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2

 

第二天我在下班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了江景澤。

 

我從他的身邊繞行而過，他急切地拉住我。

 

「把我加回來好麼？」

 

我有些無力，卻也明白他吃軟不吃硬。

 

「你有什麼事情麼？」

 

他憋紅了臉，也想不起一個理由。

 

「我不想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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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定地看著他，「時間會衝淡一切的。」

 

他忽然在那一刻明白我去意已決。

 

「我會讓你看到我的行動。」

 

我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給自己報了個書法班。

 

心亂的時候，我便會開始習字，然後心就會變得靜下來。

 

我很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

 

隻需要專注在自己的身上。

 

不用再在夜裡輾轉反側，期待他能知道我生氣的緣由。

 

也不用在無數個否定自己的瞬間，極端地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有一天下班的時候，我在公交車站看到了一隻被遺棄的小狗。

 

我把它撿回了家，給他洗了澡，取名為「金錢豹」。

 

從此無數個加班回家的時候，一想到它在家裡等著我，便覺得溫情了起來。

 

而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想到江景澤了。

 

今天張萌約我吃飯的時候。

 

我帶出了我的小狗。

 

她驚訝地說，「止盈，你真的變了。從前你根本不愛這些小狗小貓。」

 

我笑了，從前我也很喜歡，隻是江景澤不喜歡，所以我也偽裝得不喜歡。

 

我撫摸著小狗，他也熱烈回應著我。

 

過去那段迎合他而無限委屈自己的時光，可算是結束了。

 

張萌看著我逗弄著小狗，

 

「你知道麼？江景澤好像把林芷蔚開除了。後面他們鬧了好大一場，林芷蔚還動了手。」

 

我的手一頓，卻也隻平靜地說。

 

「也許是有一些誤會吧。」

 

張萌繼續說著，「林芷蔚為了報復他，還把江景澤公司的一些重要文件和數據泄露給了對手方。現在江景澤公司的業務都幾乎快被掏空了。」

 

「也挺唏噓的，昔日好歹也是戀人，如今已經是仇人了。」

 

她大概是意識到了什麼，趕緊停下找補。

 

「啊，止盈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也隻是笑著說，「我知道的。挺沒趣的不是麼？」

 

她像是不認識我了。

 

「你真的變了。」

 

13

 

我在有天去超市買完狗糧後，回家的路上遇見江景澤。

 

他胡子拉碴，衣服上的褶皺很多，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十歲。

 

我疑惑他怎麼在這裡。

 

又怎麼找到的這裡。

 

他低下頭，「張萌告訴我的。你別責怪她，是我求她的。」

 

我開了門，金錢豹便撲到我的腿上不住打轉。

 

「你養了狗？你……以前不是不喜歡狗的麼？」

 

我笑著說，「以前隻是因為你不喜歡而已。」

 

他頓了頓，「我已經處理好了，那邊的事情。」

 

我頭也不抬地逗著金錢豹。

 

「那很好啊。」

 

他沉默了半晌。

 

「止盈，我們可以一起去西班牙旅遊麼？」

 

我拒絕的話剛要說出口，他便急急說。

 

「你忘了，你欠我一個生日願望。」

 

我站著在原地，忽然想起那年他生日那天，有一筆訂單流失了。

 

他一整天都情緒不佳，我便承諾了他，可以答應他的任何一個要求。

 

「可抱歉，我們早已經分手了。」

 

他苦笑了一下，「你當時承諾，並沒有說有效期。」

 

14

 

最後我還是答應了他。

 

因為我也剛好想休假出去旅行。

 

我把金錢豹託付給了張萌，再三跟她說金錢豹的喜好。

 

張萌被我搞得煩S了，「知道了，知道了。」

 

臨別的時候，她卻對我神秘一笑。

 

我沒有細想。

 

我跟他搭乘上了同一班飛機，在短暫的尷尬過後，他開始跟我談天說地。

 

我們有著相同的喜好和許多共同話題。

 

我突然發現，如果未曾做過戀人，或許我們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那些日子，我們一起看過巴塞羅那海灘的日落，一起在西班牙廣場前自由跳舞。

 

他笑意直達眼底，我也感到愜意。

 

在巴塞羅那的聖家堂，我看著遠處的落日發呆時——

 

他突然舉著戒指單膝跪地。

 

「趙止盈，嫁給我好麼?」

 

四周開始有陸陸續續的鼓掌聲。

 

可誰知道，我們已經分手。

 

我扶起他，「這是在彌補當時的遺憾麼？」

 

戀愛三年的時候，我一直旁敲側擊他向我求婚。

 

而眼前這場景，我不知道夢過幾次。

 

我曾在一次次失落中站起，認為自己一定可以等到他想和自己安定的那一天。

 

可那天還沒有到來，我們便分手了。

 

我提的，可我不後悔。

 

他胡亂用手擦著眼淚。

 

「我真的想娶你。

 

沒有你的每一分，家裡都冰冷極了，仿佛一個冰窖。而我總在加班開門的時候，幻想你還在家裡，還問我吃飯了麼。

 

我現在，總算是知道了那種不安的感覺。你總說沒有安全感，我從前都覺得沒所謂，隻是小事。可我們的感情就是敗在了這裡。

 

對不起，是我沒有做到對你的承諾，害你受委屈了。」

 

遲來的理解使我淚目。

 

模糊的眼淚中，光影交錯，我仿佛看到五年前的他。

 

那時候他跟我表白，他說，「趙止盈，我喜歡你笑起來的小酒窩，也喜歡你發怒時的樣子，你所有的樣子我都喜歡。」

 

可後面，他又是為什麼很嫌惡我生氣的樣子呢？

 

我隻是，無限懷念那個愛得熱烈的自己。

 

也略帶遺憾沒有把我們的故事寫到最後。

 

風輕輕吹起我的長發，我放松一笑。

 

「沒事啦，這樣也好。」

 

愛意隨風止，風起意已平。

 

15

 

趙止盈開始變得不在意我了。

 

一開始我以為她隻是因為林芷蔚跟我賭氣。

 

我們也因為這個事情冷戰了很久。

 

說實話，我很煩，每次吵架她都摔東西。

 

我已經解釋了幾百次，我沒有做過任何出軌的事情。

 

可她還是不依不饒。

 

往常冷戰她都堅持不了幾天，一般我稍微示好，她就跟我和好了。

 

可這次冷戰時間有點太長了。

 

我也嘗試遞過臺階，可她裝作沒有看見。

 

反常，太反常了。

 

最後，我隻好叫我的好友打電話給她，謊稱我醉了，讓她來接我。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林芷蔚突然來了。

 

她說，「我們復合吧。兜兜轉轉這麼些年，我發現我們才是最適合彼此的。」

 

我嗤笑了一聲，「不了。」

 

陪在我身邊的是趙止盈，而我已經逐漸離不開她了。

 

她把我的襯衣熨得平整，她總是把家裡收拾得幹幹淨淨，她總是記得我的喜好。

 

甚至我隨口的一句話，她都完整地放在心上。

 

可林芷蔚卻突然坐在了我的身上，急切地想吻我。

 

我剛想掙脫開，可這一幕剛好被趙止盈看到。

 

我原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跟我又吵又鬧的。

 

可這次，她沒有。

 

我應該高興的。

 

可很奇怪，我在心裡卻莫名升騰起一股不安。

 

16

 

胡思亂想地過了一夜，我打算第二天跟她好好解釋一下。

 

新買的粉鑽項鏈還在我的兜裡。

 

我都想好了，等下我先道解釋，然後再給她禮物。

 

我甚至已經在腦子裡想好了她驚喜的表情。

 

趙止盈很好哄的。

 

可等她下來時，我按照預想的跟她解釋了一下，她卻順著我的話。

 

她說, 沒事，我知道的。

 

我有些驚訝。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重。

 

我開始給她主動發微信。

 

可等了她好久都沒有回復。

 

往常我發微信給她, 三秒內她一定會回復我的。

 

甚至我和林芷蔚被她撞見在樓下喝咖啡時。

 

她面無表情，好像在看別人的事情。

 

我意識到我必須得做些什麼了，便急切起身想跟她解釋。

 

可她卻摁住我，讓我好好面試。

 

那一整場我都如坐針毡。

 

林芷蔚跟我說話, 我一個字都沒有聽見去。

 

心裡慌亂地不行, 我總感覺我快要失去她了。

 

17

 

我想找她解釋的時機很快就到了。

 

趙止盈突然打電話給我，讓我去接她。

 

電話裡的她醉得厲害。

 

她在喝醉的時候還想到我，我很開心的。

 

去接她的時候, 她主動坐到了後座。

 

我心裡一沉, 那次林芷蔚坐我車副駕的事情, 她還記著呢。

 

一路上她一直在流淚。

 

我竟然不知道她現在哭都是無聲的了。

 

要解釋的事情好多，而我根本不知道從哪件先開始。

 

我開始後悔吵架的時候沒有好好地和她解釋。

 

回家後, 我便想好好照顧她。

 

可她好像很抵觸和我的接觸。

 

我內心有些受傷。

 

但我還是放下自尊, 先向她認錯。

 

可她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她好像，不愛我了。

 

18

 

我想來想去，還是打電話給她的好朋友張萌。

 

張萌跟我說了她已經買房子的事情。

 

那一刻, 我非常驚訝。

 

買房子這麼大的事情，她在我面前提都不提。

 

我心慌得厲害, 突然想到了三年前有一次吵架，我對她說，滾出我家。

 

那句話說完之後, 她立刻就安靜下來了。

 

她看著我的眼神那樣受傷。

 

她安靜地進了房間，我趴在門上聽著，她沒有哭的聲音我才離開的。

 

第二天，我主動遞了臺階，她立刻也下來了。

 

我以為我們和好如初了。

 

可她看向我的眼睛那麼悲傷。

 

那時候她對我已經S心了吧。

 

我懊悔地拍了自己的腦子, 那時候是氣話而已啊。

 

19

 

林芷蔚不止一次來找我說復合的事情了。

 

我的腦子開始不斷閃過趙止盈哭泣的臉龐。

 

我認真地對林芷蔚說，我心裡隻會有趙止盈。

 

她聽完了卻嗤笑了一聲。

 

「你如果真的喜歡她, 又怎麼會跟我藕斷絲連？」

 

「還是說, 你其實也享受出軌的感覺？」

 

我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趙止盈一直跟我吵架是為了什麼。

 

五年前, 我承諾她的, 我會跟別的女生保持邊界感。

 

她是怕我重蹈覆轍，像是前任一樣對她。

 

那一刻, 我好像代入了她的感受。

 

心裡的愧疚感更盛了。

 

我終究弄丟了，那個毫無保留愛著我的女孩。

 

我痛哭出聲。

 

再也找不見了。

 

20

 

趙止盈在我們分手後的第五年結婚了。

 

她給我下了結婚邀請函，「歡迎你來參加我的結婚宴。」

 

我心如刀絞，卻還是笑著說, 會的。

 

時隔多年, 她早就已經向前走了好遠好遠。

 

可我還留在原地, 不斷咀嚼著失去她的痛苦。

 

我當時學車是為了接喝醉的他回家。

 

「作（」她笑著和我打招呼。

 

她很美。

 

我笑著問她，以前你有想過和我結婚是什麼樣子麼？

 

她正戴著耳環，自然地說, 會啊, 想了幾百次了。

 

我的心髒處傳來鈍痛。

 

好想跟她說，我也想和你結婚。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在臺下，看著新郎親吻著她, 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餘生那麼長，我隻知道我的生命裡，再也不會有趙止盈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