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類別:現代言情
  • 更新時間:2025-03-26
  • 本章字數:3671

我用手不斷拂去玻璃窗上的水流,確認數次後,瘋魔一般指著那個名字,對旁邊的女生說:「這是我,我就叫蘇冉冉。」


「這是我,我考上了!」


回去路上大雨還在繼續。


路人都愁眉不展,行色匆匆。


我卻覺得那噼裡啪啦的雨聲,像是為我勝利奏響的樂章。


拐過一個路口,我看到一個比我大幾歲的男生坐在電線杆下。


暴雨無情砸在他身上。


他渾身都湿透了,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用頭一下下狠狠撞著杆子,發出野獸般痛苦的嘶吼。


他一定遇到了很難過的事情吧。


我想把傘給他。


但對貧窮的我而言,一把傘不便宜。


我遲疑了半分鍾,還是走上前把傘塞他懷裡。


雨水很快淋湿我的頭發衣服。


但是我笑得很燦爛:「我能去念心儀的高中了,我很開心。」


「別難過了,你也一定能心想事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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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十五年,我都是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就這一次,讓我放縱一回吧。


我冒雨跑回家,腳步輕快,媽媽還在等我的好消息。


推開破舊的院門,媽媽的嘶吼如尖刀刺入我的耳膜。


「蘇建強,你不是人!


「你怎麼能在外面養女人?你對得起我嗎?


「那是我給冉冉準備的學費,你不能動!」


6


爸爸身邊站著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媽媽衝上前要去撕扯,爸爸一把將她推到泥漿裡。


他神色不耐煩:


「小玉現在懷了,你要麼拿錢讓她拿掉孩子,我跟你以後好好過日子。


「要麼咱們離婚,我跟小玉過。


「她肚子裡說不定是個兒子,到時候我也有後了。」


媽媽倒在地上,喃喃哭泣:「蘇建強,你不是人,你狼心狗肺……」


怒火幾乎將我天靈蓋頂開。


我衝上前扶住媽媽,吼道:「離就離,離了媽媽和我過得更好。」


「媽媽,他永遠不會改的,離吧,我以後對你好!」


……


媽媽流著淚看向我,啞聲道:「冉冉,我不甘心。」


「我熬了這麼多年,憑什麼便宜其他女人。」


不知她是在說服我還是在說服自己:「冉冉,等拆遷,拆遷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把藏在院子爛瓦罐裡的學費拿了出來。


我哭著去搶。


「媽媽,我求求你,別信他。


「那是我學費,那是我的學費,你不能給他。」


……


爸爸將我踹進院子的爛泥裡,媽媽扶起我。


「沒事的,冉冉。


「你這麼聰明,讀一中也照樣能考好大學。」


爸爸居高臨下看著我們,抽出一張藍綠色的一百扔下來,正好貼在我額頭上。


他說:「吶,這個給你留著做學費。」


他帶著那個豔俗的女人揚長而去,媽媽追在後面喊:「蘇建強,拿掉孩子你就馬上回來。」


「不然我真的跟你離婚。」


爸爸頭也沒回。


我癱坐在泥漿裡。


它們像是水泥,又似是惡魔的觸手,緊緊纏著我,拉著我墮入深淵。


沒救了。


那個男人,我的媽媽,還有長在這爛泥裡的我。


通通沒救了。


媽媽拽著神情麻木的我去換衣服。


她不住地說:「你爸說了,拿掉孩子以後就好好過日子。」


「我再去賺錢,我給你賺一中的學費。」


我定定看著她,咬牙切齒:「他怎麼不去死?」


「為什麼馬路上的車不把他撞死,瘋狗不把他咬死,他怎麼不掉糞坑裡淹死?」


7


媽媽臉色大變,斥責我:「他是你爸,別胡說八道。」


「你怎麼能詛咒他?你別難受。你還有媽媽,媽媽對你好,媽媽愛你。」


怎麼辦呢。


十六歲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沒有了學習的動力,麻木地過每一天。


麻木地參加中考,麻木地上山下河,麻木地得知中考成績。


因為底子牢,我以三分微弱的優勢上了一中錄取線。


我面無表情地拒絕了城北中學的邀請,古井無波地收到了一中的錄取通知書。


蘇建強叫了一幫狐朋狗友來家裡吃飯。


拿著紅色通知書炫耀:「你們家的孩子都考不上一中吧,冉冉這聰明勁,都是隨了我。」


他倒了一杯白酒:「冉冉,快來敬叔叔們一杯。」


我端起酒想潑他一臉,在廚房裡忙裡忙外的媽媽堆著笑著上前:「冉冉還小,我來喝。」


一直鬧到十點多,他喝得醉醺醺地癱在床上,滿屋子都是煙酒混雜著嘔吐物的氣味。


媽媽去歸還從張嬸家借的蠟油火鍋爐。


隻有我跟蘇建強共處一室。


說來也不怕你們笑話。


家裡的房子太老,西廂房塌了半邊,蘇建強說遲早要拆遷,一直不肯修。


所以我們一家三口,都擠在東廂房裡睡。


不過那時鄉下房間大,能放下兩張床。


我實在受不了那氣味,便出來一路走到池塘邊呆坐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聞到一陣燒糊的氣味,遠處火光漫天。


是家裡起火了!


我趕緊往回跑。


在院門口的樹影下,聽到媽媽急切地對裹著湿棉被的村支書說:「右邊,右邊,建強睡在右邊床上。」


李大娘問:「冉冉呢,冉冉是不是也在屋裡?」


媽媽急急往火裡衝:「先救建強,建強睡右邊床上。」


「他喝醉了睡得死,會被煙嗆死的。」


……


媽媽和支書將爛泥一樣地蘇建強拖了出來。


因為夜裡起火很明顯,火情發現得早,蘇建強除了不住咳嗽外,小命無礙。


但媽媽還是嚇壞了,一邊心有餘悸地哭一邊給他拍背。


我從人群末尾走到蘇建強前面,很失望:「怎麼沒把你燒死?」


媽媽站起來,抬手狠狠甩了我一耳光。


聲色俱厲:「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是不是你故意放火想燒死你爸的?」


「他是你親生爸爸,你也下得去手!」


她盯著我的目光裡,是深深的厭惡。


我笑了笑,含著淚問她:「媽媽,我要是沒跑出來,這會兒已經被燒死了,你會為我哭嗎?」


8


媽媽愣住了。


幾秒後解釋:「我想著你被煙嗆醒肯定能自己跑出來,你爸喝醉了跑不出來的。」


很理智的安排,很合理的解釋。


但愛是下意識的行為,危急關頭總是讓人失去理智。


媽媽不愛我。


或者說,在她心裡,我永遠都比不過爸爸。


一旦有生死。


我定是被舍棄的那個。


那天晚上,我沿著馬路一直走一直走。


我遇到了帶著四個狗崽的流浪狗一家。


看到趁著夜色過馬路,結果被面包車撞扁的癩蛤蟆。


聽到成群結隊的野貓叫個不停。


……


我明白了一件很好笑的事。


這些年,媽媽一直相信蘇建強某一天會幡然醒悟,回歸家庭,全心愛她。


而我則一直勸媽媽,希望她能從夢裡醒來。


我以為我在拯救她。


但其實我跟她一樣,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場徒勞!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被一群染著殺馬特的黃毛跟上了。


他們笑嘻嘻地搭訕。


「妹妹,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在路上走?」


「要不要跟哥哥們一起去溜冰?」


……


我有些害怕,卻又忍不住生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就這樣吧。


別努力了,往上爬多難啊!


墮落和放縱才配得上我這爛泥一樣的人生啊。


黃毛們見我不吭聲,走得更近了。


領頭那個還伸手來搭我肩膀:「會溜冰嗎?哥哥們請你溜冰去!」


眼看著就要被他拽進懷裡,一隻白皙的手握住我的手腕。


來人的語氣很冷:「爸媽和我一直在找你,大晚上地在外面亂跑什麼。」


我不認識他。


但他比黃毛們高出足足一個頭。


黃毛們以為他是我哥,放棄了我這個獵物。


他拽著我往前走了兩百米,讓我在一家網吧外等他。


他很快去而復返,遞給我一把粉色的雨傘。


「這個還給你。


「你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9


原來是他。


那個在暴雨裡大哭的男生。


這是我十三歲生日媽媽買的折疊傘,從小到大唯一一件生日禮物。


「我不想要了,你覺得礙事就扔了吧。


「我不想回家。」


他皺著眉,有點不耐煩:「你爸媽這會兒肯定在找你。」


我哂笑一聲:「不會的。」


我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聽到他在身後踹了樹一腳,罵了一句髒話。


然後快步上前拽住我的帽子:「跟我來!」


他拖著我進了網吧,刺鼻的煙味混雜著泡面、辣條、腳臭、鼠標鍵盤噼啪和咒罵聲朝我碾來。


他打開收銀臺邊的房門將我拉進去,又狠狠踹了一腳床。


嚇得床上躺著的紅毛一個彈跳起來:「航哥,地震了地震了?」


他不顧紅毛的反對,拽著他往外走,頭也沒回地說:「太晚了,你在這睡一晚,明天醒來再說。」


沒一會,房門被敲了幾下後開了一條縫。


塞進來一條老面包和一盒蒙牛酸酸乳。


他命令道:「把門反鎖!」


我輾轉難眠,凌晨時才迷糊睡去。


醒來時已經十點多。


推開門看到盛航坐在收銀臺,手裡的鼠標像是磚頭,被他砸得咣咣響。


四目相對後,他扔下鼠標站起來:「走,先去吃早飯,再送你回去。」


紅毛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笑嘻嘻地說:「妹妹你大半夜在外面遊蕩,不會是失戀了吧?」


「哪個狗男人這麼不憐香惜玉?我去弄他!」


盛航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閉嘴,人家是重點高中的好學生,你以為是你?」


他問我:「你上次說的高中,是城北嗎?」


我心頭一澀,搖搖頭:


「不是。


「我不想讀書了,反正讀再多書,我媽也不肯跟那個爛男人離婚。


「還不如早點出去打工賺錢。」


我不想再忍受下水道般腐爛惡臭的家。


一秒都不想留,要快點逃走。


盛航臉色一凝:「你腦子壞掉了吧?」


10


他顯然還要繼續罵我,但卡座裡有人摔了鍵盤摘下耳機,怒道:「這狗隊友,又害老子輸了。」


「真他媽帶不動,老子不跟你玩行了吧!」


盛航偏頭瞧我一眼:


「他初中沒畢業都知道隊友太蠢帶不動,就該放手。


「你都能考上城北,這點道理不明白?


「該放手時就要放手,別任由自己被拖累!」


我心頭大震。


紅毛在旁邊翻白眼嘟哝:「自己過得一團糨糊,還給別人當起導師了。」


盛航堅持將我送到村口。


分別時他態度疏離:「你送我一把傘,我收留你一晚上。」


「我們扯平了,誰也不欠誰,再見!」


媽媽看我回來松了口氣:「回來就好,你爸鬧了一夜,不然我昨晚就要去找你的。」


原本家就破敗,經過一場大火後,更像是難民營。


蘇建強大爺般躺在床上,揚高聲音:「婆娘,水呢?你想渴死我啊?」


媽媽跟我抱怨:「你爸明明能下床,非要折騰我!」


「你看我胳膊……」


昨晚她救人心切,胳膊被燙出一大片燎泡。


裡面全是亮晶晶的膿液。


以往這時候,我要麼跟爸爸吵一架,要麼分擔媽媽的辛苦。


可這一次,我看著院子裡那根不堪重負被扯斷的晾衣繩,笑了笑。


「媽,這能怪誰,都是你自願的。

暢讀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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