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還是哭。
為此我大病一場,半個月都沒有去上學。
陳與在一個漆黑的夜晚趴在窗口叫我。
「一純!沈一純!」
我湊過去,就看著他變魔術似的從兜裡掏出個木雕來。
笨拙的刀法,凌亂的線條,但能看出來,那是一隻蜻蜓。
一隻醜陋的紅蜻蜓。
陳與扒著窗沿對我笑,「一純妹妹,別再哭了。」
「這下你的紅蜻蜓永遠不會死啦。」
我永遠記得這一天,月亮為證,我收到了永遠不會死亡的,永恆的紅蜻蜓。
青春期的小孩煩人,陳與也不例外。
為了不落下風,我講話就更難聽一些。
陳與常常被我氣哭。
我就也學著道歉,笨拙的給他折一隻玫瑰花。
累的要死,還被老師收走了。
理由是不務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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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懊悔的想罵人。
我的朋友出主意,讓我誠懇的寫一封道歉信。
我艱難的斟酌半天,也隻寫出:「陳與,對不起」就一個字也憋不出來了。
「沒關系,我原諒你。」
我轉過身,陳與就站在我身後。
「我知道的啊,你講話難聽。」
我忿忿不平,但還是忍了。
「沒關系的,下次我跟你道歉的時候你也說沒關系就好了。」
「行嗎?」
於是我們就約定好,從此以後,但凡爭吵,就要道歉。
因為隻要道歉,就能擁有原諒。
8
盒子裡還有一封泛黃的信封。
陳與有點蠢在身上的,日日都有女孩到我這裡來給他送信就罷了。
每個人都帶一樣的巧克力。
重點是,沒有一個人來問我結果。
大家好像是被輸入指令的 npc,隻將信和巧克力送到我手上就離開。
陳與騙我,我就也騙他。
每一封信,我都拆開看了。
每一封,陳與都寫不一樣的話。
「昨天你吃冰淇淋著涼了,今天就不要吃了。」
「隔壁班長的衣服你到底還回去沒有,說了別給他拿!」
「巧克力好不好吃,沈一純,你笨死了。」
陳與才是笨蛋,我比他聰明一百倍的。
所以我也對他說:「我答應你。」
「因為我也喜歡你。」
陳與拆開那封信,又擺弄那個木雕半天,沒頭沒腦地說:「給你做個更好看的。」
「不用啦,我已經有更好的了。」
那年的表白禮物,陳與後來才拿給我。
一個鑲滿鑽的蜻蜓項鏈。
「木雕的都舊了,送你新的。」
永不褪色,永不泛黃。
「希望它能永遠指引著一純,去更高更遠的地方。」
我那時候問他:「怎麼沒有紅色的啊。」
從空中重重落下之時,我看見血色蔓延在蜻蜓之上。
它終於變成了我想要的,紅色蜻蜓。
現在它被陳與死死捏在手裡,像是無法紛飛的生命。
我還是不忍心他太難過的。
因為陳與是很脆弱的。
他在知曉我死亡的時刻就暈了過去,大腦清除了他的某一部分記憶。
叔叔阿姨連夜將他送上飛機,從那一天起,我就在這裡等。
等他來見我。
等他記起來。
等他,來到我身邊。
9
陳與從我家回來之後就不再把自己一直關起來了。
他開始出門上班,但家裡的電視機還是一隻播放著。
我總是在他耳邊嘮叨:「這真的是超級壞的習慣!」
但陳與是不聽的。
他工作很努力,惹得我萬分嫉妒。
我想我總是要離開的,但卻不知道是在哪一天。
但在我能醒來的時刻,我就坐在陳與的肩頭,跟他一起上班去。
這是我們吵架的時候常說的話。
「陳與你個王八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他哄我的時候會笑,會親我的唇角。
「嗯,咱們下輩子還做一對兒。」
……
現在我也算是有求必應,真為自己感到驕傲。
我們就這麼平平無奇地過了一陣子。
直到有一天,陳與的辦公室門被推開,助理帶著個穿的破破爛爛的老頭走進來。
他說:「這位少爺,人鬼殊途,萬不可誤入歧途,一去不返啊。」
他眼神太銳利,我一下子就從陳與的腦袋上彈起來了。
「看我幹什麼!他同意我坐上去的。」
好吧,我可能是要承認,就算是鬼,飄在別人的腦袋上也是不禮貌的。
陳與不管這些,他利落地籤下支票。
「先生可有辦法。」
「你瘋了!陳與!」我簡直要尖叫了。
「隻是見一面,隻是……見一面。」
陳與死死握住拳頭,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先生,我隻見一面。」
想見一面。
因為有太多的話還沒說完。
先生看了我一眼,說好。
日子選在三天後,時間隻有 10 分鍾。
陳與每天鍛煉的時間更長了,他洗澡、刮胡子、挑最好看的衣服,戴我最喜歡的表。
他每天都按時睡覺,然後死死盯著窗簾,直到天亮。
我想我總是忽視陳與的記憶力的。
曾經我們一起去看《人鬼情未了》,我在他懷裡大哭。
「如果我們要是有一個人先走,也約定一個暗號。」
「沈一純醜八怪!」
陳與被我暴揍一頓。
「那怎麼辦……」他可憐巴巴地問我。
「怎麼做你才知道是我?」
我拍他的腦門,「笨蛋,你什麼都不做,我也知道你在我身邊的。」
因為我們根本就不忍心離開彼此。
「沈一純,你在不在?」
這是陳與第一次試著跟我對話。
像是誓言,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笨蛋,又摸錯方向啦!」
我想踹他,但還是碰不到他。
他也不再講話,又收回手,安靜的發呆。
陳與還是睡不著覺。
鬼可能也不需要睡眠,我隻需要陳與。
「睡覺啊,笨蛋。」
10
破爛老頭來敲陳與家的門。
「喂,老頭,這損陰德的事情你可不能做。」
「呀呀呀人鬼殊途你說過的呀,我馬上就走,沒必要這樣吧。」
「喂,我不是很想見他喂。」
他避開對著鏡子擺弄自己的陳與,壓低了嗓音說:「不想見你留在這裡不走。」
我安靜下來。
我走不了。
我也想回到墳墓裡去,回到我該去的地方。
但我的心走不了。
我也想見陳與。
「陳總,人去往自己不該去的世界,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十分鍾,換你十年壽命。」
「你可舍得?」
陳與在床上躺好,輕聲閉上眼睛。
他說:「舍得。」
「夢中之人,已與往常不同,也願意?」
「願意。」
「喂,老頭!」
我急得想伸出手,下一秒鍾就被他手中的符紙吸了進去。
我又見到陳與。
「嗨,沈一純。」
陳與紅著眼睛,不敢向我走過來。
「還生我氣不?」
我想說我氣死了,但我說不出口。
「陳與,你哭啦!」
我跳起來嘲笑他,果不其然他就捂住眼睛大聲反駁我。
「我才沒哭!」
「隻是風有點大!」
這裡黑漆麻黑,到底哪裡有風!
我輕聲說:「你都滄桑了呢。」
他擦幹眼淚跟我說:「滄桑隻是哥的面具。」
我接:「二百五才是你的本質。」
他笑出聲來,鼻涕泡都湧出來了。
「過來哥抱抱呢。」
他小心翼翼地張開手,對著我說。
我後退一步,說不行。
「我現在是醜八怪了。」
我的腦袋歪在一旁,任我使出渾身解數也回不到原位。
真是傷心,我那無與倫比的美貌。
陳與快走上前,託起我的腦袋想把它掰正,但怎麼也摸不到我。
我們早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永遠也回不到從前。
「怎麼辦啊陳與,我真的變成醜八怪啦!」
陳與終於在我面前痛哭出聲。
「沈一純,大漂亮。」
「一純,別離開我。」
他跪在地上, 懇求我就留在他身邊。
「我……我得走了。」
我想我這麼多年還是看不得陳與一個人流眼淚,於是我跟著他一起流淚。
「我先下去, 替你探探路。」
「人在哪裡都是打工嘛,你多給我燒點紙錢,我在下面買個大房子等你呀。」
陳與一直搖頭, 他說不行。
「你帶我一起走,一純,帶我一起走。」
他拿出那枚一直被他攥在手心裡的戒指,想要套上我的指根。
「嫁給我吧, 一純, 我不該騙你, 不該騙你。」
「別走,我們結婚呀。」
陳與握不住我的手,我也不能再戴上這枚戒指。
「呀,陳與。」
我蹲下來看著他。
「我呢, 我等著你,你呢, 就安安穩穩的再過一陣子。」
「別忘了我就行。」
陳與就笑起來。
「明天,我就忘了你。」
我說行啊, 那我也忘了你。
我們都不要記得彼此, 也算是可以重新來過。
陳與又惱恨地看著我:「你怎麼這麼狠心!」
「是你先開始的!」
他就又跟我道歉。
「一純, 別忘了我。」
我說陳與,「得睡覺啊。」
「人不睡覺會死的!」
他就又開始生氣。
「我一直在等你呀, 等你再吹動我的窗簾。」
「你不在我身邊,我不敢睡啊。」
「要是你回來了, 發現我睡著了,你就一生氣走掉了怎麼辦呢?」
我嘲笑他。
「我不但不走,還要坐在你頭頂拉屎呢。」
他長舒一口氣,「那你有看到, 我會做那道糖酥魚了嗎?」
「有。」
「有看到我很努力的健身嗎?」
「有。」
「有看到我為你放的電視嗎?」
「陳與,以後就不要放了,真的很浪費錢。」
「有看到我很想你嗎?」
「有的。」
陳與,別再哭了。
我真的要走了。
「進公司之後不要總是闖禍,別再被陳叔叔打了。」
「參加陳飛婚禮的時候記得隨兩份錢。」
飛著飛著我就迷了路,飛著飛著……就撞見了討厭鬼。
「十「」我說陳與,「你別害怕, 我真的會等你。」
「你別忘了我。」
就好。
陳與番外
我每年都會去沈一純的墓前看她。
然後越來越擔憂。
我越來越老,她卻一直漂亮, 要是有男鬼喜歡她怎麼辦呢。
她是說了會等我, 但我開始變得有些焦慮。
沈家阿姨和叔叔再接再厲,生出了個帥氣的小男孩, 成天追在我身後叫哥哥。
我爸媽四處旅遊,將公司的事情全權交給我。
我懂個屁啊。
好在沈二還算聰明,小小年紀語文就能考 35 分。
我坐在沈一純的身邊大罵這個小王八蛋。
「到底是怎麼生的,一點都不像你!」
沈一純估計又要罵我。
我給沈一純買了許許多多的大房子, 不知道她有沒有收到。
怎麼都不到我夢裡來。
「有沒有努力賺錢啊沈一純, 少爺我下去是要享福的。」
「算了,你看上去就不會賺錢,窮點也沒關系,少爺我娶你就隨你。」
「咱再一起努力。」
太陽又快要落山了, 我站起身看著照片上的漂亮姑娘。
「拜拜大漂亮,明兒哥哥再來看你。」
十年很短的,我們很快就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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