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沒有讀過大學一直是我的遺憾，小時候家裡窮，加上那個時候也不重視學習還遇到了特殊時期，初中畢業我就沒讀了，進了車間，後來嫁了人，也沒再想過學習的事

但如今時代發展這麼快，如果不學習，一個人很難獨立生活下去。

 

一下午我都在前臺大廳和前臺妹妹聊著天，時間過得很快，我心中的鬱結也消散了不少。

 

天還沒黑，兒媳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我接通後兒媳婦問。

 

「媽，你不在家嗎？今晚你要回來吃嗎？要做你的飯嗎？」

 

「我搬走了，沈玉，你做你們一家三口的就行。」

 

沒等兒媳繼續發問，我便直接掛掉了電話。

 

我把手機拿過去問前臺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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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你能幫我拉黑幾個人嗎？我不會。」

 

小妹妹接過手機問：「阿姨，你想拉黑哪些人？是電話還是微信？」

 

「全部。」

 

前臺小妹妹很熱情，一步一步地教會我怎麼拉黑人，又怎麼拉出來，學會後我朝她感謝，請小妹妹吃了一碗她想吃的螺蛳粉，又順便學習了怎麼點外賣。

 

我們兩個一起吃完外賣後，我回了房間。剛進房間電話就響了，是個陌生的號碼。

 

我接起，聽筒那邊傳來兒子的聲音。

 

「媽，你別再鬧脾氣了，趕緊回來。你現在回來，你今天離家出走的事情我可以不告訴我爸，誰叫你拉黑人的，快把我和沈玉都放出來。姨奶和祖父祖母都去世了，我們是你唯一的家人！你再這麼鬧，我爸要真生氣和你離婚，你就隻能睡大街了！」

 

「賀子陽管好你自己，你想告訴你爸就告訴你爸。」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之後幾天，兒子兒媳沒有再找過我，我和律師小姐一起擬完離婚協議後，把離婚協議直接寄到了家裡。

 

想了想，我把賀川又從黑名單中拉了出來，我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離婚協議已經寄出單號是 4755525871369658 收到後請盡快籤署，一月冷靜期後請準時到達民政已經辦理離婚證。】

 

賀川沒有回。

 

弄完一切後，在律師小姐的祝福下，我啟程回到了老家農村。

 

回到小時候住的老房子後，心中一下子充滿了安全感。花了一整天時間，我把裡裡外外全部打掃了個遍。又扔掉了一些已經很破舊的家具。

 

第二天我打車去了附近的家具商城置辦了一些新的家具。好在現在的家具都是送貨上門包安裝備不用難為我一把老骨頭再去鼓搗。

 

送走安裝的工人後，看著煥然一新的家，我的內心充滿著對新生活的希望。

 

我忙的這幾天，賀川給我發過一條消息。

 

【什麼時候回來？】

 

一如既往地冷處理，和前 40 年一樣，無論我們之間吵架吵得如何嚴重，他總是能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裡幾天後，再若無其事地回來，美其名曰讓我冷靜。

 

從前我總覺得夫妻相處總要有人退一步，每次他回到家，若無其事地與我說話後，我便當作這是他與我和好的信號，不再計較。

 

如今想來，真是賤吶。

 

5

 

我沒有說別的，隻回了一句。

 

【籤了離婚協議再聯系我】

 

賀川沒有再回，或許他還想象前 40 年一樣。用冷戰來逼我和好。

 

我找到了社區。通過社區的工作人員報名入學了社區裡的一個老年大學。

 

進入老年大學之後，我才發現原來老年人的生活並不隻有柴米油鹽和家庭瑣事，還可以有輕歌曼舞，團體活動。

 

我報名了烘焙課，歌唱課，普通話課，還有網絡課。每天早上上課，下午實踐，晚上偶爾還有同學之間的聚會。

 

雖然很忙碌，但內心卻十分充實和幸福。

 

被困在廚房和灶臺的那段記憶似乎已經逐漸遠去。

 

我也開始學會打扮自己。嘗試了一些以前我從來不會穿的衣服，去卷了在老太太們之間很流行的頭式。

 

又交了些朋友，烘焙課同班的老頭，還有合唱隊的隊員們，還交了一個忘年交，我網絡課的老師，一個年輕的不到 30 歲的小伙子蘇符。

 

這晚，我在合唱隊排練得有點晚，差不多 9 點才到家。

 

剛到家門口，便看見了賀川的身影，他靠在老房子的門口，看起來有些頹喪。

 

我看他一眼，繞過他掏出鑰匙開門。

 

進了門後，我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才開口。

 

「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回家。」

 

「這裡就是我的家，離婚協議你籤了嗎？」

 

「顧梅。」賀川揉了揉眉心，一副很疲憊的樣子，「咱們一把年紀了，能不能別作了。」

 

「盡快籤字，不然我就起訴離婚。」

 

「起訴什麼？你有什麼好起訴的？我沒家暴沒出軌你起訴什麼？」

 

我揚了揚手機，「徐修麗這十年關於你的朋友圈我全部備份公證了，可以作為你出軌的證據。

 

「我沒有出軌！我要說幾遍！」

 

看著賀川繃不住，怒火中燒的樣子，我笑了。

 

「你出沒出軌要看法官怎麼判，畢竟你的合法妻子和你都沒這麼多合照視頻，還有相處時間。」

 

賀川看著面無表情的我，耐心耗盡。

 

「顧梅，你初中學歷，隻識得幾個字，沒有工作過，沒有社會經歷，連普通話都不會，你以為你離了我就能瀟灑了嗎？」

 

「我現在不瀟灑嗎？我離開你這一個月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一個月。不靠你我也找到了律師，坐上了高鐵，重新把老房子置辦了。賀川，你這麼多年就是瞧不上我是吧？」

 

我走進賀川，凝視著這張我看了幾十年的臉，他臉上的嫌棄和不耐煩溢於言表，為什麼我如今才發現呢？

 

「賀川，你覺得我配不上你，你為什麼相親的時候不拒絕？還是說你就想娶個保姆讓你安心奔事業？你有一天把我當做過你的妻子嗎？」

 

我的一句句詰問讓賀川的面色逐漸凝重，但他還是顧左右而言他。

 

「我對你不好嗎顧梅？這幾十年我讓你上過一天班吃過一天苦嗎？我讓你掙過一分錢嗎？外面多少人羨慕你過好日子！」

 

「好日子？給你過你要不要？天不亮就圍著廚房灶臺轉，還要給你全家洗衣服做家務，你和賀子陽洗過自己的內衣內褲臭襪子嗎？你以為你的衣服是放在那裡就幹淨整潔的嗎？你以為家裡的垃圾是會自動消失的嗎？這種日子你覺得好你過吧，我不過了！」

 

「做點家務要你的命了！」

 

「對！就是要我命了！我不想做保姆了！外面保姆還幾千一個月呢！不想幹了還可以辭呢！給您老賀家當保姆不僅免費還被挑三揀四，我不幹了！」

 

賀川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他冷著臉，吐出四個字。

 

「不可理喻。」

 

「出去，再給你一周時間籤字，不然我就起訴離婚。」

 

把賀川趕走後，我才覺得心情好些。

 

我以為那天我們倆吵成那樣，賀川回去後應該會籤字了。

 

卻沒想到一周後，賀川帶著兒子一家三口又出現在了我的老房子門口，還引來了鄰居的圍觀。

 

不想讓人說闲話，我領著這一家子進了屋子。

 

一進屋子剛坐下，俊俊就撲進了我懷裡哭了起來。

 

「奶奶，我好想你，我前幾天還生病了，身上又痒又痛，我想吃奶奶煮的雞蛋羹！我想吃！」

 

我推開俊俊，「我今天晚上有事要出門，想吃什麼讓你爸媽弄。」

 

俊俊似乎沒想到我是這個反應，瞟了一眼他爸，慢慢縮回了沈玉懷裡。

 

賀子陽這時才說話，「媽，今天來是我們一家人專程來接你回家的，你不在這段日子，俊俊都病了兩次，一次是著涼了，一次是過敏了，瘦了好多，我和沈玉不太會照顧小孩，你也不舍得你孫子這麼吃苦吧？」

 

我打斷賀子陽，「舍得啊，怎麼舍不得，他是你兒子又不是我兒子，我把你養大盡到了父母的責任，現在輪到你當父母了。」

 

我看向賀川繼續說：「協議籤了嗎？沒籤我就起訴了。」

 

「媽，媽，你冷靜一下。這幾天，我和我爸，還有沈玉我們都反省了，的確我們忘記了你的生日，大錯特錯，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我也和爸說了，以後我們也不會再和徐老師有任何來往了！你放心，以後你每年生日，我們都大辦特辦！」

 

「是啊媽，夫妻沒有隔夜仇，爸也知道錯了，專門讓我們一起來接你呢，他其實很在意你的。」賀子陽給沈玉使了個眼色，沈玉便在急忙旁邊幫腔。

 

看著這個兒媳婦，我雖然沒什麼怨氣，但同為女人，她試圖把家庭責任轉嫁到我身上，讓自己輕松，卻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沈玉，同為女人，我問你。如果賀子陽在外面有個初戀S了老公，賀子陽可憐她，就陪她爬山摘草莓，幫她換燈泡陪她出差工作，每年給她過生日連續 10 年，還帶上俊俊，你也能接受對嗎？」

 

我的問題讓沈玉白了臉，她根本沒辦法說出她不介意，自然也沒辦法勸我不介意。

 

「還有，你們來找我不是因為你們知道錯了，隻是因為你們發現沒了我這個保姆生活的確不舒適了。賀子陽，你這輩子第一次穿這麼髒的鞋吧？沒人給你刷鞋子放在那裡會自動幹淨嗎？賀川，這件襯衣這麼皺穿了很多天吧？是不是發現衣服不是洗完就那麼順，還要仔細熨燙啊？沈玉，是不是發現小孩其實很難帶啊，不僅不聽話還容易生病？」

 

「沒什麼事回來再說。」賀川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

 

「（是」賀川輕咳一聲，聲音很是沙啞，他語氣疲憊。

 

「小梅，從前是我們沒注意到你的付出，太過理所應當，現在我們都知道錯了，以後也會和你一起分擔家務，徐老師那邊我也不會再聯系。你能原諒我們嗎？」

 

「不能。」我幹脆利落回答。「沒別的話說就走吧, 我晚上有事還要出門。」

 

「媽，離了婚, 你一個老太太怎麼生活？誰給你養老？你病了誰照顧你啊？」

 

想起最近網絡課時看到的視頻, 我笑著對賀子陽說：「能呼吸就活, 找養老院養老, 病了就S。」

 

最後我們不歡而散。

 

俊俊走的時候問我：「奶奶, 媽媽說你不要爺爺了，那我是不是就沒有親奶奶了？」

 

我搖頭, 「你不是說你更喜歡徐奶奶嗎？你讓爺爺娶她回家，她就是你的親奶奶了。」

 

俊俊開心地跳起來, 「好耶！徐奶奶給我當親奶奶咯！」

 

看著俊俊跑出去的背影, 我放下了對那個家最後一絲留戀。

 

小孩什麼都不懂, 能說出那些話，一定是聽人說過或者是有人教過的。

 

不論是徐修麗還是賀川, 都無所謂了, 如今我孑然一身隻覺自由。

 

6

 

賀川回去後，很快就籤了字, 還多給了我很多共同財產, 我沒有拒絕照單全收。

 

一個月後我回了京市領離婚證, 順便把我的戶口從賀川家遷出, 遷回了老家。

 

後來, 我在網絡課老師的幫助下，學習了簡單的手機拍攝和剪輯，建立了一個視頻賬號, 專門發布我的烘焙視頻，雖然沒有什麼炫酷的剪輯, 但因為我的年紀和烘焙手藝，在網絡上也小有名氣。

 

我的朋友們也從同齡的老頭老太太們, 開始增加成 90、00 後的小姑娘小伙子。

 

再後來, 聽說賀川和徐修麗還是走到了一起。

 

隻是徐修麗十指不沾陽春水，不僅照顧不了一大家子，還要一家子反過來照顧她。她幫著照顧俊俊，還把俊俊弄到食物中毒住院了，因為這件事, 賀子陽帶著妻兒徹底搬了出去。

 

誰知沒過多久賀川就檢查出來患了直腸癌, 聽說是因為徐修麗不會做飯, 兩個老年人在家經常吃外賣導致的, 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了，與我無關。

 

賀川患病沒多久，徐修麗就提出離婚, 又分走了賀川一半財產。

 

如今賀川動了手術, 臥病在床，沈玉為了照顧他和俊俊就辭了職, 成了全職主婦。

 

這些都是她平日裡給我發消息時, 闲聊告訴我的。

 

知道她辭職時，我隻對她說了一句。

 

【我不譴責你現在的選擇，但如果你想重新開始，什麼時候都不晚。】

 

是的, 60 歲這一年，我才重新開始愛自己，重新開始我晚了 40 年的人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