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媽把我的學習成績看得比她的命還重要。

 

隻因我小學期末成績差十分，她就在教室直接扒了我的褲子。

 

在所有人面前打我屁股十掌，害我被同學嘲笑。

 

高考前，我坐同學的摩託車兜風，她衝去學校造我同學黃謠，害她毀容轉學。

 

直到高考成績出來。

 

我以 703 分的優異成績被各大名校錄取。

 

年僅十五歲就拿下九省的高考狀元，一舉成為連跳四級的學霸大神。

 

我家站滿了來採訪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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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激動落淚，準備迎接全國上百萬人對她的稱贊與贊譽。

 

我卻冷冰冰地勾唇。

 

「媽，自首吧。」

 

1

 

在我十歲那年，爸爸嫌棄我媽沒文化，出軌了一個大學生，與我媽離婚了。

 

從那以後，我媽就像是瘋了一樣，開始嚴格要求我的學習成績。

 

盡管那時候，我才小學四年級。

 

她將時間表貼在了我的床頭。

 

早上五點，我就要起床背課文。

 

六點，朗讀並大聲背誦英語，七點鍾是吃早飯的時間。

 

隻有一根油條和兩個雞蛋，並且要按照順序，先吃油條，再吃雞蛋才行。

 

不能喝粥隻能喝礦泉水，因為我媽上網搜過。

 

說這樣可以增加智慧。

 

七點五分，我開始寫數學題，直到八點二十，準時出門往學校趕。

 

八點四十到達學校門口，九點開始上課。

 

下午五點放學後，其他女孩約著在操場玩雙槓，或者踢毽子。

 

我從來都沒有參加過。

 

因為我媽早早地就等在了學校門口，要帶我回家寫作業。

 

她說，現在我已經小學四年級，抓我學習已經遲了整整四年。

 

所以我要比別人多出四倍的努力，才能和別人一樣厲害。

 

我要記課文、背單詞、直到夜裡十二點才能停。

 

我媽怕我打瞌睡，就在房頂上綁了一根麻繩，將我的馬尾辮塞了進去。

 

直到麻繩繃住我的發頂，我隻要輕輕一低頭，頭皮就會像是針扎一樣疼，她才算是放心。

 

「媽雖然沒讀多少書，但是媽知道，頭懸梁，錐刺股。

 

「這樣，我看你還怎麼打瞌睡！」

 

有一次我實在是太困了。

 

即便是頭發被麻繩綁著，我也打了個盹。

 

正夢到爸爸要帶我去遊樂園的時候，我媽出來巡視才發現我睡著了。

 

抓著我的頭發就像是瘋了一樣，向後拖。

 

「常妍！你怎麼這麼沒出息，我讓你學習，你居然睡覺！」

 

我疼得頭皮發麻，哭著說我錯了。

 

第二天，我媽就買來了一大塊插花的花泥。

 

在我的書本旁邊鋪上了花泥，上面插滿了銀針。

 

隻要我一睡著，胳膊向外一動，就會碰到銀針，讓我快速清醒。

 

我隻能保持這一個姿勢，一動不能動。

 

我媽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臉。

 

可我晚上睡得晚，早上起得早，我實在是太困了。

 

胳膊骨節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小針孔。

 

被我們班主任看了個正著，她抓著我的肩膀，很認真地問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受到了什麼傷害。

 

其實這個班主任老師很好，她隻比我們大五歲。

 

大家都很喜歡她。

 

她又漂亮又溫柔。

 

我忍不住向她訴說了我的遭遇，第二日，她就來我家裡家訪。

 

2

 

班主任看到我房間的麻繩和桌面上鋪著的銀針。

 

不贊同地勸我媽：「常妍家長，你這是N待，是不行的。

 

「常妍現在才十歲，不能精神這麼緊繃的。」

 

我媽拿起了掃把就把班主任給趕出了家。

 

因為情緒激動整個人就像是瘋子一樣。

 

「我讓我女兒學習，算什麼N待！

 

「我看你這班主任是狗屁不通，你是怕我教育出來的女兒比你還優秀，呸！

 

「你敢再來，我就去教育局投訴你來我家索要禮品禮金！」

 

班主任前腳剛走，我媽後腳就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

 

「我才是你媽，我對你這麼好，你出去告我的狀！

 

「常妍，你賤不賤啊！」

 

說著，還狠狠地擰著我的胳膊：「你這個白眼狼，白眼狼！」

 

我疼得直哭，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賤是什麼意思。

 

但我知道，我媽似乎是在罵我。

 

我更知道，以後不會再有人來救我了。

 

哪怕是我的班主任。

 

都不行。

 

很快到了小學期末考試的那一天。

 

我媽特意叮囑我，進考場前要從右邊進，左腳出。

 

這樣寓意著，左右逢源，才能考出好成績。

 

可是當我媽迫不及待地趕去教室。

 

想要聽我的成績時。

 

才發現我語文 98，數學 95，英語 93 分，沒有一門滿分的時候。

 

我媽炸了。

 

根本不管是不是在外面，教室裡有多少人。

 

直接將我按在了她的腿上，當眾脫掉了我的褲子。

 

狠狠打了我十巴掌，邊打還邊說。

 

「我讓你學習不認真，你連個滿分你都考不了，你有沒有出息！

 

「你差多少分，我就打你幾巴掌！」

 

雖然我被我媽按在了她的膝蓋上，看不到周圍的景象，但我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凌遲著我。

 

一寸寸剝落著我的肌膚。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個碎掉的東西，叫自尊。

 

3

 

我拼命地掙扎，再加上班主任和許多同學家長都在制止。

 

我媽這才算歇了手，有同學家長看我哭得悽慘，不忍心，就好心勸著。

 

「孩子她媽，畢竟是小女生，臉皮薄，這裡還有這麼多男生，你讓她以後還怎麼上學啊？」

 

「是啊，你女兒考這麼多分已經很優秀了，幹嘛給她這麼大的壓力嘛。」

 

「我們家那渾小子三門才考了一百分呢。」

 

我哭著提我的褲子，推開我媽就跑出了教室。

 

隱約還聽到我媽在身後大聲吆喝著。

 

「我管我們家閨女關你們什麼事，鹹吃蘿卜淡操心！

 

「你們孩子考不好，那是智商有問題，能和我女兒比嗎？」

 

周圍的家長一聽我媽蠻不講理的，冷哼著不再搭理她。

 

……

 

鑑於我媽的魔鬼式教育。

 

我的成績突飛猛進，在家裡就已經自學了小學六年級的全部課程。

 

於是我媽給我申請了跳級。

 

並且安排我參加了全國的數學大賽。

 

我奪得了第一名。

 

是有史以來年紀最小的第一名冠軍得主。

 

當我領獎站在頒獎臺時。

 

我媽正對著採訪的記者口若懸河，炫耀著自己多年來的育兒經。

 

「孩子是需要嚴格要求的，不管不成器。

 

「四年級之前我放任她吃喝玩樂，但是現在她卻這麼優秀，都是我抓得好。

 

「早上五點起，晚上十二點休息，頭懸梁錐刺股，困了就有針扎，我就不信她還不成材。」

 

以往從來不和我媽交往的左右鄰居。

 

都觍著臉咨詢我媽的育兒經驗，我媽將我的時間表以一份一百元的價格賣給了他們。

 

更是配著麻繩，花泥和銀針，以一套三百元的價格賣了下去。

 

許多家長都以買到了這些道具為榮。

 

覺得自己的孩子一定能沾染到我的喜氣，也能和我一樣優秀。

 

一時間，我媽靠著這些道具都能賺得盆滿缽溢。

 

當然也有家長持不同看法。

 

「小學就這麼嚴格，沒必要吧？孩子都沒有美好的童年了。」

 

下面有網友挖苦。

 

「現在不學習，以後出了社會就得經受毒打，等你們孩子搬磚的時候，你們就不這麼說了。」

 

而我爸，破天荒地給我媽打來了一通電話。

 

4

 

這是從我爸離婚後，除了每月按時打來生活費。

 

打來的第一通電話。

 

我媽鬥志昂揚，搖晃著手中亮起的屏幕衝我炫耀。

 

「看，你爸一定是後悔了，我小學畢業又怎麼樣，我一樣能把我女兒教育得這麼優秀。

 

「我就要讓你爸看看，他因為我的學歷嫌棄我、背叛我，是他錯了！」

 

可讓我媽失望了，我爸打過來電話非但沒有誇她，反而罵她神經病。

 

「王仙鳳，你恨我不要緊，出軌是我錯了，可是和妍妍沒有關系，你為什麼這麼折磨她！

 

「五點起，十二點睡，你還是人嗎你！」

 

我媽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間龜裂，朝著電話那頭喊得撕心裂肺。

 

「我沒錯，你給我閉嘴，閉嘴！」

 

我爸和我媽不歡而散，可我媽非但沒有歇了這心思，反而更是铆足了勁，想要向我爸證明，她的教育方式沒有一點問題。

 

……

 

我成了六年級年齡最小的一個學生。

 

因為學習成績好，年齡又小，再加上我媽那時候瘋狂賣我的學習四件套，讓他們也深受荼毒，使得許多同學更加討厭我。

 

他們在背後說我明明年齡小，為什麼裝得這麼老成。

 

還說他們爸媽天天把我的名字掛在嘴邊，讓他們向我學習，實在是太煩了。

 

甚至還有同學偷偷將他們爸媽買到的針帶到了教室，扎在了我的桌面上。

 

「你不是已經這樣扎習慣了嗎？就扎著上課唄。

 

「再說，連屁股都露過的人，還怕什麼銀針啊。」

 

隨後是全班同學哄然的大笑聲。

 

我隻能默默地忍受這一切，隻當自己沒有聽見。

 

因為他們對我的排斥，我拼了命地學習。

 

我想跳級，我想擺脫這個滿是噩夢的小學。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我連跳三級，在十二歲本該是初一的年紀。

 

我卻升到了初三。

 

中考時，我以 681 分的成績破格被我省的第一重點高中錄取。

 

5

 

我以為自己終於可以擺脫小學的噩夢。

 

可我還是想得太簡單，高中並沒有我想象中的好過。

 

反而比小學還要難熬。

 

高中的同學已經可以將惡意隱藏得很好。

 

他們會偷偷撕了我的課本，踩髒我的書包。

 

會趁我去洗手間時，將我關在廁所隔間裡。

 

他們以逗弄我為樂。

 

卻又會在老師叮囑多照顧我一些時。

 

故作親昵地摟住我的肩膀：「當然了老師，畢竟這是我們班的小妹妹嘛。」

 

盡管我一直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

 

可我還是在他們第五次將我關進廁所。

 

害我錯過數學課的時候，忍無可忍了。

 

我鼓起勇氣告訴了我媽，她淡淡地掀了掀眼皮。

 

「常妍，別跟我來這套，你就是長大了想偷懶不學習了是吧！

 

「我把房子都賣了，跟著你來市裡督促你學習，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

 

「我知道了，一定是高一那些孩子們教壞你了，你現在都會偷懶了，走，我去找他們算賬去！」

 

我立刻後悔了，因為我想到了我媽當著所有人面，打我的那幾巴掌。

 

可我媽直接將我拖到了老師的辦公室。

 

那時候正是課間操時間，我媽的吼叫聲響破了整個樓道。

 

「你知道我們家妍妍是天才，是高材生嗎！

 

「為什麼還要讓不三不四的學生接近她，帶壞她。

 

「她這次回來居然說有人欺負她，我告訴你，誰敢耽擱妍妍學習，我就和她沒完！」

 

於是學校所有人都知道。

 

高一二班的常妍有一個潑婦一樣的媽。

 

別招惹常妍，也別招惹她媽。

 

所以託我媽的福，從那以後沒有人再來欺負我。

 

可是所有人都對我避之不及。

 

沒有人和我說話，也沒有人和我交朋友。

 

就連班主任都對我很冷淡，生怕哪一天我媽就會衝過來當著所有人的面罵她。

 

盡管我學習好，但他們都在我背後叫我書呆子、怪胎。

 

我忽然覺得很累。

 

課本上的文字都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怪獸。

 

如果隻是這樣日復一日地學習，那我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於是在這天放學回家的路上。

 

我看到了一間農貿店，那時候我一天的生活費隻有二十。

 

我用身上僅有的二十元買了一瓶農藥。

 

我想。

 

是我媽將我帶來了這個世界。

 

那我現在就將自己的命還給她。

 

我們兩清了。

 

6

 

就在我要擰開瓶蓋時。

 

一輛拉風的赤紅色摩託車帶著轟鳴聲停在了我的面前。

 

「常妍，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下意識將手中的農藥藏在了身後。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她帥氣地摘掉了自己的頭盔，露出了齊耳的短發，帶著一絲英氣。

 

看我的目光帶著暖意。

 

「我是你隔壁班的姚悅啊，你不認識我，我認識你。

 

「誰不知道咱們學校有一個小妹妹學習超好，小小一隻。」

 

姚悅說著，拍了拍自己的摩託車後座。

 

「要不要上來帶你兜兜風，天天學習，你不累嗎？」

 

累？

 

我學習了這麼多年，第一次有人不是關心我的成績。

 

而是問我累不累。

 

我趁姚悅給我取頭盔的工夫將農藥丟進了垃圾桶。

 

戴上了一頂黑色的頭盔，環住了她的腰。

 

於是，在一個普通的周二黃昏。

 

姚悅帶著我去了我從來沒有去過的森林公園。

 

在車水馬龍的都市裡，我看到了火紅的銀紅槭、繁茂的狼尾草和明豔的大濱菊。

 

我們躺在綠草坪上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聽著耳邊樹木哗哗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