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卑微地愛了蕭暮八年，他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立我庶妹為後。

而我卻被生生折斷指骨，打入冷宮。

上元宮宴上，他擁著我庶妹，許諾一生一世。

我被宮人克扣衣食，飢寒交迫。

快要斷氣之際，一個叫系統的東西出現了，系統不忍心看我這麼慘，特意賜我一顆冷心丸，服下後，便可斷情絕愛。

我慘笑，斷情絕愛又有什麼用，我已經快要死了啊。

可服下冷心丸後，我竟然活了過來。

後來蕭暮傾其所有，隻為得到我一絲垂愛。

我隻是推開他的手：「別煩我行嗎？我不想見到你。」

1

蕭暮登基前夜，秦碧雨特意來到冷宮，叫侍衛折斷了我五根指骨。

她恨極了我當年在清雲臺上一曲動天下，傾了整個京城少年的心。

那一曲，讓秦碧雨心心念念的少年郎蕭暮，在皇帝面前跪了一夜，隻為求娶我這個丞相府嫡女。

「長姐，你這一生，一直比我活得漂亮。但最後，不還是我贏了？你的手斷了，還能彈琴嗎？」

她精美的指甲劃過我的臉龐，美豔的妝容下，是一張嫉妒得發狂的臉。

她恨我自小備受寵愛，得名師教導琴棋書畫，而她隻能在一旁偷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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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我佔了蕭暮發妻的身份，哪怕後來蕭暮貶妻為妾，欲立她為後，仍是意難平。

秦碧雨正欲毀了我的容貌，身邊的太監忽然上報：「娘娘，皇上正到處找您商議封後事宜。」

秦碧雨聞言大喜，竟然放下我的臉，挽著狐裘離開了。

畢竟，我也活不久了。

宮人克扣了我的衣食，冬日漸寒，我連日水米未進，隻能裹著一床單薄的破被子。

誰能想到昔日引得無數少年春思萌動的秦家嫡女秦霄霧，會蓬頭垢面，慘死冷宮？

登基第二天，蕭暮就封了秦碧雨為後，封後大典空前絕後的盛大。

喜悅的氣氛甚至傳到了冷宮，門口兩個侍衛都領到了喜錢。

我遙望著宮牆外絢麗的煙花，內心隻覺得悽然。

我得了風寒，無藥無醫，氣若遊絲，半隻腳已經邁入閻王殿了。

「真晦氣，我們還得給她收屍。」

「隨便丟到亂葬崗得了。」

煙花盛放，而我的身體宛如枯槁死木。

快要斷氣之際，腦中忽而一片清明，聽見了一陣唏噓之聲。

「這就是虐文女主嗎，好可憐……系統你快想辦法救救她啊！」

「系統，我給你打賞嘉年華，你救救女主吧，最好還能虐死渣男主！」

聲音遙遙傳來卻十分清晰，宛如來自異世。

未等我反應，嘴裡便被塞入一顆清涼的藥丸。

「這是冷心丸，吃後便可斷情絕愛，一生不受情愛之苦。」

飢餓的本能使我吞下了冷心丸。

三日後，我在冷宮的床榻上醒來。

蕭暮一身錦繡黃袍，坐在我床邊，像是剛下朝，就往冷宮來了。

見我醒來，他冷哼一聲：「故意做出這副可憐樣子幹什麼，朕又不曾虐待你，你裝病引朕前來，把朕當傻子嗎？朕已經叫太醫瞧過了，你的身子並無大礙。」

他還想繼續譏諷我，卻在瞧見我轉過頭的一瞬間怔住了。

連日飢寒，我的臉色一定差到了極點，不比秦碧雨錦衣玉食，面若桃花。

蕭暮聲音微顫。

「秦霄霧，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這是我吃下冷心丸後，第一次瞧見蕭暮。

我愛了他八年，愛早已經成習慣，看見他的臉，我本應該悸動的。

可現在，我心中一片空白，仿佛是第一次認識蕭暮這個人。

蕭暮眼底蘊著我看不懂的神色，晦暗不明，他微微伸出手想摸我的臉，卻被我那隻完好的右手本能地一掌拍開。

這下我和他同時愣住了。

放在以往，我會主動親近他，摟著他的脖子喊夫君。

他享受著我的主動，卻把寵愛都給了庶妹，把我的好都當成理所應當。

蕭暮仔細瞧了我片刻，忽而又笑了：「秦霄霧，你在欲拒還迎？」

我正想反駁，聽聞一陣恭迎聲從門口傳來。

「參見皇後娘娘。」

秦碧雨顧不上閨秀形象，急匆匆走進來，像是十分害怕我與蕭暮獨處。

「朕聽說秦美人身體抱恙，特來探望，沒想到她是特意裝病引朕前來。」

聽見這個稱呼，我才記起自己的位份。

一個低微的從八品美人。

我覺得自己似乎是該為此難過的，畢竟，我應該當皇後才對。

可是，我好像並不是很在乎。

蕭暮直起身，在離我三丈遠的地方站定，餘光瞥了秦碧雨一眼。

「秦美人，你假病爭寵，你說，朕要怎麼罰你。」

聽見這話，秦碧雨松了一口氣。

「皇上，姐姐也是思念您過甚，才動了歪腦筋，不如就罰姐姐灑掃御花園吧。」

灑掃御花園，是很輕的責罰，顯得秦碧雨大度寬仁。

可每日經過御花園的人不少，都要看我這個皇帝原配，淪為灑掃婢女的窘迫。

放在以前，我最是重視大家閨秀的風範，讓我當灑掃宮女，我定會羞憤而拒絕。

我懵然看著面前一對帝後，仿佛看不懂他們在唱什麼戲。

蕭暮垂眸，再抬起來的時候眉頭一皺：「皇後讓你灑掃御花園已是仁慈，你不謝恩就罷了，還擺出一副抗拒的姿態，若是朕來處理，可不止這麼簡單了。」

我抬眼去看蕭暮，他居然神色一凜，轉過頭去不敢看我。

自從吃了冷心丸，我的七情六欲就被封印了七成，餘下那三成亦是混亂不堪。

我想了很久，忽然覺得掃御花園也不錯，我已經很久沒出冷宮走走了。

我福至心靈，向帝後行了個大禮：「臣妾叩謝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姿態畢恭畢敬，語氣誠懇無比。

我這樣挑不出一絲錯誤的態度，蕭暮卻並不滿意，他緊盯著我的眼睛，想看出一絲表演的痕跡。

秦碧雨則一臉錯愕，仿佛我不應該如此乖順。

以前，我是家中受寵的嫡女，因著受寵，性子難免有些傲氣，而她是卑微庶女，叫我給她行禮，我定會冷哼著拒絕。

我興奮地打開冷宮的門，貪戀呼吸著自由的空氣。

蕭暮卻叫住了我，隨手指了個丫鬟給我。

「今天開始，你來服侍秦美人。」

2

我勤勤懇懇掃著落葉，丫鬟阿柒把掃帚一丟，叉著腰直抱怨。

「這御花園可真大啊，這樣下去我們要掃到什麼時候？美人你真傻，向皇上認個錯也不至於此。」

若是以前，我定會追究她的不敬之罪，可我現在，隻覺得既來之則安之，比關在冷宮裡好多了。

這時，秦碧雨帶著整副皇後儀仗，浩浩蕩蕩朝我們而來。

身後還跟著一些世家大族的夫人小姐。

「聽說皇上命人把嶺南的荔枝運到長安，活活跑死了幾匹馬呢！」

「還不是因為我們皇後娘娘一向愛吃，闔宮上下，除了皇後娘娘誰有這個殊榮？」

我聞言，猛地一抬頭，正好看見秦碧雨的餘光瞥過我的臉，下一秒，她立刻恢復了賢淑端莊的笑。

以前在相府裡，我最愛吃的便是荔枝，父親還在的時候，家中的荔枝，大多送進了我的院子，除了繼母林氏能分得一二，秦碧雨恐怕見都沒見過荔枝，又何來一向愛吃？

若是以前，我定會衝到御書房質問蕭暮，明明我才是你的結發之妻，為何如今隻得個美人之位？

我還會梗著脖子苦勸蕭暮，不要學前朝昏君，一騎紅塵妃子笑。

可如今，我都不在意了，我慶幸自己吃了冷心丸，不用當那討人嫌的妒婦。

幾個夫人小姐七嘴八舌說著蕭暮對秦碧雨的寵愛。

我心中平靜，隻當她們是說書人，在講話本子裡與我無關的故事，依舊掃我的地。

後來秦碧雨見我油鹽不進，隻覺得自己像打在了棉花上，冷哼著離去了。

3

出了冷宮，蕭暮讓我搬進了離秦碧雨的椒房殿最近的坤寧宮。

或許是後宮隻有兩個女人，我一個低微的美人，竟然能住進如此高規格的宮殿。

蕭暮寵愛秦碧雨，男女親昵調笑的聲音，夾雜著絲竹管弦的樂聲，時常傳入我的耳中。

阿柒為我鳴不平：「皇上心中定是有美人的，不然為何後宮隻有您和皇後二人？美人也該去爭一爭才是。」

我搖頭，現在不是挺好的嗎？至少不用在破敗的冷宮，忍受飢寒了。

我樂意當個逍遙闲人，旁人卻非要主動找上門。

荔枝嬌貴，需要用冰存著，秦碧雨不過是撒嬌著說殿中寒冷，蕭暮就做主，讓人抬著一箱箱冰荔枝，搬進我的坤寧宮。

既能讓她不受寒冷，又方便她取用。

坤寧宮這麼大，宮人卻偏偏把荔枝搬進我的臥房。

我要一邊忍受著寒氣，一邊看著眼前最愛的荔枝，卻不能吃。

「皇上，臣妾聽說姐姐素來也愛荔枝，定然會饞嘴，不如分姐姐一箱吧。」

秦碧雨搖著蕭暮的袖子，說著大度的話，眼中卻盈滿委屈。

這招以退為進的手段我永遠學不來。

明明是帝後之間的談話，蕭暮卻驀地看向我。

眼眸幽黑，情緒暗湧。

「胡鬧，荔枝金貴，不是低賤之人消受得起的。」

這話著實難聽，說完，兩人一齊看著我，仿佛在期待我做出什麼反應。

或憤懑不平，或屈辱。

可我注定讓他們失望了，在冷宮缺衣少食的半個月，讓我明白了尊嚴是世上最不值一提之物。

我倚靠在床頭，盡量離冒著冷氣的荔枝遠一些。

「皇上，人是會變的，昨日喜愛的東西，今日也能視作塵埃。」

我說的不隻是荔枝。

「臣妾，早就不愛荔枝了。」

這話不假，因著那顆冷心丸，我對往日喜愛之物也再難提起興趣。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蕭暮的臉色好像白了幾分。

他被秦碧雨不動聲色牽住手，才避免了失態。

4

從冷宮出來，我的身子本就虛弱，被冰荔枝過了寒氣，當夜便發起高燒來。

我恍惚夢見了出嫁那日。

那時的我，是我爹的心尖寵，生得一副好相貌，又嫁給了喜歡的男人，可謂是春風得意。

成婚那日，當我看見自己夫君和庶妹腰間掛著一模一樣的雲紋香囊時，我並未多想。

隻當是京中時興的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