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能馴鴉飛行，卻馴不得其傷人。

 

所以我以自己為餌，讓祁灏吃了烏鴉的虧。

 

他這紈绔定忍不下這口氣。

 

他怎麼作弄的烏鴉，烏鴉便會回以百倍！

 

我低著頭，忍得很辛苦才不讓自己笑出聲。

 

隻露出不斷顫抖的雙肩，讓別人以為我被嚇哭了。

 

10

 

「罷了，朕乏了，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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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這種事，所有人都沒了興致。

 

皇上突然踉跄一步，幸好得鄰近的三皇子相扶：「父皇小心！」

 

皇上平日從未細細看過自己這個兒子。

 

這一眼，竟發現他生得和自己很像。

 

隻是這個兒子，出生實在……

 

「呱……呱……呱……」

 

頃刻間，黑雲籠罩，神鴉再聚。

 

眾人難以置信，自己竟在同一日，看見難遇的祥瑞兩次。

 

而這第二次，神鴉竟能在三皇子頭頂，繪出一個巨大的王字！

 

所有人，瞠目結舌！

 

上天再現異象，且比皇上當年的和剛才大皇子的，更為壯觀！

 

大臣們全體下跪：「皇上，原來三皇子才是天選之子，還請皇上速速決斷。」

 

皇上張了張口，半晌沒說出話。

 

貴妃踉跄著身體從地上爬起，龇牙裂目道：

 

「什麼天選之子，不過是些裝神弄鬼的玩意！

 

「皇上，有那種偷爬龍床的宮女生母，讓他繼承大統豈不是讓世人笑話？！皇上您要三思啊！」

 

大臣不服：

 

「娘娘可是說神鴉選儲是裝神弄鬼？您這麼說，把皇上置於何地？」

 

果然，下一秒皇上震怒！

 

「貴妃！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不知道嗎？！」

 

「臣妾隻是不服！

 

「憑什麼我的灏兒被那畜生生生剜了眼睛，無緣皇位，而那種低賤之子，卻被眾臣擁護為太子？」

 

我在心中冷笑：

 

多行不義必自斃，巴掌隻有打在自己臉上才知道喊疼。

 

他們草菅人命時，怎麼沒想過自己的報應！

 

「神鴉已擇天選之子，朕現在宣布，三皇子祁墨為太子！

 

「貴妃胡言亂語衝撞了神鴉，貶為李嫔，禁足於永安宮，好好反思。」

 

說完，不等貴妃求饒，皇上拂袖憤然而去。

 

李嫔突然嗤笑起來：

 

「一個謊言，原來需要用無數個謊去圓！」

 

11

 

我看到陳公公來喚我時，就知道李嫔是不會放過我的。

 

走到半路，陳公公突然塞給我一個包袱：

 

「金玲，如今大仇得報，你就帶著這些逃出宮去吧！我已經買通了人，你就扮作外出採買的宮人混出宮去，再也別回來了。

 

「有什麼事，我給你擔著，反正我這條賤命也是青瑤救的，權當還她了！」

 

我覺得鼻子好酸，眼眶也泛起霧來。

 

位高者，視人命為蝼蟻。

 

位卑者，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

 

這世道，就是如此不公。

 

我將包袱塞還給陳公公：

 

「公公，事情還沒結束，我不能走！

 

「況且我也不能害你啊，當然，你的好意我會記一輩子的！」

 

祁灏未S，貴妃也隻是無緣太後之位。

 

還不夠的……

 

我剛進永安宮，一個花瓶就向我砸來：

 

「賤人！是你對不對！這一切都是你謀劃的，你害了本宮的灏兒！

 

「本宮會讓你生不如S，來人哪！」

 

我側身閃開花瓶時，雙臂被兩個宮人SS押住。

 

李嫔走向我，手裡舉著短刃：

 

「本宮要將你凌遲，以泄本宮心頭之恨！」

 

那柄利刃離我的臉隻有咫尺時，被人一腳踢開。

 

兩側的宮人也被人踹飛，我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中。

 

「李嫔娘娘禁足期間也不安分，這是生怕自己解禁呢？」

 

祁墨攬著我的肩護住我，緊張地看我有沒有受傷。

 

見我無礙，才松了口氣。

 

「本宮教訓下人，要你多管闲事！別太子之位沒坐幾日，就從高處摔得粉身碎骨！」

 

李嫔咬牙切齒，仿佛要一口吞了祁墨般。

 

「說到太子之位，孤還真要感謝娘娘，要不是你安排金玲馴鴉，裝神弄鬼搞什麼祥瑞，這便宜孤還撿不著呢。」

 

我順著祁墨的話，說下去：

 

「太子客氣了，娘娘和大皇子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看見他們瞎的瞎，禁足的禁足，好不痛快！」

 

「賤人！本宮何曾虧待過你，你究竟為何要背叛我！」

 

我眯起眯，咬牙道：

 

「因為那個被你兒子欺辱，被你處置後懸掛於棲鴉殿外喂食烏鴉的小宮女，是我最重要的姐姐！

 

「當年你一句人命比不過鳥命，就要了她的命，還說化腐喂鴉是她的福氣，那我就把這福氣還給你們吧？

 

「可你們怎麼不要啊？

 

「你看，為了守護那個人親手制造的神跡，他連自己的孩兒都能舍去。

 

「李嫔，你真的甘心嗎？」

 

12

 

風拂過臉頰，方覺冰冷刺骨。

 

走出永安宮的我，原來早已淚流滿面。

 

為姐姐的悲劇，為皇權的無情，為世道的不公。

 

我向祁墨行禮：「多謝太子救了奴婢。」

 

祁墨扶起我，將錦帕遞過來：「幸好孤早就安排了人在你身邊，這才能及時前來相救，金玲，選我這個盟友可還值當？」

 

我沒有接過錦帕：

 

「奴婢謝過太子，但錦帕這等貼身之物，給奴婢不合適。」

 

當初我和祁墨達成合作，我助他上位，他保我平安。

 

從我決定復仇這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很難全身而退，恰巧我遇到了祁墨，也看出他是個深藏不露之人，日後必定不凡。

 

那不如互相利用，合作共贏。

 

我想他是看我可憐，才想讓我擦擦眼淚。

 

盟友之間，一旦變了性質，是福是禍就說不準了。

 

祁墨尷尬地收回錦帕，胡亂塞回衣襟。

 

他看著身後的宮殿，意味深長道：

 

「咱們今日演這一出，可以等著看好戲了。」

 

沒錯，我和祁墨是故意激怒李嫔，好讓她抖出那個秘密。

 

13

 

宮中開始流傳開一樁舊聞。

 

當年二皇子被成群的神鴉突襲，傷了手腳，險些喪命，竟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二皇子的衣袍被人做了手腳，令神鴉惱怒，這才群起而攻之。

 

而謝鴉宴上，那天降祥瑞，是當今皇上命人偷偷馴鴉所致。

 

這一切皆為裝神弄鬼、故弄玄虛。

 

為的就是讓處於不利之勢的皇上自己，成功拿下太子之位。

 

什麼神物，上神使者，都是有心人制造出來的假象，用來诓騙所有人的。

 

那群烏鴉呀，隻是普通的鳥罷了。

 

當今聖上，把所有人蒙在鼓裡，自己享受著至高無上的權力。

 

整個皇宮，籠罩著一場巨大的騙局！

 

傳言一出，皇上立刻坐立難安。

 

他命人給李嫔送去鶴頂紅，秘密處置了她。

 

李嫔到S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S在最愛的男人手裡。

 

這個皇位，還是她當初助他一塊奪得的。

 

李嫔知曉馴鴉，不信神明，我就知道她必定是當年的參與者。

 

昔日共同作戰的愛侶，一旦涉及自身利益，就會變成互相陷害的對手。

 

還真是令人唏噓。

 

而祁灏，因為傷口感染，皮膚竟開始慢慢潰爛，連太醫也束手無策。

 

其實不過是普通的炎症，太醫如何治不得，除非是有人不想給他治。

 

就這樣，祁灏S也S不痛快，足足痛上數日才慢慢咽了氣。

 

他S那日，我給姐姐燒了元寶：

 

「姐姐，那惡人一定會下十八層煉獄，你到時候在下面可得好好看著他受折磨啊！」

 

而皇上，為了讓世人相信，自己確實是由神鴉庇護，而非傳言那般。

 

祭祀典禮上，皇上要親自重現神鴉遮日的吉象。

 

皇上站在祭祀臺上。

 

接過公公獻上的長香。

 

對著上天鞠躬三次後，香入紫爐鼎。

 

一切準備就緒。

 

皇上對眾人道：

 

「朕是尊者派神鴉使臣欽點的天子，這是上天的旨意。朕不知那些不實傳言起於何人，但今日朕就當著大家的面，親自一現吉象，讓上天保佑我大梁萬事順意！」

 

「起！」皇上高呼一聲。

 

神鴉從四面八方傾巢而出，聚攏於皇上上空。

 

「大家看到了嗎，朕乃真龍天子，是得到上天應允的！」

 

他話音剛落，就被無數烏鴉撲倒。

 

烏鴉將他啄得面目全非，身無好肉。

 

血流不止，奄奄一息！

 

「不，這不可能！」

 

他的眼睛SS瞪著最西面，那邊走出一個公公打扮的人。

 

「朕允你黃金萬兩，你為何還要害朕！」

 

那人大笑起來：「黃金萬兩？可我有命花嗎？

 

「皇上怕不是忘了，當初我阿爹為你馴鴉，助登高位，可你是怎麼對他的, 你將他SS後喂了烏鴉, 讓我爹S無全屍！

 

「後來你又找借口滅了我全家, 幸好我那時遊歷在外這才免去一劫。

 

「我一直想找機會報仇, 沒想到你卻主動找到我，讓我替你再馴一次烏鴉, 好挽回你這個利欲燻心狗賊的顏面。

 

「但我怎能讓你如願？我一直都在秘密馴鴉S人，而你成了這場祭祀的祭品, 真是報應啊！」

 

皇上S了。

 

到S都瞪著不甘心的眼睛。

 

這場騙局的盡頭, 是他被自己的謊言反噬。

 

S無全屍。

 

真是諷刺極了！

 

14

 

天合十年, 皇帝駕崩。

 

太子祁墨繼位，大赦天下。

 

這位新帝因出身低微, 故而更體諒底層百姓的艱辛。

 

減賦稅，多修繕，施善粥, 納義士, 百姓安居樂業。

 

登高臺上, 祁墨一襲黃袍，長身玉立。

 

我站在他身後，向他請安：

 

「不知皇上叫奴婢前來，可有何事？」

 

祁墨回身, 一看見我就展露笑顏：

 

「金玲你來了！

 

「切不可掉以輕心。

 

「【「」「不管你許什麼，朕都會應允！」

 

他眼波流轉, 好像很是期待我的回答。

 

我想到那日和祁墨的交易：

 

「若我助三皇子一臂之力, 還希望在事成之後, 許我一個願望可好？」

 

祁墨舔了舔唇, 小心翼翼道：「譬如你想做皇後, 當貴妃, 別擔心朕會說你獅子大開口。」

 

我福了福身, 眼神堅定：

 

「奴婢希望皇上能一把火焚了那些烏鴉！」

 

它們吃了我阿姐, 這在我心裡永遠是一根刺。

 

況且神鴉本就是迷信，這種不良迷信破了更好。

 

隻是，大梁的人那麼信奉神鴉, 我的這個願望, 對祁墨來說並不容易。

 

他是根基不穩的新帝, 若是除了百姓的信仰，會不會牽連到他？

 

祁墨卻說：「好！

 

「金玲不提, 朕也早就想這麼做了。

 

「神鴉害了無數人命, 就讓朕來終結這場騙局吧！」

 

他頓了頓, 又說：「這個不算, 金玲沒有別的想要了嗎？」

 

我低聲道：「明日是奴婢二十五歲生辰，依照宮規，可放奴婢回鄉。

 

「今日一別，以後無緣再見了, 皇上您多保重！」

 

我曾見過新帝最不堪的樣子。

 

再共過患難，也會在利益衝突之時，指摘對方以擊痛點。

 

盟友終成怨偶，那多沒意思啊！

 

二十五歲那天, 我如願出了宮。

 

「姐姐，就讓金玲替你走遍這萬裡河山，看一看你來不及看的絢麗風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