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把他領進門，又給他倒了一杯水，關切問：「沒被拍到吧？」

「沒有，這裡很好。」

 

他輕巧抬眼看我。

 

那雙慣來深情的眼眸裡此刻全是我的模樣。

 

我略怔了怔，隨即快速垂下眼去。

 

不得不說，近距離面對這樣一張臉，對我的心理考驗非常非常大。

 

我故意不看他，快速說：「你要畫什麼句號就趕緊畫吧，我怕再多待一會兒，我爸就回來了。」

 

陸聞璟雙手握著茶杯，眼神落寞。

 

「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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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

 

「可是我還有，我這幾年都——」

 

我慌得想立即捂住陸聞璟的嘴。

 

他怎麼能說這種話！他不是來放下執念的嗎！

 

好在此時響起門鈴聲。

 

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我衝陸聞璟「噓」了聲，隨後走到門邊去看門上的貓眼。

 

這一眼更是給我嚇夠嗆！

 

門外站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那好閨蜜喻晴！

 

天！

 

她怎麼會過來！

 

這場面，和偷情被抓又有什麼區別！

 

我瞬間就炸了，牽起沙發上的陸聞璟滿屋子亂竄：「我靠！我閨蜜來了，你先躲一下！」

 

陸聞璟被我牽得到處走，還要問：「為什麼她來我就要躲？」

 

「她喜歡你啊！」我這樣答。

 

衛生間不行，書房不行，我爸房間更不行......

 

我滿屋子繞來繞去。

 

最終將陸聞璟安置在我房間的衣櫃裡，命令他：「你等下不準出來！」

 

陸聞璟 185 的大高個，此刻雙手抱膝縮在我的衣櫃裡，委屈巴巴地點頭：「我不出來。」

 

門鈴聲催命似的在響。

 

我實在是怕，再度重申：「你真的不能出來啊。」

 

他乖乖地說：「我不出來，你放心。」

 

我這才關上衣櫃門。

 

扯散頭發，佯裝初醒般去給我的閨蜜開門。

 

喻晴一進門就抱怨：「你怎麼才開門啊，我手都酸了！」

 

我接過她手裡的東西：「提的什麼？」

 

「海鮮，待會兒給你做撈汁小海鮮。」

 

她自發到換鞋區換鞋，低著頭誇我：「我們家凝凝那麼懂事，還陪我看老公直播，那我當然要做點好吃的犒勞犒勞——」

 

她聲音戛然而止。

 

瞪著眼睛，指著地上那雙陸聞璟穿來的鞋說：「我靠！我老公的鞋！」

 

「......」完了！

 

5

 

地上是一雙藍白拼色的休闲鞋。

 

如此青春洋溢的風格，自然不能說是我爸那古板老頭的。

 

而這鞋碼，明顯和我的腳也不匹配。

 

我正絞盡腦汁想解釋，閨蜜已經對著那雙鞋細細端詳：「我靠！連鞋碼都一樣，真的是他的鞋！他可愛穿這雙鞋了，私底下的場合基本全在穿它，有粉絲說他一口氣買了三十雙哈哈哈......」

 

我跟著哈哈兩聲，還是汗流浃背。

 

「不過這雙鞋好新啊，是新鞋吧？」

 

我混沌的大腦終於想到解釋：「是，是我一個遠房堂弟的，他過來這兒住兩天。」

 

「帥嗎？」

 

「沒你老公帥。」

 

閨蜜這才樂顛顛提著海鮮往廚房方向走。

 

我跟在她身後，目光先一步落在陸聞璟待過的地方。

 

茶幾上有他喝過水的茶杯，沙發上甚至還有他不小心遺落的黑色手機！

 

我腦子又炸了。

 

先一步將那手機揣進兜裡，又欲蓋彌彰地端起茶杯喝了兩口：「天真的好熱啊！」

 

閨蜜眼神警惕地盯著我。

 

隨後拱起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你是不是藏男人了？」

 

「——誰？」

 

我左右張望，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你說我嗎？」

 

「有一股香水味。」

 

她又嗅了嗅：「我靠！好魅惑的香水！是哪個狗男人噴這種香水勾引你！」

 

「......」

 

我再度搬出莫須有的堂弟：「我堂弟，他出門約會了。」

 

「難怪。」

 

終於進到廚房。

 

從海鮮處理到調味，閨蜜全程沒讓我沾手。

 

但我還是惴惴不安。

 

藏在衣櫃裡的陸聞璟，就像是埋在屋子裡的隱雷，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爆炸。

 

我實在是怕。

 

趁著閨蜜哼著小調心情頗好，我試探道：「寶，如果你老公、就是陸聞璟，他有喜歡的人，你怎麼想？」

 

「你說的是直播那時候吧？」閨蜜停下切蔥的動作，「剛開始確實接受不了，不過現在想想挺正常的。」

 

她扭頭看我：「畢竟他都這個年紀了，不談戀愛也不正常吧？」

 

我贊許道：「你這個粉絲真的好理智。」

 

眼看著閨蜜得意地晃起腦袋，我又道：「那如果他喜歡的人是你認識的人呢？」

 

「誰！」閨蜜瞬間警惕。

 

「......」我突然就慫了。

 

切蔥的刀被她利落甩在砧板上，她惡狠狠發話：「我S了她！」

 

從表情都能看出她此刻真的很生氣：「早就認識陸聞璟卻不告訴我，這還是朋友嗎！凝凝，你告訴我，這人是誰？我要和她絕交！」

 

我慌張接話：「沒誰，我隨口一說的。」

 

6

 

我決定瞞S這件事。

 

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可能有人知道我和陸聞璟網戀過。

 

從做飯到吃飯花了快兩小時。

 

我全程提心吊膽，終於挨到吃飯結束。

 

我以為吃完飯喻晴就要撤了，誰知這人竟提出要去我的房間午睡。

 

我僵在原地：「那個......我床上挺亂的。」

 

「又不是沒睡過，」她嗔我一眼，「特意來給你做頓飯，連個覺都不讓我睡了？」

 

「睡，睡。」

 

「拿身你的睡衣，我洗個澡再睡。」

 

眼看著她直奔我房間的衣櫃而去，我連忙攔住她：「我去拿，你先放水吧？」

 

她狐疑盯著我：「你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

 

我苦笑著擦額角的汗：「天氣還是太熱了。」

 

浴室門終於關上。

 

我飛快趕到臥室的衣櫃，拉開櫃門，看到了蜷縮在衣櫃裡的陸聞璟。

 

他臉頰很紅，是那種不太自然的潮紅。

 

許是怕熱，他解開了襯衫的前三顆扣子，微微露出緊實的胸肌。

 

眼神像懵懂的小鹿，錯愕地望著我。額前的碎發已經被汗打湿，稍許狼狽，但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風情。

 

有種......事後感。

 

我別開眼，催促：「她去洗澡了，你可以出來了。」

 

陸聞璟朝我伸出手，羞窘道：「腿有點麻了。」

 

我攙扶著他從衣櫃裡挪了出來。

 

歇息幾秒，陸聞璟停在原地跺了跺腳，隨後看我：「接下來怎麼辦？」

 

「趁現在走吧，」我說，「她待會兒還要來我房間午睡呢。」

 

陸聞璟聽話地點點頭。

 

我隨手從衣櫃裡拿了條睡裙，隨後領著陸聞璟出了房間，小心翼翼地繞過那扇浴室門。

 

眼看著就要成功——

 

浴室門突然傳來動靜，是要打開的跡象！

 

情急之下，我隻能將陸聞璟塞進離我最近的書房。

 

驚恐一轉身，正對上圍著浴巾出來的閨蜜。

 

她埋怨我：「拿個睡衣怎麼磨磨蹭蹭的？」

 

我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聲音緊繃：「為了給你挑身好看的，花了不少的時間。」

 

「算你還有點良心。」

 

浴室門再度關上。

 

我思索要不要趁著這短短的時間再冒一次險，猶豫糾結再糾結，閨蜜已經從浴室走出來。

 

我極力掩飾：「哈哈，你穿這身真好看。」

 

她提著裙角轉了個圈：「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給我挑的？」

 

我攬著她的肩，正要把她往我的房間帶。

 

玄關處再度傳來聲音。

 

我疑惑地看向門外，竟然是我爸回來了！

 

看到我和閨蜜都在，小老頭還有些不好意思：「有份重要文件忘帶了，我回來拿一下。」

 

眼看著他連個頓都沒打，直奔書房而去——

 

我猛然想起被我慌亂之下藏進書房的陸聞璟。

 

「......」

 

算了，毀滅吧。

 

7

 

書房門關上了。

 

那一刻，我連下跪道歉的 108 式都想好了。

 

誰知我爸竟然沒有奪門而出！

 

難道他沒有發現書房的陸聞璟？

 

我正納悶，閨蜜小聲和我蛐蛐：「叔叔都這智商了，也會丟三落四啊？」

 

「他就幹專業的事智商高，其餘都不太行，」我也蛐蛐，「所以我媽才要和他離婚。」

 

「哈哈哈哈哈。」

 

眼看著說說笑笑都要進臥室了，書房還是沒有傳來動靜。

 

我猜測，難道是陸聞璟將我爹穩住了？

 

我滿心都是書房的事。

 

誰知閨蜜一進臥室，狗鼻子又開始發功：「你這堂弟心思不單純吧，怎麼你房間裡也一股香水味？」

 

我瞬間想起我打開衣櫃門時，那撲面而來的男香。

 

我欲哭無淚解釋：「他出門前讓我聞了聞，你說這香味到底好不好聞啊？」

 

「還行，挺有品位一男的。」

 

閨蜜拿起手機，嘆一聲：「不過再有品位也沒我老公有品位！睡前我再看看視頻，爭取待會兒夢到他。」

 

「嗯，你夢吧。」

 

我實在好奇書房的動靜，拋下她起身：「我去看看我爸找到文件沒有。」

 

「去吧。」她揮揮手。

 

關上房門後，我直奔書房。

 

推開門，書房內的兩個人皆朝我看過來，臉上甚至還有談話時殘留的笑。

 

狀況外的人變成我。

 

我爸拍了拍陸聞璟的肩：「以後有這些問題都可以來問我。或者，你們想來基地參觀，我也是可以幫忙的。」

 

「好的，謝謝伯父。」

 

眼看著我爸拿好重要文件，又急急忙忙要出門，我看向唯一的知情人陸聞璟：「你怎麼和他說的？」

 

「我說我要拍一部這方面的戲，你讓我在書房看看相關資料。」

 

我悄悄衝他豎大拇指。

 

這理由確實可以，我真怕他直接和我爸說是我男朋友。

 

「我不會的，」陸聞璟看透了我的心思，「你沒有答應之前，我是不會亂說的。」

 

「謝謝。」

 

危機暫時解除。

 

我長舒一口氣，倚在門上，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陸聞璟身上。

 

很莫名地，我想起他剛進門時光鮮亮麗的樣子。

 

難以想象，短短幾小時，他就被我折騰成這副樣子。

 

想想還怪心虛的。

 

「今天不好意思，突發Q況實在太多了，也不太方便聊天，我想我們——」

 

他突然問：「你這麼抗拒我，是因為你閨蜜嗎？」

 

他朝我走近兩步：「因為她喜歡我？」

 

我連忙否認：「不是。」

 

「那是因為什麼？」

 

我猶豫許久：「不喜歡。」

 

「不喜歡？」陸聞璟定定地注視我，「既然不喜歡，那為什麼要回我？為什麼要惦記我的腹肌？為什麼要關心我心情好不好？」

 

「......」

 

陸聞璟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我的面前：「姜凝，我喜歡。」

 

「不行！」

 

他的目光一瞬間變得隱忍又倔強。

 

我恍惚間以為我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錯事。

 

在目光的對視中，陸聞璟率先敗下陣來。

 

他無奈地笑了笑：「姜凝，你怎麼這麼霸道？隻是我喜歡你，連這也不讓嗎？」

 

我閉了閉眼，試圖勸退他。

 

「我當初都那麼做了，我都那麼拒絕你了，你為什麼還要喜歡我？」

 

「當初，確實有討厭你，也想過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甚至還想過這輩子都不要再原諒你。」

 

陸聞璟的眼底糅雜著柔情和落寞：「但真正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他說：「原來，喜歡比討厭更幸福，愛比恨要更深刻。」

 

我沉默許久，最終隻吐出三個字。

 

「我錯了。」

 

這一刻，我覺得我自己錯得離譜。

 

當初不該勾搭他的。

 

他對待感情如此認真的一個人，我不該隨便勾搭他的。

 

「姜凝，我想和你在一起。」他說，「我想和你做很多事，做我們以前都做不到的那些事。」

 

我隱隱動搖，又很快清醒。

 

「不行。」閨蜜還在隔壁躺著。

 

「是因為她嗎？我的粉絲。」陸聞璟著急地說，「我可以去徵求她的同意，我會讓她答應讓我們在一起的......」

 

我也急了：「可我沒有同意！」

 

在陸聞璟求饒似的眼神裡，我殘忍地對他宣判。

 

「是我不喜歡你了。」

 

8

 

陸聞璟心碎地離開了。

 

睡完午覺的閨蜜搜刮完我的零食存貨也離開了。

 

屋子裡就剩下我一個人。

 

空寂的環境裡，我很難不想起陸聞璟離開時的那個背影。

 

我真的傷害他了。

 

我一方面覺得自己好殘忍，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做得對。

 

畢竟連共處一室都要躲躲藏藏的情況下，我怎麼可能答應和他談戀愛呢？

 

我默念長痛不如短痛，躺在床上也睡了一覺。

 

這一覺夢回高二。

 

是我和陸聞璟第一次提分手的時候。

 

那天，考試成績剛出來，我的年級排名下滑嚴重，幾乎被所有科任老師叫去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