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姐姐被拐十年後，終於被警察從那座小山村裡救了出來。

 

出門前青春洋溢的準大學生姐姐，回來時蒼老得像四十多的婦女。

 

一家四口哭成了淚人，終於團聚。

 

那時我以為姐姐回來了，往後我們一家四口的日子就好過了。

 

但沒想到半年後，姐姐在買家那裡生下的孩子就找上了門。

 

01

 

臨近過年，春節氣氛漸濃，我準點下班，繞路去商超抱回了兩箱丹東草莓。

 

草莓是我姐最愛吃的水果，現在我姐就是我家的稀世珍寶，我和我爸媽都恨不能將她捧在手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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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我姐半年前回家以後，她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始終不太好。

 

幸好我這些年攢下不少積蓄，我爸媽都是有耐心的人，我姐性格也堅毅，幾個月過去，她眼看著就好起來了。

 

我腳步輕快，剛上了樓，就見我家門前圍著許多鄰居，裡頭正傳來一陣刺耳的哭叫聲。

 

「造孽啊，我可憐的孫子，怎麼攤上這麼個狠心的媽！」

 

「親媽在城裡吃香喝辣，兒子在鄉下喝野菜湯，你瞧瞧，這才幾個月，瘦得不成人形了！」

 

帶著濃重鄉音的罵聲不堪入耳，我急匆匆撥開人群，就見我姐縮在我媽懷裡瑟瑟發抖，而我爸面色鐵青，雙目像在噴火。

 

客廳裡一片狼藉，地上正滾著一個頭發花白渾身髒汙的老太太，邊上一個小黑胖子正張大嘴嗷嗷大哭。

 

「媽，媽你跟我回家吧！我每天都好想你……」

 

「可憐喲，這麼小的孩子，當媽的怎麼忍心的？」

 

「有什麼不忍心的？這可是人販子的孩子，又不是國平家閨女樂意生的，要我說啊，這就是個ṭŭₚ禍害！」

 

圍觀的鄰居議論紛紛，聽到人販子這個詞，那老太太瞬間炸開了：「你說誰人販子？你說誰是禍害？」

 

她長相兇狠又刻薄，一張口就是滿嘴的大黃牙，鄰居們哪裡見過她這樣的陣仗，頓時往後退，不敢再吱聲了。

 

「我兒子才不是人販子！」

 

那小黑胖子也跟嚎：「我爸爸才不是人販子！我也不是禍害！」

 

「買賣同罪，你爸就是人販子！」

 

我衝進去，拎著他的衣領就往外扔：「你給我滾，滾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

 

「奶！奶奶救我！」

 

他一邊扯著嗓子哭叫，一邊拼命在我手上掙扎。

 

我又氣又急，原本隻想著將他拖出去，沒想到被他一腳踹上了肚子，疼得我當場就往後一坐，摔在了地上。

 

那老太太尖叫一聲，直接撲過來撕我的頭發：「別動我孫子！小賤人！」

 

她那一巴掌手勁兒極大，手上還有粗糙的老繭，直將我打得暈頭轉向，臉頰迅速紅腫了起來。

 

「哎喲！打人了！」

 

鄰居們的驚叫聲中，我爸低喝一聲，直接衝了過來：「放開我女兒！」

 

他想將那老太太從我身上撕扯開，卻沒防住還有個小的，抱住他的大腿就咬了上去。

 

「啊！」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有人尖叫，有人報警，有人拉架。

 

我擦了擦唇角的血，瞅準那長相刻薄的老太太，一個大耳光就甩了過去。

 

然後抄起門口的掃把，重重打在那小黑胖的屁股上。

 

「給我滾！滾出去！」

 

我們人多勢眾，那老太太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她抱著孫子往地上一坐，又拍著大腿開始嚎。

 

「沒天理啊，當媽的不認兒子，還撺掇自家老頭將兒子往S裡打啊！」

 

「我們祖孫倆真是可憐啊，被人合起伙來打啊，這些個黑心肝的，遲早要遭雷劈！」

 

「你才該要遭雷劈！」

 

我啐她一口，恨恨道：「你們買賣婦女，這是違法犯罪的事！別以為你兒子進去了這事兒就和你沒關系了，你也是從犯！」

 

那老太太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衝著我媽懷裡的我姐罵：「賤妮，你跟不跟我回去？」

 

我姐滿眼是淚，越發往我媽懷裡縮，她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縷狠戾，對旁邊打滾的小黑胖子使了個眼色，那小黑胖子立馬一骨碌爬起來，撲過去抱住了我姐的小腿。

 

「媽媽！媽媽！你跟我和奶奶回去吧，我好想你啊，我每天每天都躲在被窩裡哭，同學們都嘲笑我，你跟我回去吧……」

 

我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拉他：「你給我松手！松手！」

 

那老太太見我動她孫子，又衝上來扯我，嘴裡不幹不淨地罵。

 

眼看著又要打成一團，警察及時出現：「住手！」

 

老太太手一松，我的手也跟著松了，但那小黑胖子卻越哭越大聲，抱著我姐的小腿就是不肯撒手。

 

「媽媽！媽媽！」

 

他一聲接著一聲地叫，我姐也淚流滿面。

 

領頭的警察就是四個月前送我姐回來的那一個，他了解完情況，主打一個調和。

 

但那個名叫曹大妮的老太太壓根聽不進去，她在地上打滾、哭嚎，抱著警察的腿哎喲哎喲地叫，說我們全家聯合起來欺負她和她孫子。

 

那個叫陳雲帆的男孩，更是哭得可憐極了。

 

「警察同志，我和我孫子走了好幾天的山路，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才走到這裡來的，」

 

曹大妮抹著眼淚，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我知道我兒子做錯了事，可這孩子是無辜的啊！」

 

「我老了，不中用了，她不想管我也不要緊，我回去找根繩子把自己吊S也行的，可我就是放心不下我這個孫子！」

 

「再怎麼說，這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啊！」

 

她這一番情真意切的哭訴，倒還真讓警察面上出現了為難的神色。

 

後頭跟著看熱鬧的人群裡更是有人說：「是啊，這世上哪有媽能不要兒子的啊，這麼小個孩子，你就養著唄！」 ţũ³

 

「孩子都生了，你還能把他塞回去不成啊？這麼小個孩子知道些什麼啊，他就知道你是他媽，這哪能不要呢？」

 

我看著那兩個人：「你話說得好聽，有本事你們領回去養啊！」

 

那兩人目光閃躲一下，不說話了。

 

我拎著陳雲帆的衣領，將他從我姐腿上撕扯下來往門外扔：「這孩子不是我姐自願生的，我姐管不了，更和我們家沒關系，你帶著他回山裡也好，去要飯也好，總之離我們有多遠滾多遠！」

 

02

 

一場鬧劇由警察帶走了那對祖孫而平息。Ŧű₎

 

我關上門，阻斷鄰居們看熱鬧的目光。

 

客廳的一片狼藉裡，我姐徹底崩潰了，她癱坐在沙發上，使勁兒薅著自己的頭發。

 

我媽的眼淚好似流不盡：「悅悅，你這是幹什麼啊？」

 

我和我媽一人拽著我姐的一隻手，「姐，沒事兒，你回家了，有我和爸媽在呢。」

 

我姐哭得眼睛紅腫：「我一見著他們，我就覺得我自己還沒從那座山裡跑出來。」

 

「我都走這麼遠了，我都回家了，他們怎麼還能追上來啊……」

 

我心酸得厲害，抱住我姐不停地安撫：「沒事的，沒事的，你回家了，有我和爸媽在，誰也別想傷害你。」

 

我打算先帶著我爸媽和我姐住到我的出租屋裡去，等那祖孫倆回去了再搬回來。

 

這個提議得到我爸媽的雙份贊同，於是我們連夜開始收拾行李。

 

我和我姐的房間正對著，她半夜醒來，見我房間的燈還亮著，就過來敲我的門。

 

「我……是不是給你和爸媽添了很多麻煩？」

 

她情緒穩定了很多，眉眼上掛滿愁緒，有些忐忑地問。

 

我眼眶一酸，說出口的話就帶上了哭腔：「姐，你瞎說什麼啊？」

 

「我們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我看著她總是習慣性蹙起的眉頭，沒有打理過泛黃的頭發，瑟縮不自信的體態，閃躲的目光，腦海裡卻浮現出十年前她的樣子。

 

「心心，等姐姐上了大學，你的零花錢姐姐包了。」

 

「這麼簡單的題都不會做，你可真笨，哪裡像我林悅的妹妹？」

 

「好啦好啦，給你帶奶茶和燒烤，不許再哭了！」

 

十年前的姐姐是學校裡的年級第一，更是我們這片小區裡出的第一個 985 大學生。

 

那時候多光榮啊，錄取通知書一下來，小區門口都掛上了喜慶的橫幅。

 

街坊鄰居快要將我家的門檻踏破，那段時間我爸媽臉上每天都掛滿了笑容。

 

我姐是我們全家的驕傲，更是我心裡頂頂厲害的人。

 

可就是這樣的人，如今卻被人折磨得老了十來歲，縮著肩膀，站在床頭問我，是不是給我們添麻煩了。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姐，沒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知道嗎，我和爸媽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我牽著她粗糙的手，隻覺得一顆心像是泡進了酸水裡，「別再說這麼見外的話了，也不要自責，你已經回家了，往後日子會越來越好過的。」

 

她點點頭，眼裡多了一抹堅定。

 

直覺告訴我那對祖孫不會那麼容易放棄，但我沒想到的是，沒等那個曹大妮先做出些什麼來，我爸的一個遠房表親就上了門。

 

「你們家悅悅都二十七八快三十的人了，還生了個孩子，這就相當於是二婚了，我家那個遠房侄子還是個頭婚呢！」

 

「你別看他其貌不揚，可是人家人品好啊！據說在酒店當大堂經理，一個月能拿兩萬呢！」

 

「悅悅嫁過去就直接讓他將工資上交，平時在家裡做做家務帶帶孩子什麼的，日子多快活啊！」

 

我爸臉色已經不怎麼好了，但還是維持著基本的禮貌：「悅悅剛回來，我和她媽還想留她幾年，這事兒不著急。」

 

我媽也強顏歡笑：「是啊，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了，我就想讓她多陪陪我。」

 

「再陪都成老姑娘啦！以後再要說個像我那侄子那麼好的可就難了！」

 

她「嘖」了一聲，一副我爸媽辜負了她一番好心的模樣：「你們怎麼都聽不進我的話呢？我那侄子行情好著呢，要不是我心疼悅悅啊，這事兒還輪不到她頭上呢。」

 

眼看著我爸媽油鹽不進，她就有些著急了：「這再拖下去，她可真就嫁不出去了，她都被人糟蹋成那樣了，還想著挑三揀四呢，有男人要就不錯了……」

 

我推開臥室的門，抄起門後的掃把就打了上去：「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哎哎哎，你怎麼還動手打人呢？有沒有教養了？」

 

她慌忙起身躲避，我一掃把就敲在了她的小腿：「沒教養的人是你！你來之前去用廁所地板擦嘴了嘴這麼臭？」

 

「收收你那心思吧，你那侄子行情要是這麼好，還能讓你給他到處尋摸女人？」

 

我抓起茶幾上她那侄子的照片，嗤笑出聲：「你侄子是癩蛤蟆成精啊？長這樣還能當酒店大堂經理？不怕把客人嚇跑啊？」

 

她鐵青著臉：「你怎麼說話呢你？！」

 

「我就這麼說話！你不樂意聽也得給我聽著！」

 

「我告訴你，我爸媽和我就是養我姐一輩子都樂意，她在我家什麼事都不用做，我爸媽恨不能把她供起來，還想讓我姐去給你那癩蛤蟆成精的侄子當保姆，下輩子吧你，滾！」

 

「啪——」

 

大門關上，我從貓眼看見她在門口罵罵咧咧幾句，轉身走了。

 

「悅悅，你別聽你表姨瞎說……」

 

我姐站在臥房門口，我爸滿臉愧色。

 

我媽推了他一把，怒道：「呸，那算什麼表姨？」

 

「是是是，你就當她一女瘋子，你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我姐眼眶仍舊是紅的，可面上卻沒有先前的沉鬱了，「爸，媽，我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這就對了，」我松下一口氣，一頓，「不過你可得把我剛才說的話放在心上，我說養你一輩子，就真的養你一輩子。」

 

我姐眉眼彎彎，眸光柔和，「好，我相信你。」

 

日子平靜了不過兩三天，曹大妮就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我出租房的地址，帶著人找到了我小區門口。

 

「你就是林心，林悅的妹妹是嗎？」

 

被一群大學生攔下來的時候我人還是懵的：「我是，你是？」

 

一聽我承認，領頭的女孩頓時皺起眉頭，滿臉鄙夷和怒氣地道：「你們一家子怎麼能那麼欺負一個老人和一個孩子呢？」

 

？

 

我氣笑了：「你們是什麼人？」

 

「你就當我們是正義的使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