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蕭如棠自己緩過神，虛著聲音說，「唐嬌，你陰魂不散，到底想如何？」

 

嘖，我當真不是故意的。

 

伸手替他撿起掉落的書《商經》，居然不是《品花寶鑑》《玉樓春》，也是難得。

 

「聽說你被打得慘，我特意來看看……」

 

還不待我多說，阿珍一個勁衝我眨眼，「噗呲，小姐」，我順著她的眼神四處看。

 

我的天！

 

我的娘！

 

我激動得想哐哐撞大牆，進門光顧著看蕭如棠，竟沒注意這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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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值千金的落地八寶連枝燈竟然有六個，整面牆的金絲楠木多寶閣，直通到房梁。

 

放眼望去一片金燦燦。

 

回頭再看蕭如棠，好似身上都發著光。

 

這哪裡是紈绔，妥妥的吞金獸。

 

他被我看得眼睛躲閃，臉發紅，使勁咽了口口水。

 

「唐嬌，你，你別過來啊……」

 

我學著阿娘的輕聲慢語，扭腰擺胯，腳踩蓮花般地移到他身前，微微一笑。

 

「四郎，聽說你傷得不輕，這是我家阿珍，讓她給你扎兩針，保證明天你就活蹦亂跳，良於行。」

 

蕭如棠一激靈，「你好好說話，小爺害怕。」

 

他好像整個人都不太好，掙扎著要起身。

 

我一把按住他，順勢掀開被子。

 

「哇，好白……」

 

「休蝶，唔分了啊。」阿珍咬著牙含含糊糊擠對我。

 

「我說的是裡衣，你當是啥？」

 

再看蕭如棠……小臉紅得像塗了胭脂，使勁拽著褲子不松手，舌頭打結似的不不不。

 

我倒意外，這是溫柔鄉裡泡大的模樣？

 

偷偷給阿珍使眼色。

 

「姑爺，您放心，就沒有我治不好的傷。」

 

蕭如棠嚇得往裡縮，「你們，別過來，不要……」

 

我假意伸手去拉他褲子，嘴裡連聲說，「四郎，你不用害羞，阿珍看過的屁股，沒有八百也有一千，您也不是頭一個。」

 

蕭如棠順著軟榻往下滾，臉上一陣白一陣青，「唐嬌，你這個母夜叉，小爺S也不嫁給你。」

 

瞧給他高興得，都語無倫次了。

 

吵吵鬧鬧過了一刻鍾，我看時間差不多，假裝失望地開口。

 

「阿珍，既然你家姑爺如此害羞，就別逼他了，把你『重金』配的藥留下。

 

「四郎，我們這藥做得不容易，你可別隨隨便便回謝禮。」

 

阿珍搓搓手，「小姐，這金蟾好，個大，還足金。」

 

「嘖，小氣了不是，旁邊那個金鑲玉的羅漢也不錯，通透。」

 

「小姐說得是，兩都好。」

 

我和阿珍一人一個抱起金蟾羅漢往外走，根本不給他機會開口。

 

他怕是沒見過女土匪，眨巴著眼睛傻愣愣。

 

我回頭一笑，百媚生。

 

「四郎，傷您慢慢養，藥不夠我再送，以後都是一家人，您千萬甭客氣。」

 

走出老遠才聽見身後一聲喊。

 

「唐嬌，你給我放下……

 

「天S的，小爺不會放過你……

 

「哎呦……」

 

我和阿珍跑回府裡笑一團。

 

小東西，我賭他撐不了幾時。

 

4

 

曉霧夏月水盈盈，彈指一碰雨滿城。

 

窗外陣陣煙雨簾，阿娘坐在窗前搖著美人扇，我和阿珍分坐她身邊，手上拿著針和線。

 

要是沒有我「啊……嘶……哎呦……」地叫喚不斷，倒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我時不時地看窗外，盼著雨能早點停，不能去校場的日子，真他娘的苦。

 

比起我的一團糟亂，阿珍倒是繡得有模有樣，可惜……

 

阿娘溫柔地看著阿珍問：「珍珍啊，告訴夫人你繡的什麼？」

 

「夫人，我繡的是老鼠咬耳朵……」

 

阿娘一臉震驚地看著我。

 

我連忙開口解釋：「娘親，她這是……童趣。」

 

阿娘這才婉然地笑了笑，「淘氣。」

 

我剛松口氣，卓姑姑火急火燎走進來，「夫人，宮裡來人了，將軍請您去前廳。」

 

阿娘深看我一眼，輕輕嘆息。

 

我攤開雙手聳聳肩，還她一個無辜的眼神。

 

蕭如棠好些天都沒動靜，難不成，終於想通了？

 

阿娘沒過多久便回轉，我向她身後看一眼，瞬間冷了臉。

 

娘親身後跟著一位好似誰都欠她錢的三角眼女官。

 

「嬌嬌，這位是御前的榮姑姑，安平王世子請旨來教你皇家禮儀。」

 

阿娘說完衝我輕搖頭，示意我不可多話。

 

我氣得牙根直痒痒，蕭如棠，你夠狠，我看你是烏龜掉進鹽缸裡，給你這小王八闲！完！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叫娘娘不應，叫爹爹不靈，日日被榮姑姑教訓。

 

起先她對我還有七分畏懼，中規中矩地教導，後來見阿娘一直跟在身邊拘著，她便越來越囂張。

 

「小姐這腿是有多尊貴？跪，要跪得謙卑。」

 

「小姐腰挺那麼直，是想挑釁誰？彎下去！」

 

跪跪跪，彎彎彎，一天重復幾百遍。

 

我的腿，我的腰，我的天靈蓋上起大包。

 

「啪啪啪！」結實的藤條重重抽在我小腿，我瞪著眼睛要發威，阿娘輕輕一聲咳，我又趕緊跪回去。

 

「小姐，奠儀時哭要哭得梨花又帶雨，第一聲唱和閉，先大哭三聲，然後小聲涕。」

 

「我哭不出來。」他家S人關我屁事，從小到大我就沒哭過，隻會扯著嗓子號。

 

「無妨，姑姑我幫你。」

 

趁我還沒納過悶，她抬手一把抹在我臉上。

 

啊……我的嘴，我的臉，我的眼。

 

辛辣味，一陣陣地竄進我五官，我瞬間哭得像條狗，不對，像仙子。

 

「娘親。」

 

我一個躍起掀翻榮姑姑，SS掐住她手腕，目眦欲裂想要撕了她。

 

我睜不開眼，隻能聽見阿娘一聲喊：「放肆。」

 

「聽見了嗎小姐，你放肆。」老東西洋洋自得，有恃無恐。

 

我涕淚橫流，心中疑惑萬千。

 

難道我真不是親生的？

 

阿娘柔聲怒斥：「卓姑姑，掌嘴。」

 

「是，夫人。」

 

我炸了。

 

我生無可戀了。

 

我沒有嬌嬌軟軟的娘親了。

 

我眯著眼，抬腿就跑，不顧娘親在後面喊。

 

5

 

阿珍也追著我跑出來，噴了我一臉水。

 

「小姐，這回咱們是去拆他的床？還是打他的娘？」

 

我勉強睜開眼，「阿珍，我有沒有破相？」

 

阿珍瞅瞅我，忽然抿著唇別過了視線，「小姐，你現在是蛤蟆帶花，醜得沒邊。」

 

啊……

 

蕭如棠……小S鬼……

 

月黑S人夜，風高得散財。

 

趁著蕭如棠不在，我帶著阿珍，一次次地溜進他臥房，搬空了他的多寶閣，搬空了他的名人畫兒，還搬空了他的衣服架兒。

 

阿珍去找地方藏寶貝，我拿著一包一包又一包的衣服散給小乞丐。

 

最後拿著他雪白裡衣，進了裁縫鋪，讓繡娘一比一，縫了個「蕭如棠」。

 

彼時的蕭如棠，正和一群小友聚在怡紅院的香坊喝著酒。

 

月瑩紫的錦繡袍，碧綠玉帶豎著腰，俊俏得冒泡，「她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舍得一身剐，敢把唐嬌拉下馬。」

 

「如棠兄，霸氣！」

 

眾人紛紛豎起大拇指。

 

蕭如棠小得意地悄然露霽月。

 

小廝忽然踉跄著跑進來，「世子爺，快去看，您被吊S啦！」

 

哗啦，一群人全都跑到舞臺邊。

 

怡紅院的輕歌曼舞剛開場，重重紗影，圓高臺。

 

舞娘們眼波流轉，身姿曼妙正要把花揚，悽悽涼涼的二胡驚聲起，頭頂悠悠墜下一人樣，鮮紅的舌頭吊楞眼，掛在空中隨風蕩，潔白的後背血淋淋寫著【我是蕭如棠】，一陣風吹過，那「人」轉個身，【對不起唐三娘】……

 

現場頓時亂了套，姑娘們尖叫著四散逃，有那好事大膽地上前摸一把。

 

嗯？

 

這麼軟？

 

這麼小？

 

一堆人頭扎在那，摸著下巴高聲討論著。

 

蕭如棠捂著胸口指天一聲吼：「唐嬌！！！」

 

他「嗝」的一聲氣暈倒。

 

我扔了二胡閃身進人群，火花四濺，獨留下一道瀟灑的背影，深藏功與名。

 

此生不待今生度，更待何生度此生。

 

6

 

「唐嬌，你敢氣你娘，看老子打S你這不孝的兒。」

 

阿爹騎馬到街中，頭頂炸毛，滿臉氣憤，瘋一般地衝過來。

 

打S我正好，反正我也不想認你呢。

 

心裡罵咧咧，我紅著眼睛看向爹。

 

阿爹到我近前笑嘻嘻，「還不往家跑？傻樣！那是你親娘。」

 

我抬起眼皮斜瞪著他，「下馬跟我嗦話！」

 

「小兔崽子！」

 

我爹假裝抬起馬鞭就要抽，我佯裝不敵往家跑。

 

還沒進屋就聽見阿娘哭。

 

「我的嬌嬌……長久不在身邊，這是與我離了心……」

 

卓姑姑在一邊忙著勸道：「夫人，您別這麼想，咱們三姑娘還是孩子心性，天然純真。」

 

「都怪那個喪天良的……害了我薇兒，又遠嫁我箏兒，如今我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在身邊，他也不放過……」

 

「夫人，大姑娘去那會兒，您就哭得看不清，若是再壞了眼睛，以後可如何是好啊。」

 

我推開門乳燕投懷般撲到娘身上。

 

「阿娘，您打我罵我都行，再哭我就要短命。」

 

阿娘立刻止了哭，「把人給我帶上來，掌嘴。」

 

娘親摟著我不放，我直挺挺跪在腳踏上。

 

心想這頓罰是躲不過，能不能別打臉，我還是挺要面子的。

 

阿娘輕輕轉過我的臉，梨花帶雨地指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