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錦衣華服、提著劍的修士將她圍住,撐起隔雨結界,警惕地望著他。
為首的少年穿著與她一樣的白衣,金質玉相,正溫柔地對著蘇醒過來的少女噓寒問暖。
小魔頭撐著瘸腿站起來,龇牙咧嘴地上前。
他想要衝上去,搶回她、告訴她,是他救了她,她可千萬不要認錯人啊!
修士的劍尖對準他,鋒利的劍芒將他割傷。
但他渾然不懼。
可偏偏,在她迷蒙的目光掃來之前,他驀地頓住了腳步。
因為他發現,自己連一雙鞋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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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光著腳,站在泥地裡,身上破爛的衣衫被雨衝得打縷,腳旁是一汪一汪的血水,整個魔狼狽得像一隻落水的狗。
而圍著她的人,衣冠楚楚,渾身不染纖塵。
她亦如此。
魔族天性使然,他從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向來不知廉恥為何物。
然而在這一刻,他突然無師自通——
何為雲泥之別。
將她搶回去,然後呢?
帶她回魔界?
笑話。
食物鏈最底端的小魔,每日風餐露宿,朝不保夕。
他就連明日睜眼看不看得見太陽都未可知,怎麼可能護得住她?
他落魄到與野獸搶食,為一件衣服大打出手。
這副尊容,難道要她看見嗎?
她那麼心善,一定會用同情、憐憫的目光看著他,甚至解囊相助。
誰都可以這樣,唯獨她,不行。
他是救她出萬魔淵的無名大英雄,不是被她同情的落魄小乞丐。
小魔頭站在暴雨中,沉默地看著他們遠去。
直到視線中再無她的身影,他才咬牙,轉身踉跄離去。
小魔頭發誓,下一次見到她,一定要風風光光的,最好能一呼百應。
再把她搶回魔界,告訴她——
是老子救了你,不要再理那個小白臉了!
後來,他確實做到了。
踏著屍山血海,代價慘烈。
小魔頭成了大魔頭,成了舉世無雙、惡貫滿盈的魔界之主。
他滿心期待地去見她。
卻發現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她是守界劍宗前途無量的少宗主,生來便以守護天下蒼生為己任。
而守護蒼生的第一步,便是斬盡世間一切邪魔。
不巧的是,他就是那邪魔中的邪魔。
他們是天生的宿敵。
彼此之間,似乎隻剩下了刀劍相向。
……
那魔頭垂下眼。
他的指尖掐著竹蜻蜓一角,直掐得指骨發白——
這樣的力道,足以摧山。
但那個竹編的小玩意細骨伶仃的支翼,始終安然無恙。
他自嘲一笑。
揚手,竹蜻蜓順著力道飛遠,
掠向高高的升仙臺。
殷無妄失神地望著,仿佛又見當年,那個如皎月般的小姑娘雙手合十,為眾生虔誠祈願。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謝桑。
他尚且沒有淪落魔界,還跟著母親在一處凡人村落過著清貧卻安寧的生活。
一場罕見的大瘟疫,席卷凡間。
殷無妄所處的村子便是由劍宗負責救治。
那個小姑娘還沒桌腿高,也跟著忙前忙後。
看到縮在牆角的他,笑著遞來一碗糖水。
「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姑娘還在換牙,說話漏風,卻粉面桃腮、笑意動人。
他愣愣道:「殷…殷……」
「殷殷?」
小姑娘歪頭,「好巧啊,我叫桑桑。」
桑桑。
是她的那碗糖水,救了他和母親的命。
後來大瘟疫徹底爆發,哀鴻遍野,人間如同煉獄。
也是她,一階一叩,拜上升仙臺,為眾生祈願。
他在芸芸眾生中,注視著她。
看了很久很久。
最後黯淡垂眼,將手臂上浮現的猙獰魔紋往袖子裡藏了藏。
他想,
神愛世人,會不會愛他一隻魔呢。
17.
竹蜻蜓越飛越高,在視野中漸漸化作一點。
殷無妄自嘲地收回視線。
卻在轉身離去前一刻,瞥見一道純白的身影浮躍而起,抓住了飛掠而過的竹蜻蜓。
他的動作一頓,僵硬停在原地。
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殷無妄!」
他回過頭去。
看見一向清冷自持的劍修提著裙擺,連御劍都忘了,徑直沿著高高的升仙臺階梯盤旋而下,來到了他的面前。
經年大夢成真,不過如此。
可惜,太遲了。
……
我氣喘籲籲地跑來,停住時幾乎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卻還是強撐著舉起手中的竹蜻蜓:「我全都想起來了!」
「當年萬魔淵,是你……」
「夠了。」
殷無妄低頭看我,冷冰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已經不在乎了。」
他花了那麼多年才學會釋懷,現在她卻又捧起了那隻竹蜻蜓。
仿佛在提醒他,他曾經的期待和堅持,何其可笑。
此話一出,劍修果然停住了。
我呆呆地與殷無妄對視。
卻看見,那本該如寒池墨化般冰冷的漂亮漆眸深處,翻湧起一片暴戾狂亂的猩紅。
這是……
身化魔神的前兆!
而殷無妄渾然不覺,隻繼續道:「我不需要你的感激和同情,拿著它滾遠點!」
她的感激和同情,多年前的小魔頭不需要,
現在的他,更不需要。
當年拼盡全力、小心翼翼護住她的魔,早就S在萬魔淵了。
如今的他,群魔之首,人人畏懼。
再也不是當初那隻可憐蟲了。
她卻又捧著竹蜻蜓站到了他面前。
可這又能改變什麼嗎?
殷無妄抬手,一道魔氣揮來。
我一個不查,指尖一松。
竹蜻蜓如流星一般遁遠,墜入雪山千年寒池之中,頃刻不見蹤影。
殷無妄一愣。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他下意識想說對不起。
可唇瓣翕動片刻,他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與她無數次刀劍相向,被她無數次的拒絕後,殷無妄漸漸言語刻薄、嘲諷起來。
或許這就是魔的本色吧。
他沒有勇氣去看她的神情,咬牙轉身離去。
就這樣吧。
他想。
然而下一秒,他就聽見撲騰一聲。
一回頭,就看到劍修扔了劍,纖細的身影縮地成寸,躍進那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18.
千年寒池,碎冰浮雪。
就算是最高深的修士,沾水洇湿的瞬間,也得僵硬片刻。
而在我凍硬的那幾息中,一道久違的聲音突然在腦海響起:「宿主?」
是那心魔。
它從遲疑到驚慌大叫:「宿主你怎麼了!我就休眠了三天,你怎麼硬了啊!」
你才硬了呢!
我緩了過來,沒理它,隻徑直朝著竹蜻蜓沉沒的方向潛去。
我曾經弄丟過它,
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它。
幸好,在即將凍暈的前一刻,我終於將竹蜻蜓抓在手中。
也是在這時,一雙有力的手將我撈了出來。
我對上面色發青的魔頭,看著他咬牙切齒道:「你瘋了嗎!」
一露出水面,洇湿之處便開始結冰。
不多時,我和殷無妄眼角眉梢都結了霜,像兩座冰雕。
其中一座怒氣衝衝地升起一團火。
「小瘋子!你想S,我幫你,不必這麼麻煩把自己凍S!」
火光跳躍。
我看著殷無妄陰晴不定的神情,突然笑了。
「殷……殷無妄。」
我喚他。
在他氣惱朝我看來的那刻,衝他攤開了手掌。
裡面藏著一隻湿漉漉的竹蜻蜓。
「你看。」
「這一次,我沒有把他弄丟。」
少女捧著竹蜻蜓,鼻尖、指尖都紅紅的,唯有眼眸清澈明亮。
一如當年。
她說:
「殷無妄,我們和好吧。」
殷無妄的瞳孔驟然一縮,愣在原地。
他眼眸中心的一點紅,如日光融雪,正飛快消散。
卻遲遲沒有答復。
我難得緊張地攥緊手心。
四周寂靜,隻有火堆噼裡啪啦地燃燒。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我們彼此。
殷無妄垂眼,羽睫如暴雨中脆弱的蝶翼輕顫。
他突然道:「我不是故意的。」
「什麼?」
「竹蜻蜓, 不是我故意丟掉的。」
殷無妄耳尖泛起薄紅,又道:「我從來沒想過,不和你好。」
這句話我聽懂了,不由笑了。
這時,耳畔傳來心魔驚訝的聲音:「咦?」
「反派黑化值正在清零,什麼情況?他不是都要變異了嗎?」
「莫非……」
心魔的語氣古怪起來, 「這個前世一言不發就自爆毀了一方小世界的狠人,原來是個戀愛腦??」
「那我還廢那麼大勁幹嘛!」
心魔(×)系統(√)的劇本都寫好了——
白月光重生,在它的英明神武的指導下活到最後, 隻要她不S,就能阻止魔神自爆, 拯救世界啦!
多麼完美, 就是辛苦了些。
結果它重啟時空, 能量耗盡休眠了三天, 醒來一看, 這姑奶奶都要打通關了!
那還猶豫什麼?!
「宿主, 你看他都衝你搖尾巴了,快收了他吧!求求你了!」
……
在心魔的喋喋不休中, 我上前, 牽住了這世間最兇殘的魔頭。
「走吧。」
殷無妄神情不可置信起來。
在他開口前,我搶先一步:「你不是為我建了一座魔宮嗎?離開時薔薇開了滿宮, 我想再去看看。」
「好嘛?」
殷無妄順著我的力道向前。
走了幾步, 他突然想起什麼, 垂眸問道:「桑桑,你的劍……」
我沒有回頭:「不需要了。」
大道蒼生,前世我已護盡。
今生,我隻要快活。
19.後記
在我和殷無妄離開雪山時, 劍宗和天人城一戰方歇。
謝榕受重傷,斷一臂,才守住山門。
天人城陸家也元氣大傷。
他們不得已上了談判桌, 要謝榕以命抵命。
謝枝在他身後,抖成了篩子。
她S也想不明白, 不過一日, 謝榕對她的態度, 急轉直下。
簡直從天堂落到地獄!
這次,明明知道陸家談判的條件,還將她帶過來。
這是什麼意思!
要用她的命來抵嗎?
可是, 這跟她又有什麼關系!
都是謝桑那個賤人惹出來的禍事,要抵也是她來抵。
因此被謝榕抓到臺前時,她近乎嘶吼道:「不公平,這不公平!找謝桑啊找我幹什麼!」
公平?
「桑桑,你們劍修是不是都沒有心的?」
「他梨」隻不過現在,到了該還的時候。
謝榕將謝枝交了出去,轉身離席。
他帶了一壺酒, 來到亡妻墓前。
卻發現此處,早就被人挖開了,隻餘梨花旁的一座空冢。
什麼都沒留給他。
他知道謝桑來過,他知道, 她永遠不會原諒他了。
謝榕痴痴笑了起來,轉瞬慟哭。
聲嘶力竭,最後倒進了空冢。
梨花紛紛如雪。
他再也沒能醒來。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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