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醒來，床邊已經冰涼一片。

沈聿照常去了一大早去了實驗室，但哥哥卻久違地找上了門。

 

從小時候，哥哥就一直很寵我。

 

是那種，即使需要連軸轉管理十幾家公司，也會每晚囑咐我一大堆的好哥哥。

 

由於爸媽的放養政策，他在我生命中還承擔了一大半家長的角色。

 

直到我遇到沈聿。

 

為了靠近他，我放棄了一直以來學習的畫畫。

 

也放棄去國外頂尖藝術院校L大進修的機會。

 

轉而選了與自己最不相幹的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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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直接的導火索，是在一段流傳已久的採訪片段裡。

 

沈聿被問到喜歡的女生類型時。

 

他漫不經心地回道：

 

「我喜歡聰明的，起碼得跟我一樣吧。」

 

我在數學上一直都沒多少天賦，更算不上聰明。

 

所以我隻能努力著，往這方面靠近一點，再一點。

 

自那以後，我和哥哥第一次爆發了劇烈的衝突。

 

他說：「晚晚，你以後還會遇見到更多很好的人，不是隻有沈聿一個。」

 

但那時我想，可這樣讓我心動的少年在往後餘生中可能就這一個了。

 

所以一次爭吵後，我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家。

 

我們也是從那時候逐漸沒了聯系。

 

現在再見面，我心理久違地生出溫暖的感覺。

 

哥哥一身西裝微皺，像趕了連夜的航班。

 

原本帥氣的臉也有了些許疲色，坐在沙發上開門見山：

 

「晚晚，我聽林夢瑤說，你想分手了，是真的嗎？」

 

在他殷切關心的目光下，我點了點頭。

 

他眼神兀地亮了。

 

我知道，即使我很多次跟哥哥推崇沈聿有多聰明，有多天才。

 

但在對待我這方面，我哥依舊對他深惡痛絕

 

我趕緊補充：

 

「但一直到生日那時候，我都需要一點時間考慮。」

 

哥哥的臉上掛上了笑容，斟酌著措辭繼續道：

 

「我不是在逼你，隻是前段時間L大的莫教授還一直跟我說很喜歡你參賽的那副《翼》，希望你能夠繼續這條道路。」

 

「如果你願意，他歡迎你隨時加入他們，不用有什麼顧忌，晚晚。」

 

我不由笑出了聲。

 

上次見到莫教授，還是在高中時被選中參加的國際油畫大賽上。

 

那次之後，他不止一次邀請我去Y國跟他一起鑽研油畫。

 

真的是個很可愛的白人小老頭。

 

不過要是他知道我是為了個男人放棄的話，即使他是外國人也會忍不住罵我一聲戀愛腦吧。

 

但怎麼辦，那時候的我就是瘋了似地想靠近沈聿。

 

就像深處漩渦泥潭的人，明知不能掙扎，卻忍不住不動，從而一再深陷。

 

也不是沒有後悔過。

 

或許是在他人嘲諷我成績時，他的冷眼旁觀。

 

抑或是那次自習，沈聿無意看到了我密密麻麻的錯題後。

 

轉著筆杆的手一停，歪頭淡淡地問我：

 

「你這種水平，怎麼有勇氣選這門課的？」

 

「真的有努力嗎？」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自習室裡足以讓其他人的目光朝我齊刷刷投來。

 

沈聿不知道，我拼了命地努力，才勉強跟他一個學校一個專業。

 

可理科的很多東西，不是靠努力就行的，更多是天賦。

 

那一刻，我的淚水不自覺在眼眶彌漫。

 

忍了半天，沒掉下來。

 

張張嘴到底也沒出聲反問他。

 

我追他的事全系都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選這門課嗎？

 

一瞬間，我像個人盡皆知的小醜。

 

可第二天，我照樣被他一句：「溫言晚，去吃完晚飯嗎？」給又吊回了身邊。

 

對於他，我似乎總是很好哄的。

 

真不爭氣啊，溫言晚。

 

我不止一次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

 

07

 

哥哥安慰我走後，剛準備出門，房門卻被人從外面猛地打開。

 

虞淼像沒看見我一樣，熟門熟路地從我身側進來。

 

然後在房間裡不停地翻找著。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頭也不回的跟我打招呼：

 

「學姐打擾了，沈學長讓我來拿資料。」

 

我的指甲不自覺嵌進手心裡。

 

引起隱隱疼意。

 

就算我再怎麼看輕沈聿對這段感情的態度。

 

我也沒想到，

 

他竟然能把兩個人小家的鑰匙隨隨便便給別人。

 

而且還是個跟他緋聞不斷的女生。

 

我到底沒忍住，撥打了沈聿的電話。

 

沒等我出聲。

 

電話那頭傳來似是不耐的一聲：

 

「嘖。」

 

「溫言晚，有什麼話快說。」

 

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氣，開口問他：

 

「沈聿，是你給虞淼家裡的鑰匙讓她進來的嗎？」

 

似乎感受到我生氣的情緒，那邊頓了頓，不解地反問：

 

「是又怎樣。」

 

「溫言晚，你忘了上次你怎麼給我送的資料嗎？」

 

聽到反問，我愣在原地。

 

上次我給他送資料時，在他教學樓迷了路，便打電話讓他來接一下我。

 

他拿到資料，蹙眉說了第一句話：

 

「真笨，怎麼連路都不會認了？」

 

當時我隻當是他的打趣，先現在想來多半是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

 

幾乎瞬間，過去相似的記憶全都湧了上來。

 

「真笨，怎麼這都能做錯？」

 

「真笨，用用腦，好嗎？」

 

……

 

是啊我真笨。

 

我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跟在他眼裡像兩個世界的人告白。

 

他隻是輕輕一句：

 

「你喜歡我？那我們在一起吧，溫言晚。」

 

我喜歡他的事實，就板上釘釘。

 

我潰不成軍地不敢多問一句，隻有紅著臉點頭。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得知。

 

他不過是因為家裡催得緊，打擾到他做實驗了。

 

所以選擇了我這麼一個顯而易見的擋箭牌。

 

08

 

似乎沒有聽到我的回答，電話那邊更不耐煩了。

 

沈聿最後甚至沒有一句解釋。

 

隻是略帶責備的留下一句：

 

「溫言晚，別再做自己不擅長的事了。」

 

之後就都是電話嘟嘟的餘音。

 

再抬眼，隻見虞淼拿著疊報告，仿佛她才是主人一樣站在我面前。

 

神色是顯而易見的得意。

 

她一根手指豎在唇間，朝我嬌俏地笑了一下：

 

「真不好意思呀，又把學長的房間翻亂了。」

 

「我偷偷給學長留了驚喜，學姐千萬別告訴他哦。」

 

說完眨眨眼，轉頭離開。

 

雙手止不住顫抖，我猛然意識到在我看不見的角落。

 

在我不在的日子裡。

 

她應該不止一次宛如主人一樣登堂入室。

 

一瞬間，房間裡莫名多出的一些少女心的飾品有了解釋。

 

從前問沈聿，他隻會無所謂地搖搖頭。

 

所以我隻當是照顧我，特別添置的裝飾。

 

現在想起來，環顧這小小的房間，我隻覺得一陣惡心。

 

忍不住跑到廁所，抱著馬桶嘔了起來。

 

似乎連帶著心裡關於沈聿也被嘔了出來，

 

越來越輕。

 

我摁住像被蟄一樣隱隱作疼的胸口。

 

沒事，很快一切就能結束了。

 

那晚，我在家解氣般喝了很多酒。

 

迷蒙間，沈聿似乎又躺在我身邊，捻了捻我的被角。

 

從身後攬住我。

 

「晚晚，下次生氣也別喝那麼多酒了。」

 

原來他也知道我生氣了。

 

隻是……他不在乎罷了。

 

現在又是做什麼？

 

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嗎？

 

明明他曖昧的吐息就在我脖頸處，我卻感覺到他離我好遠好遠。

 

遠到那條五年的鎖鏈幾近斷裂。

 

但我隻能抱著僥幸的希望默默等著。

 

很快，生日我等來了沈聿的回答。

 

也等到虞淼的再次示威。

 

從白天到黑夜沈聿都沒出現。

 

直到虞淼的朋友圈裡放出一個視頻。

 

視角似乎是偷拍，但依稀可見沈聿的身影。

 

虞淼問他：

 

「沈學長，這麼晚了真的不回家麼？」

 

他在實驗桌前頭也不抬，「嗯」了一聲。

 

緊接著，虞淼像是撒嬌一樣，吐吐舌頭回應：

 

「哦——原來學長這麼喜歡跟我一起做實驗啊……」

 

一直到視頻結束，沈聿都沒有否認。

 

「你過來核對一下這個實驗數據……」

 

他淡淡的聲音傳來，視頻戛然而止。

 

我知道，這是虞淼特意給我看的。

 

而她也知道——

 

今天是我的生日。

 

09

 

直接找到視頻裡的實驗室。

 

我就站在實驗室最顯眼的窗戶外，定定地看著裡面互動的兩人。

 

十幾分鍾，沈聿似乎一點都沒注意到我的存在。

 

諷刺的是，虞淼倒先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她眼神微頓，卻沒有說話。

 

隻是在不經意的角度，朝我刻意扯出抹微笑。

 

我從來沒這麼清晰地意識到，對與沈聿來說，我的存在不過是可有可無罷了。

 

沈聿是在一個小時候後取器材時，才發現了蹲在牆角的我。

 

他頓住了腳步，垂眸看了過來。

 

我順勢攥住他衣角，站起來抬頭質問：

 

「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是我生日？」

 

他僵了瞬，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擰了擰眉，半晌才回我：

 

「實驗太忙，我給忘了。」

 

沒有說抱歉，聲音更是聽不出歉意。

 

他隻是像往常一樣，冷淡，理性地回答著我。

 

明明是早就料到的結果，我的眼淚卻還是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

 

「沈聿，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我多想問問他。

 

5年喜歡，3年戀愛難道連場生日都不配嗎？

 

沒等我問出口，眼前的男人卻上前幾步，施舍似地抱了抱我。

 

清俊的臉窩在我的肩膀處，語氣裡染上了疲憊：

 

「溫言晚，別鬧了。我現在很累，有什麼事回家再說。」

 

或許在他看來，在這難得的示弱面前，我肯定會懂事地遷就他。

 

但現在不是以前了，沈聿。

 

過往種種，加上現在倒打一耙的行為，隻讓我惡心地全身發顫。

 

我想也沒想，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他的臉上一瞬間又爬上了不耐，皺眉對我說：

 

「生日很重要嗎？紀念日什麼之後也可以補辦的。」

 

「你為什麼總在意這種沒有意義的東西？」

 

「而且這生日沒有我你就過不了了嗎，溫言晚，獨立點吧。」

 

似曾相識的話語，再次一字一句鑿進了我心裡。

 

把裡面攪地鮮血淋漓。

 

也挖出了深處那點僅剩的喜歡。

 

突然我明白了，不僅僅是帶路那次啊，在過去他可能還無數次嫌棄過我的麻煩。

 

其實他說的對，我確實需要獨立點了。

 

至少獨立到不需要他這個男朋友。

 

似乎感覺到我情緒不對，沈聿頓了頓，聲線柔和了下來：

 

「你想要什麼禮物，我明天下午陪你去買。」

 

「不要了。」

 

我松開緊握的拳，紅著眼眶微笑看向他。

 

不要禮物了。

 

連你也不要了，沈聿。

 

我在學業上有時是會麻煩他，但同樣的，我也又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收拾我們的小家。

 

研究他的食譜，照顧他的起居。

 

愛意的輸出本就應該是雙向的。

 

我不是取之不盡的泉水，能一直不求回報地單向輸出給他洶湧的愛意。

 

在得到那麼多次冷臉和厭煩後。

 

我已經夠累了。

 

但沈聿不知道。

 

聽到我的話，他似乎松了一口氣，語氣裡帶著點欣慰：

 

「你什麼時候這麼懂事了，晚晚。」

 

「現在太晚了，你在這兒等我，待會兒一起回去。」

 

說完，他就快步離開去取器材。

 

但抱歉，沈聿。

 

這次我不會再等你，未來也不會

 

走出教學樓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10

 

虞淼叫住了我：

 

「學姐，你不會是想讓學長陪你回去過生日吧？」

 

我轉頭疑惑地看她。

 

她卻笑著，又更進一步：

 

「溫學姐，你不覺得你和沈聿學長一點都不配嗎？」

 

「他一學期做的實驗就能發三篇一區SCI，你呢，成績是化學系出了名的吊車尾。」

 

「你連幫他做實驗都做不到，還隻會麻煩他過生日……」

 

接下來的話她沒說完。

 

「啪」地一聲，就被我的巴掌堵在了嘴裡。

 

她被我扇地愣在原地。

 

我扭了下手腕，皺眉看她。

 

第一次見這麼理直氣壯的「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