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日宴，我相中了新晉狀元郎裴煜。

 

然而，我們成親十年，他讓我守了十年的活寡。

 

最後，他投靠黎王，將我的太子表哥拉下儲君之位，再趁著黎王清算太子黨，屠S了我滿門。

 

也包括我。

 

他在我的屍體前，三杯桃花酒祭他的發妻。

 

「柔娘，十年生S兩茫茫，裴煜終於為你報仇，讓那惡婦血債血償。」

 

再次醒來，正是我們拜堂成親那天。

 

看著千裡尋夫的柔娘，我跪在上座者面前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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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臣女不欲奪人所好，今日這親，就不成了罷！」

 

但我沒想到的是，我放下了執念，裴煜卻對他前世最愛的女人舉起屠刀。

 

1

 

侯府被抄家滅族的時候，是一個大雪天。

 

裴煜提前一天告訴了我這個消息。

 

他說：「我雖是黎王一黨，可你到底是我的妻子，安平侯府到底是我的妻族。給你們一天時間，若能逃，便逃吧。」

 

我將消息帶回了娘家，爹娘短暫商討之後，便決定全家雪夜奔逃。

 

但我們沒想到，這竟是裴煜的計謀。

 

我娘是皇後娘娘的親堂妹，有這一層關系在，君上隻下令抄家，並沒有滅族。

 

我們逃出盛京城二十裡遠時，便在晨光熹微中看到了裴煜帶著人等候於此。

 

他們拉著麻匪的大旗，將我全家數十口人屠S殆盡。

 

裴煜親手將匕首捅進我的胸膛。

 

他看著我，目光厭惡，語氣森冷：「你害S了柔娘，怎麼還敢做和我舉案齊眉的美夢？」

 

我大口大口吐著鮮血，艱難地辯駁：「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對柔娘動手……」

 

「你是沒動手，但你爹娘呢？他們為了替你掃平障礙，柔娘一個弱女子，在他們眼裡不過是一隻蝼蟻，除了S，她還有別的路嗎？」裴煜眼睛通紅，極致的恨意讓他看起來偏執又陰鸷。

 

哪裡還有當年春日宴狀元郎的半點斯文風度。

 

我痛得渾身痙攣，嘴裡已經說不出話來，看了看身邊爹娘的屍體，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沈司司，讓我看看你這惡婦的心腸，是否是黑色的。」

 

匕首轉了個彎，朝我心髒而去。

 

我活活疼S了。

 

……

 

再次睜眼，我鳳冠霞帔，左手抓握頻婆果，右手牽著紅鸞綢，正同裴煜拜天地。

 

被剜心的劇痛還殘留在身體裡。

 

滿目的紅色像極了雪地裡爹娘身下的鮮血。

 

「一拜天地～」

 

禮官高聲唱和。

 

我站直了身子，沒有動彈。

 

身邊傳來裴煜溫潤的提醒：「司司，拜天地了。」

 

我依然沒有動彈。

 

賓客們開始竊竊私語。

 

「沈小姐，別走神了，再不拜天地，要錯過吉時了。」禮官開口提醒我。

 

「司司，怎麼了？」耳邊傳來太子表哥的聲音。

 

「我聽到前門似乎有人鬧事，心中不安，表哥，您可否讓人去查看？」我一顆心穩了穩，對著太子的方向說道。

 

我記得，前世，我和裴煜剛拜完天地，謝柔娘就出現在裴府門前。

 

她張口就要尋夫，被好事者起哄，鬧騰起來。

 

我一則實在愛慕裴煜，二則記掛著我侯府的顏面，因此喚人將她拖了下去。

 

我想著，不管這女子是否真的與裴煜有瓜葛，且等賓客散去，再細細詢問。

 

她若真的是裴煜的妻，那便讓裴煜給她一個名分，與我共事一夫。我自恃侯門貴女，才學、家世、容貌都強於她，裴煜有了她也不可能撇開我。

 

她若是編謊言騙人，讓我大婚之日被人笑話，那大理寺的刑具也是可以打女人的。

 

但我沒想到的是，夜裡賓客散去，我讓裴家人去將謝柔娘領來對質時，他們帶回了謝柔娘的屍體。

 

裴煜抱著屍體悲慟欲絕。

 

我瞬間明了一切。

 

謝柔娘是裴煜的發妻，他們很恩愛。

 

當日我在春日宴相中了裴煜，我的爹娘親自宴請他，我的太子表哥舉辦桃花詩會撮合我倆，裴煜一個寒門貴子，不敢反抗，因此糊裡糊塗地和我成親。

 

他一下一下扇自己巴掌，懺悔說不該怯懦，不該糊塗，應該拼了官身不要，也要忤逆太子和侯爺。

 

那樣，他就是S了，也對得起柔娘。

 

我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知曉裴煜娶我娶得如此不情願。

 

可還能怎樣？我已經嫁給了裴煜，謝柔娘也已經S了。

 

那之後，太子表哥和阿爹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斷重用和提拔裴煜，希望他能一心一意對我好。

 

隻是沒想到，一個謝柔娘，讓他恨了我們十年。

 

「司司，你聽錯了吧？我們的大喜之日，太子殿下且在呢，有誰敢來鬧事？」耳邊傳來裴煜的聲音，「咱們先拜天地吧。」

 

「不，再等等。」我說。

 

裴煜，你既然那般愛謝柔娘，那我這一世，就還你一個活著的謝柔娘，我再也不要，做你的妻子了。

 

2

 

很快，太子派出去的人回來了，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衣著樸素的年輕婦人。

 

「她說她叫謝柔娘，是裴大人的發妻。」

 

侍衛的話，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我丟掉紅鸞綢和頻婆果，掀開蓋頭，朝謝柔娘看去。

 

上一世，我沒仔細看過她的模樣，但她的名字像附骨之疽一樣折磨了我十年，現在，我仔仔細細地打量她。

 

她皮膚白皙，哀婉溫柔，腰肢纖細顯得楚楚可憐，一雙杏目看向我和裴煜時如泣如訴。

 

隻一雙手粗糙至極。

 

她用那雙手刺繡供裴煜念書，把他從不名一文的書生培養成了高步雲衢的狀元郎。

 

裴煜和他爹娘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哪裡來的女人，竟敢到狀元爺和侯府千金的婚禮搗亂！」裴母臉色發青，色厲內荏地叱責把人帶進來的侍衛，「還不快將她拖下去？誤了拜堂的吉時，你們擔待得起嗎？」

 

謝柔娘小臉驚懼地看向裴煜。

 

裴煜卻站在他母親身後，一言不發。

 

我皺了皺眉，裴煜不是很愛謝柔娘嗎？怎麼連為謝柔娘反駁自己親娘的勇氣都沒有？

 

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幫幫你們。

 

我扭頭對裴母道：「他們是太子殿下的親衛，您就算生養了一個狀元郎，也沒資格使喚太子親衛吧？」

 

裴母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

 

「我……我就是一時情急。」裴母訥訥，「再說……大家以後，不就是一家人嗎？」

 

「還沒拜堂，是不是一家人，還說不準。」太子表哥上前，擋在我和裴煜中間。

 

他低頭問我：「司司，你想怎麼處理？」

 

「我想問她幾個問題。」我指著謝柔娘說道。

 

裴煜皺眉道：「司司，等賓客散去之後再問吧，侯府的臉面要緊。」

 

「不，我現在就要問。」我拿出驕縱的性子來，仗著有太子表哥為我撐腰，當著眾賓客的面，居高臨下地問謝柔娘。

 

「你說你是裴郎發妻，你們可有婚書？可曾海誓山盟？為何裴家人皆進京，卻沒將你帶上？」

 

「自然是有婚書的……」謝柔娘聲如蚊吶。

 

賓客們豎起了耳朵也聽不分明。

 

「大點聲！」我大約看起來兇神惡煞。

 

謝柔娘被嚇得一哆嗦，但到底提高了音量，說道：「民女和裴郎有婚書，曾在桃花樹下海誓山盟。這次裴家進京，之所以未帶上我，是因為我去鄰村收賬，遇到了山匪，九S一生回家，才得知裴郎高中，裴家舉家搬來了盛京。」

 

裴家人慌張地想要開口，被太子阻止。

 

裴煜神色平靜，眸色卻深邃如墨，不知心裡在如何打算著。

 

「司司，你想如何處理這女子？」太子表哥在一旁問我。

 

我要如何處理呢？我有些猶豫。

 

雖然我已下定決心成全裴煜和謝柔娘，可我還是希望能盡量保全侯府的名聲。

 

上一世，百姓們議論起我們侯府來，都說我們仗勢欺人，搶人夫君。

 

仔細思索後，我開口道：「太子殿下，君上今日可有闲暇，我想請君上為此事做定奪。」

 

裴煜的神色變了，周圍議論紛紛的賓客們也住嘴了。

 

3

 

有太子表哥在，我們很快見到了君上。

 

我注意到裴母偷偷捏著她藏在衣袖裡的一塊姜。

 

剛拜完君上，她就打算哭訴。

 

我知她打算，她是想把過錯推到謝柔娘身上，好保全她兒子和我的婚姻。

 

裴家是寒門，她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婦人，能攀上侯府嫡女做兒媳，已然是她祖墳冒青煙。

 

上一世，我因謝柔娘的S，對裴煜心存愧疚，裴母沒少借著這個耍婆母威風。

 

侯府嫡女又怎樣，還不是得在她跟前伏低做小，這讓她在盛京城裡挺直了腰板。

 

若是兒媳換成了謝柔娘，她哪還能有這般快樂？

 

可惜，君上沒有給她發揮的機會。

 

「司司，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掃了眼裴煜，他蹙起眉頭。

 

我覺得他表現很不對勁。

 

上一世，謝柔娘出現後，我直接讓人將她拖了下去，裴煜沒有開口的機會。

 

但是這一世，我想要成全他們，裴煜依然沒有開口。

 

他不是很愛謝柔娘嗎？為何會像個縮頭烏龜一般，一言不發？

 

這不對勁。

 

但此時我也沒有精力深思，直接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講給了君上。

 

裴母幾次想插話，都被太子喝止。

 

等我話說完，君上眉頭皺了起來。

 

他板著臉問跪在地上的裴煜：「這女子，真的是你發妻？你有發妻，為何不跟侯爺夫婦直言？」

 

我爹娘聽到消息已經趕來，阿爹一臉憤怒，隻是君上在為這件事做主，他隻能忍住了上前毆打裴煜的衝動，耐著性子聽著。

 

現在聽到君上這般問裴煜，爹爹一雙眼SS盯著裴煜，等他回答。

 

裴煜終於開口，他道：「臣曾收到家書，言說柔娘收賬遇到山匪，臣以為柔娘已經遇難。」

 

我瞪大了眼睛。

 

上一世，他不是這麼說的。

 

他告訴我，說我爹娘和太子用他的前程脅迫他，他又害怕會害了柔娘性命，因此不敢明說。

 

「司司，你待如何？」君上問道。

 

「自然是把這騙婚的狗東西……」我爹急急忙忙開口。

 

我娘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我挺直了脊背，跪在地上請求君上：「君上，臣女不欲奪人所好，今日這親，就不成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