拳問：「悅悅，還是因為那些郵件對不對？」

 

　　「可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話，直到你提出要和我離婚，我才發覺自己早就愛上了你，隻不過我一直沒發現而已。」

 

　　「绾绾知道的，我這個人天生遲鈍，總是反應慢半拍，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讓顧淮安那小子有可乘之機。」

 

　　林绾绾開始尖叫：「拜託，有沒有顧淮安，我對你都沒有想法好嗎！」

 

　　簡希的眼神逐漸癲狂，他不管不顧的抓住我的胳膊，直勾勾的說：「悅悅，你怎麼可能不在乎我呢？」

 

　　「這三年來，我隨口說的每一句話，你都會放在心上；我生病不舒服的時候，你通宵不睡守著我。我每一天出門的衣服，都是你幫我搭配好的，我說不喜歡你穿著暴露，你每次買衣服就都要來徵詢我的意見。」

 

　　「你每天精心保養的黑發不也都是為了我嗎？現在頭發被你毀了，但是沒關系，我原諒你，頭發會重新長出來的，隻要我們還像以前一樣，一切都不會改變對不對？」

 

　　可他說的這些記憶已經被提取走了，我根本回憶不起來當初心裡的愛意。

 

　　我用手扒拉他的胳膊，想讓他放開我，系統正提議多幫我換幾個大力丸的時候。

 

　　簡希卻突然撒開了我的胳膊，但他很快反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慘白著臉木然的問：「悅悅，你手上的戒指呢？」

 

　　我一時怔住，有點茫然的晃了下手說：「這不是戴著呢嗎？」

 

　　簡希突然發狂一樣的吼起來：「不是這個，是你無名指上一直戴著的那個銀戒指呢！」

 

　　我眨了眨眼睛，系統提醒我：「就你昨天扔掉的那個。」

 

　　我恍然大悟：「哦，昨天逛街的時候，看到這個蝴蝶戒指很喜歡，就把那個扔了。」

 

　　簡希不可置信的重復了一遍：「扔了？」

 

　　我莫名其妙的點了點頭，一個925銀戒指，還是素圈，恐怕連100塊都不到，他幹嘛這麼大的反應。

 

　　可簡希的表現卻出乎我的意料，他的眼圈迅速發紅，牙齒咬的咯咯直響：「那是我們的戒指！那是我們兩個親手去打出來的銀戒指！」

 

　　「是你當初說，自己不喜歡什麼昂貴的鑽戒，那些都不如咱倆親手打出來的銀戒指有意義，而且，那個戒指裡還刻著咱們倆的名字！」

 

　　系統邊看被提取的記憶邊給我講解：「宿主，那時候你倆正準備結婚，他公司正遇到難處，缺錢缺的厲害，你知道他好面子打算借錢也要買昂貴的鑽戒，才想出這個方法哄他買了便宜的銀戒指。」

 

　　「那時候，他還說要等公司好起來之後，用大鑽戒把銀戒指換下來，不過現在看來嘛……」

 

　　雖然知道了前因後果，但對我而言卻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

 

　　現在的簡希太瘋了，林绾绾被嚇的都渾身發抖了，還想過來幫我。

 

　　我衝她搖了搖頭，然後認真的問簡希：「你不是說銀戒指太寒酸了，要給我換更好的嗎？」

 

　　「現在我換了更好的，你為什麼不高興呢？」

 

　　簡希被我問住了，喃喃自語道：「我懂了悅悅，隻要我買大鑽戒回來，你就不生氣了對嗎？」

 

　　林绾绾翻了個白眼，「這抓重點的能力，虧你還是文科學霸，裝的吧？」

 

　　我把手掙脫出來，白皙的手腕已經紅腫，我坐到沙發把拐杖放到一旁，揉著手腕對簡希說：

 

　　「以後，我可以給自己換更好的戒指，可以自己好好吃飯，可以穿自己喜歡的衣服，染自己喜歡的頭發。」

 

　　「我來這個世界一趟，是為了看春華秋實，雨落燕飛，尋找最有趣的那條路，但是，這條路我不需要你的同行。」

 

　　「簡希啊，我不要你了。」

 

　　這句話出口的瞬間，簡希的雙手突然捂住了頭，發出尖銳的嘶吼聲，他跪倒在地，雙眼突出不停地幹嘔著。

 

　　林绾绾急忙撥打了120。

 

我茫然的站在原地，覺得頭腦裡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空白。

 

看著眼前這個異常痛苦的男人，我無動於衷的旁觀。

 

【悅悅……悅悅，你不能這樣對我。】不知道是他是因為難過還是難受，他渾身都在發抖。

 

這人怕不是有毛病吧。

 

這麼深情喊著我的名字。

 

好惡心。

 

　　11

 

　　坐上救護車的時候，系統後怕的說：「幸好提前把疼痛轉移給這小子了，你不知道那句話一出口，你身體的排異反應有多大。」

 

　　我說：「怎麼不知道呢，吃了藥都給疼暈了。」

 

　　系統嘻嘻笑著說：「你們人類總說福禍相依，我剛才檢查了一下，這次事故反而讓提取進程加快了不少，最多一個星期之後，你就可以脫離這個世界了。」

 

　　因為排異反應，我的大腦現在還有些木，隻呆呆的點了點頭，覺得非常的困。

 

　　下車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從車上被推下來的簡希，隻覺得他的面容非常的陌生，同時也有些疑惑，為什麼我會陪一個陌生人去醫院？

 

　　所以我轉身就打算離開。

 

　　卻被小護士發現，大呼小叫的把我給攔住了。

 

　　我隻好無奈的解釋：「我不認識他。」

 

　　護士一臉驚異：「你不是患者的妻子嗎？怎麼可能不認識他？」

 

　　她不肯放我，強拉著我往裡進，病床上的簡希已經醒來，他的眸光黑沉，卻始終SS盯著我的方向。

 

　　檢查並沒有用多久，所有指標都沒什麼問題，簡希也很快就可以下地行走，雖然腿上看著有些跛，但他隻當是摔倒的時候扭傷了腳腕，沒有多在意。

 

　　我當然也不會把真相告訴他。

 

　　我倆坐在醫院大廳，等車來接，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簡希開口了：

 

　　「寧悅，你聯系上那個系統了是不是？」

 

　　我一下清醒了許多，但也沒打算否認。

 

　　他轉過頭，又問：「那他，答應帶你走了是不是？」

 

　　不等我回答，他閉上眼笑起來，「那天，你在绾绾的婚禮上答應我的表白，我立刻就拉著你去山頂上看日出，你不知道，當新的太陽升起的時候，我有多激動。」

 

　　「我守護了绾绾那麼多年，守護的都好像成了一種習慣。」

 

　　「即使偶爾心不受控制的往你那偏一下，我也會及時的糾正回來。」

 

　　「不然，我曾經的那些堅持算是什麼呢？我那麼多年的執著和深情是那麼容易就忘卻的嗎？」

 

　　「那些郵件，與其說是寫給绾绾的，倒不如說是提醒我自己別愛上你的。」

 

　　「可我早就失敗了，悅悅，我是真的離不開你。」

 

　　我站了起來，扭頭對他說：「你自己等吧，我好困先打車回酒店睡覺了。」

 

　　什麼下頭男的自我剖析悔過書，我實在沒有想繼續聽下去的欲望。

 

　　簡希這次沒有追過來，我從大門離開的時候，看他仰著頭，不知道再想什麼。

 

　　12

 

　　第二天，林绾绾帶著顧淮安來見我。

 

　　據說昨天顧淮安得到信之後放下手裡的工作，連夜趕了過來。

 

　　林绾绾想帶我一起走。

 

　　可還有一個星期我就要離開，聽系統的意思，那景象恐怕不會太美好。

 

　　所以我婉拒了她的好意，但還是聽了她的建議，換到了另一家酒店。

 

　　顧淮安還特地跟酒店的人打好了招呼，無論誰來都不許透露我的房間信息。

 

　　過了幾天，簡希突然發過來了一張籤好名字的離婚協議。

 

　　記憶已經近乎空白的我去查了下手機的備忘錄，看到「一半財產」之後才提起了興致。

 

　　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了兩個多小時，才發現自己被耍了，簡希根本就沒來。

 

　　打電話過去也沒有接，隻好罵罵咧咧的打車回酒店。

 

　　可剛上車，系統就罵了一句「草」。

 

　　下一句：「快跑！」

 

　　我：「啊？」

 

　　下意識拉車門的時候，發現車門已經被鎖上，在油門轟鳴裡，我轉頭看駕駛室裡的男人。

 

　　和手機照片裡裡標著「簡希」的男人長得一模一樣。

 

　　他脫下鴨舌帽，偏頭看著我笑著說：「悅悅，我來接你回家。」

 

　　我後背起了一層的冷汗。

 

　　系統怒罵了一聲，然後迅速說：「宿主，我找找有沒有加快提取的辦法，這小子看起來已經瘋了，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

 

　　我安慰他：「沒事，疼痛不是都轉移給他了嗎？」

 

　　系統反問：「萬一他要強迫你做恨呢？」

 

　　我沉默了兩秒，「那你還磨磨蹭蹭的幹啥呢！快點找啊！不然花點積分都行啊！」

 

　　汽車剛轉了個彎，兩旁的景象看起來就荒涼了不少。

 

　　我咽了口吐沫，問簡希：「你想帶我去哪啊？」

 

　　簡希的聲音溫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悅悅不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在腦子瘋狂搖系統：「別管那個提取了，我覺得先報警比較靠譜！」

 

　　系統急道：「我又沒辦法幫你按手機！」

 

　　我一腦門子的汗，大腦飛速運轉，看到手邊的拐杖時突然有了辦法。

 

　　趁簡希不注意，我悄悄拿起拐杖猛的砸向自己的腿。

 

　　簡希疼的忍不住叫喚了一聲，汽車開始了蛇形走位，其他車輛緊急避讓，道路交通一下混亂起來。

 

　　一輛路虎一把打橫擋在了出租車的面前，簡希猛踩一腳剎車，停了下來。

 

　　一個戴金鏈子的大哥氣勢洶洶的從路虎上下來，手裡抄著一根金屬棒球杆，面色不善的走過來。

 

　　我激動的簡直像是見到再生父母，顧不上簡希會不會發現，龇牙咧嘴的用口型示意大哥幫我報警。

 

　　可本來氣勢洶洶的大哥看著我步子卻越走越慢，人到車頭的時候，居然衝簡希擺了擺手然後調頭飛奔回去了。

 

　　我人都傻了。

 

　　簡希捂著腿嗤笑一聲：「悅悅，你沒聽過再橫的人也怕不要命的嗎？」

 

　　他從口袋裡掏出個藥瓶，隨意往嘴裡倒了幾顆藥，邊嚼邊重新發動了車：

 

　　「你們女人吶，怎麼那麼善變呢？」

 

　　「小時候，我追著我媽跑，她不要我。長大之後，我追著绾绾跑，她也不要我。」

 

　　「原本以為，好歹你是永遠都離不開我的，可現在，連你也不想要我了。」

 

　　「我都已經後悔了，認錯了，你憑什麼不能原諒我一次呢！」

 

　　我全身緊繃，「你就算綁了我，該離開的時候，系統還是會帶我走，你做這些有什麼意義呢！」

 

　　簡希發出一陣尖銳癲狂的大笑，他陰慘慘的對我說：「我啊，幾乎投入了半副身家，終於找到了阻斷那個鬼系統的辦法。」

 

　　「悅悅，隻要到了那裡，你就永遠都不會離開我了！」

 

　　13

 

　　在簡希的瘋狂大笑裡，系統有些疲累的聲音終於響起：「可算讓我找到了，宿主，準備一下，5秒鍾之後就可以準備脫離程序了。」

 

　　5……

 

　　我轉頭看簡希枯瘦凹陷的面龐。

 

　　4……

 

　　我張開嘴，但沒發出聲音。

 

　　3……

 

　　我已經忘記了面前這個男人的名字，隻看到他的面孔突然出現極度痛苦的表情。

 

　　2……

 

　　他雙手抱住了頭，大張著嘴，面容扭曲如同惡鬼。

 

　　1……

 

　　汽車撞擊到了前方的護欄，發出巨大的聲響，翻滾著不斷向前。

 

　　我的靈魂飄在半空中，系統化作一個光點，嘖嘖感嘆：「加速提取的痛感可是生孩子的十倍，嘿嘿，這小子居然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了，那就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宿主，多虧了你想出用積分轉移疼痛這個辦法，我著實被爽到了。」

 

　　我指著慘不忍睹的出租車問系統：「裡面的人肯定活不成了吧？」

 

　　系統嘻嘻笑道：「你那具軀殼肯定是S的不能再S了，但那小子還得活，不然這罪名可就沒人擔了。」

 

　　於是，我們就漂在半空看著警車和救護車呼嘯而至，然後那個男人被從駕駛室裡拖出來，隻不過下半身已經被砸的稀爛。

 

　　出租車裡的行車記錄儀神奇的沒有受到傷害，把那個男人綁架我的癲狂模樣忠實的記錄了下來。

 

　　從外地趕回來的林绾绾在顧淮安的陪伴下去警局做證，證明那個男人從沒有過精神病史，而且他因為不想離婚，和我產生了分歧。

 

　　於是，那個男人剛被搶救回一條命，就得到了三條噩耗。

 

　　第一，他腰部以下全部被截肢，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可能了。

 

　　第二，他最看重的林绾绾徹底跟他決裂，不僅做證他有S人嫌疑，還在病房外言辭激烈的把他臭罵一頓。

 

　　第三，寧悅S了，而他正式被列為嫌疑人，等待他的是聲名盡毀還有法律的嚴懲。

 

　　不過剩餘的那些財產倒是及時被系統轉移了出來，兌換成了我的積分。

 

　　至於那個男人沒了錢下場會有多麼悽慘，那就更和我無關了。

 

　　一直叫他「那個男人」，是因為系統無論告訴我多少次，我也會在一秒鍾內把他的名字忘掉。

 

　　當我完全脫離這個世界的時候，這段過往也已經被我完全遺忘。

 

　　14

 

　　我跟著系統做了三十年的劇情修正師，見證了不知多少悲歡離合，不過始終都沒有再被感情絆住腳步。

 

　　在第17年的時候，帶了一個小徒弟。

 

　　年級雖然小，悟性卻很高，嘴巴甜又黏人，一有時間就「姐姐姐姐」的圍著我轉。

 

　　不過系統說他獨自做任務的時候雷厲風行的，和在我面前兩模兩樣。

 

　　我退休之後，他但凡有個休假，就要賴在我這裡不走，搞得系統也時不時就得來一趟，偶爾我還得去幫他們處理點小麻煩。

 

　　退了又好像沒完全退。

 

　　系統說我徒弟是小奶狗，我看著在泳池裡露著八塊腹肌撒歡的人。

 

　　心說：小狼狗的偽裝技巧挺厲害。

 

　　小奶狗湊過來眼神晶晶亮：「姐姐，我們永遠都不分開好不好？」

 

　　我點他湿漉漉的額頭：「永遠太久了，我可不做這樣的保證。」

 

　　那些過去的經歷變成我面對未來的底氣。

 

　　我還有很多很多的積分。

 

　　和很長很長的一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