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娘子是個繡娘。

 

卻隻因為太子的一句玩笑話而斷送了性命。

 

「可惜了這麼好的手藝，也可惜了這麼好的臉蛋兒。」

 

公主隨手將晚娘為我繡的蟾宮折桂圖扔在地上。

 

她嘴邊帶著些許笑意，嘲笑人命的卑賤。

 

六年後，我以一篇「濟民策」享譽盛京，皇上問我想要什麼賞賜。

 

我跪在朝堂之上，清朗的聲音傳入眾人的耳中。

 

「臣要求娶昭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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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以此紅燭，祭奠亡妻。

 

1

 

眾人議論紛紛，便是皇上都詫異地看著我。

 

「你可想好，朕下了旨意便不會更改。」

 

「是，臣傾慕公主已久，願傾盡臣之所有求娶公主。」

 

最終，我用名譽盛京的「濟民策」換來了和昭華公主的一紙婚書。

 

下朝後，方涵快步走到我的身邊，低聲問我。

 

「李敬凡，你瘋了嗎，用這份榮耀換什麼不好，加官晉爵，功名利祿，可這些你都不要，你卻要那個瘋婦！」

 

程不病趕忙捂住了方涵的嘴。

 

「慎言！」

 

我沉默著，隻覺得今日的陽光如此刺眼，便用手遮了遮。

 

「小方大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主國色天香，又怎得不值這一紙濟民策？」

 

大概是我的言語太過輕佻，方涵氣得滿臉通紅，腳下走得越發用力。

 

「終究是我看錯你了！」

 

他拂袖離去，程不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緊跟著離去。

 

……

 

從那日起，原本京中對我的評價便轉了風向，從贊不絕口，誇我有經世之才，變成了一介小人，趨炎附勢，妄圖一步登天。

 

便是公主心中也很納悶，為什麼我會當眾求娶她。

 

她約我在會春樓見面。

 

「李大人好膽量，竟然敢求娶我，你不知我最討厭文人了嗎？」

 

公主臉上帶著輕蔑的笑意，眼神中的戲謔沒有半分隱藏。

 

我當然知道公主最討厭文人，不僅我知道，這整個盛京，乃至整個大商全都知道。

 

因為公主的上一任驸馬，就因是一個身體孱弱的文人，而被公主所不喜，甚至坊間傳言，那位驸馬就是被公主活活打S的。

 

驸馬的父親，當朝大儒應閣老哭求皇上徹查驸馬S因，可最後這件事卻不了了之了。

 

我嘴角含笑，將懷中的匕首放在公主面前。

 

「世人以女子禮數要求公主，可公主本就不是普通女子，我欽佩公主的氣度，自認為也比他人更懂得公主幾分，故鬥膽求娶公主，望公主能夠看到敬凡的真心。」

 

昭華公主拿起匕首，仔細地瞧了起來。

 

「這匕首是玄鐵所制，出鞘便有寒光，你倒是有心了。

 

「這匕首我收下了，至於李大人你的真心，我們日後再見分曉。」

 

昭華公主帶著侍女離開，我獨自坐在窗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街上人來人往，卻皆要為公主儀駕所避讓。

 

「晚娘，要開始了，你可要好生看著。」

 

3

 

我乃琅琊李氏之子，排行第六。

 

琅琊李氏一直以醫術聞名，祖上曾留下家訓，李氏子孫以醫術救濟天下百姓。

 

而我，是這一輩中最沒有醫術天賦的。

 

身為嫡子的我也因此被父親厭棄，直到那日庶弟在我的房間中找出了《百毒經》，父親將我徹底逐出家門。

 

我身無分文隻能到處流浪，曾經李氏六郎變成了街邊乞丐。

 

我本以為此生了了，沒想到卻遇見了晚娘。

 

那天，破廟裡面下著大雨，我瑟縮地躲在角落，晚娘這個時候匆忙地跑了進來。

 

那時候的我全然麻木，根本不在乎她是誰，隻感覺身上冷得很，想著琅琊李氏的嫡子就這樣凍S在破廟之中，說來有多麼可笑。

 

不知什麼時候我昏厥了，等到我醒過來的時候隻感覺身下一片幹淨溫暖。

 

這已經不是破廟。

 

晚娘走了進來，我永遠忘不掉那天，她在陽光下，手中端著藥，臉上帶著溫柔地笑。

 

她美得動人心魄。

 

「李公子，你醒啦！」

 

她跟我說我曾經救過她，但是我一點也不記得了，她說不要緊，隻要她記得就好。

 

晚娘為我織衣，給我羹湯，她告訴我，我是她見過最有才華的人，不應該就此埋沒。

 

她比以前更加努力，每日都要接好多的活，說是要攢錢助我科考。

 

曾經父親從不在意這些，他隻在乎我能不能把醫書記下來，能不能用銀針準確地找到穴位。

 

卻從來沒有注意過，我在學堂從來都是第一名。

 

在這日日夜夜的相處中，我愛上了晚娘，我打定主意我要和她共度一生。

 

在我考中舉人的那晚，我跟晚娘坦白了，我知道我現在沒有能力，不能給晚娘好的生活，隻希望她能夠等等我。

 

她紅著眼眶跟我說她不配，我握緊她的手，這世界上沒有比她更配的了。

 

在那不久我們就成親了，沒有高堂，隻有天地，沒有嫁衣，卻有我走了很遠，買來的龍鳳呈祥的喜燭。

 

後來我專心讀書，有時候抄寫書貼補家用，但更多的時候是晚娘賣繡品供給我讀書。

 

好不容易趕在會試之前攢夠了銀錢，晚娘為我收拾行李，我心裡很是忐忑。

 

晚娘看出來了，輕輕地抱住我。

 

「六郎，你有才華，必然是要成龍成鳳的，晚娘我最是信你了。」

 

慌亂的心穩定下來，我抱住晚娘，是啊，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在家等我，等我高中之後必然是要給她們幸福的。

 

沒錯，晚娘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是我親手把脈看出來的。

 

可是，晚娘沒有看到我衣錦還鄉的那天。

 

4

 

會試我考了第一名，是會元，我無名無姓，引得朝中各方勢力的注意，可也就是因為我的身後毫無牽扯，殿試的時候皇上欽點我為狀元。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我騎著大紅馬，四周都是看熱鬧的百姓，可是我沒有心情去細細品味這春風得意的時刻，我隻想回家與晚娘共同分享這個好消息。

 

可我推開家門，撲面而來的惡臭讓我退後兩步，隻看到晚娘捂著肚子躺在地上，早已經沒了性命，屍身腐爛得不成樣子，頭上卻還別著我走前給她刻的桃花簪。

 

而害S晚娘的就是這昭華公主。

 

邊關大勝，皇上以表重視，讓太子親自迎大軍回京，昭華公主也在隨行之列。

 

太子借此機會微服私訪，體察民情。

 

他們途經白雲鎮，敲響了我家的門，說是要討口水喝。

 

晚娘將他們迎了進去，給他們煮了花茶，太子看著美麗的晚娘隨口說了一句。

 

「昭華，你看這鄉村的小娘子長得也別有風味，要我說若是論相貌，是不是也能和你比上一比？」

 

公主一聽這話，原本因勞累而不好的心情更是差了幾分。

 

「皇兄，我看你是累糊塗了，這鄉野村婦怎能與我相提並論！」

 

說完將茶碗扔在地上轉身離去。

 

他們走後，晚娘收拾殘局，一個黑衣人闖入家中，殘忍地將晚娘S害。

 

暗衛將晚娘屋子裡還未完成的繡品給公主拿了回去，是一幅蟾宮折桂圖。

 

她看了兩眼隨手扔在了地上。

 

「可惜了這麼好的手藝，也可惜了這麼好的臉蛋兒，遇上了本宮，隻能算是你倒霉。」

 

我握緊手中的桃花簪，每每想到晚娘的慘狀以及我們還未出生的孩子，我都恨得心在滴血。

 

但是我知道我即便是高中狀元，我也沒有辦法為晚娘報仇。

 

所以我一直隱忍，直到一篇「濟民策」出世，我等來了機會。

 

5

 

大婚前我與公主又見了一面，公主看我依舊不用正眼，但是我卻當作沒有看到。

 

「你說什麼！」

 

「公主，這些便是敬凡的所有家產，如今都交給您，敬凡知道這不足以給您一場滿意的婚禮，可這也是敬凡的所有，希望公主海涵。」

 

公主看著眼前的三百兩銀票，嘴角抽動。

 

「你說你拿這三百兩就要娶我，你是痴心妄想嗎！」

 

公主的聲音逐漸升高，她抽出了別在腰間的鞭子，說著就向我揮來。

 

「你，去跟父皇說取消婚事，不然，我打S你！」

 

鞭子末梢劃過臉頰，帶出了一道血痕，我癱坐在地上，眼中含淚望著公主。

 

「公主，敬凡心中是有你的，可這已經是敬凡的所有，公主要看看敬凡的真心。」

 

我刻意將臉上的血痕對著她，以柔弱的姿態引得她的憐憫。

 

我看到公主身邊的侍女半笑不笑地看著我，我知道她肯定以為我S定了，畢竟公主最討厭的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

 

可我看著公主愣了片刻，隨之收斂起來怒意，我便知道我賭對了。

 

我長得好看，若是用晚娘的話來說便是要比尋常女子還美豔三分。

 

公主性格剛強，最看不得的就是那些滿嘴文绉绉的文人。

 

可卻也沒見到公主對哪個武將表現出好感。

 

所以我猜一個柔弱的，會討好公主的美男子將更得公主的心。

 

「行了，哭什麼，銀錢這種身外之物本公主多得是，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擦幹了眼淚，垂著頭告退，轉身的那一刻，臉上哭泣時帶著的紅暈瞬間消失殆盡。

 

我今天的這番作為可不隻是以色示好。

 

自古以來，公主嫁的大多都是高門顯貴，有些人家為了承這樣大的恩典恨不得掏光了家底，來辦一場盛大的婚禮以表示對皇家的尊重。

 

如今昭華公主嫁給我，我拿不出銀錢，她若是不想在盛京中丟盡臉面，那就隻能是自掏腰包。

 

可即便是公主，一時間想要拿出這麼大筆的銀兩也是不能夠的。

 

所以她隻有一個辦法，搜刮封地的百姓。

 

昭華公主是皇後的唯一孩子，便是太子，也是因為巴結討好了昭華公主，才能夠被養在皇後的名下。

 

所以她也有獨屬一份的榮耀，那便是身為公主能夠有自己的封地。

 

大婚當日，帝後親臨，眾人跪拜，原本滿臉喜氣的皇上在看到公主一身金絲鉤成的大紅嫁衣時徹底黑了臉。

 

那嫁衣以極細的金線鉤織，上面綴滿了寶石，更是在衣領處墜了兩串碩大的東珠。

 

光著一件嫁衣便值萬金，更何況院子裡琉璃做的紅珊瑚，鑲金邊的紅燈籠……

 

皇上知道我家世貧寒，婚宴上這些好物件，沒有一個是我能夠拿出的。

 

光是這碩大的排場，就已經無法估算公主究竟耗費了多少銀兩。

 

「昭華這婚宴倒是奢華。」

 

皇上本應該說些祝詞的，沉默了許久，便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慌張地跪下，昭華公主卻還毫不在意。

 

皇後在一旁開口：「皇上，昭華是嫡公主，身份貴重，大婚自然奢華些，這也沒什麼的。」

 

「是啊，父皇，兒臣是嫡公主，婚宴當然要有這樣排場，倒是您，把驸馬嚇壞了。」

 

皇上沉默片刻，隨之展露笑顏：「是啊，敬凡，不必慌張，我兒是嫡公主，是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