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奶奶為了省一毛錢的垃圾袋，每天都把垃圾從九樓扔下去。

我勸她高空拋物很危險，她卻罵我蠢笨如豬。

弟弟跟著奶奶有樣學樣，奶奶誇他聰明伶俐。

「你懂什麼，省下的錢，給我乖孫子買大別墅！」

卻不知，弟弟的聰明害得她流落街頭。

1

我們從村裡搬到了小鎮上，奶奶在整理不要的東西。

她順手把廢棄的物件從窗口丟下去。

我趕忙阻止她，把垃圾桶放在她的旁邊。

「奶奶，這裡有垃圾袋，現在的小區要求垃圾分類處理，等會兒下樓我把垃圾扔到垃圾站。」

她卻罵我。

「垃圾袋不還得用錢買嗎？一天用幾個，一個月得花多少錢？不會掙錢就會花，敗家玩意兒！」

她邊說邊把垃圾桶踢到一邊，順手把空瓶的醬油瓶扔出窗外。

我見狀趕忙伸手攔截，瓶子卻擦著我的手臂拋出窗外，「啪」的一聲落地。

「臥槽！哪個傻逼扔的瓶子？」

樓下猛然響起一個聲音，明顯是受到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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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要探出頭看看人怎麼樣了，奶奶一把拽著我，將我拖離窗口。

樓下的人罵聲不絕，祖宗十八代都被拉出來問候一遍。

「扔個瓶子而已，罵得這麼髒，真是缺德，被砸中也是活該。」

奶奶嘟囔著關上窗，把罵聲隔絕在窗外。

看著奶奶滿不在乎的表情，我有些無奈。

奶奶向來是愛幹淨的人，在鄉下的時候，即使是幾十年的老房子，也能收拾得一塵不染。

大概是第一次住高層樓房，還不是太習慣。

我拿起小區物業分發的垃圾分類宣傳單，給奶奶看。

「奶奶，這是垃圾分類宣傳單，上面還有垃圾站的地圖，以後不要再往樓下扔東西，萬一砸到過路的人就壞了。」

奶奶卻一手抓過宣傳單，撕了個粉碎，隨手撒出窗口。

紙片飄飄灑灑，像雪，卻是隻能給大地帶來負擔的垃圾。

「還輪不到你個小丫頭片子來教育我！快去做飯去。」

我把打包帶來的調料包和油鹽醬醋，擺放在廚房。

吃完飯，我把廚餘垃圾，連帶著整理出來不需要的廢棄物，在奶奶一聲聲「敗家子」的罵聲中，扔到垃圾桶。

趙嬸子正在和物業的工作人員掰扯。

「你們怎麼管理的？我閨女剛搬過來門兒還沒進呢，樓上就掉下來個酒瓶子，還好我閨女福大命大，躲開了。」

她語速又急又快，幾個人都攔不住她。

「她可正在懷著孕呢，出什麼閃失，你們都別想跑！」

物業耐心地做記錄，登記事情發生的時間等基本信息。

「阿姨，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把事情落實的。」

新物業正是幹勁十足的時候，我前腳剛到家，他們就有一隊人到了樓下，開始在每家每戶，挨個兒詢問高空拋物的問題，並且發放和進行垃圾分類法科普。

終於到了九樓，門外響起敲門聲。

奶奶起身開門前，再三要求我不許胡說。

「他們問你就說不知道，聽到沒有？敢胡說八道我就給你爸爸打電話，讓他來好好教育你。」

我聞言瑟縮了一下，爸爸是有名的大孝子，平日裡奶奶隨便埋怨幾句，爸爸就會以教育為由，狠狠地抽我一頓。

我拉開門，物業塞給我幾張宣傳單，問我家裡有沒有大人在家。

奶奶問他們有什麼事。

物業看到我們家裡老少兩個人，頓時放心下來。

「今天咱們這裡有人高空拋物，阿姨有沒有看到是誰？」

她萬萬沒想到，奶奶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奶奶看了我一眼，警告我不要多嘴，連聲和物業工作人員否認。

物業人員走後，我接著試圖勸阻她。

但是沒有用，樓下還是每天都能撿到新的廢棄物。

小到泡面裡的調料袋，大到破洞的塑料盆子，應有盡有。

我用攢下的零花錢買的垃圾桶，已經擺滿了每一個房間。

奶奶就像是看不見一樣，從來沒有用過。

2

我晚自習回來，已經晚上十點多。

樓下卻燈火通明。

趙嬸子的女兒大雲，正捏著一條大紅色的內衣，靠在新買的保時捷車上哭號。

「喪良心的東西，我為你生了仨閨女，肚子裡還揣著一個呢，你倒是好，幾個月的孕期都不安分，跑去找狐狸精。」

她捏著內衣抖了抖，狠狠地抽在她老公的身上。

「說！剛給你買了車就跟人在車上撩騷，是哪個狐狸精？看我不剝了她的皮！」

大雲的老公出了名地老實，在鄉下沒拆遷的時候，每天就是悶著頭幹活，幾天都不見得聽到他說一句話。

怎麼會這麼快就變心了？難道真像大家說的男人有錢就變壞嗎？

「我沒有……從搬過來以後，我每次開車都是拉著你，沒有其他人……」

「沒人這東西怎麼在你車上的？」

大雲又猛地抽了他幾下，把東西扔在地上踩了一腳。

紅色的薄紗內衣上面帶著一條白色的棉麻帶子，完全破壞了美感，顯得不倫不類。

我心頭一震。

這件胸衣不是媽媽的嗎？怎麼會在這裡？

這條帶子我太眼熟了，因為它就是我親手縫上去的。

上中學時，我青春期已經開始發育，但是沒有一件內衣。

每天為了掩蓋身體特徵，都是彎腰駝背，縮著胸走路。

班裡的女同學都有了合適的內衣，我也想要一件。

在集市上看到女孩子的內衣時，我央求奶奶給我買一件。

她卻站在大街上罵我，小孩子有什麼胸，就是不學好想要勾引小男生。

她的聲音尖厲刺耳，回蕩在都是熟人來往的集市上。

我隻記得臉上火辣辣地疼，比爸爸的巴掌還要疼。

隨著夏天到來，我的處境越來越尷尬。

同桌是班裡的刺頭，學習差，愛鬧事。

班主任讓我們尖子生幫扶差生，就把年級第一名的我和最後一名的他，安排在一起。

美其名曰，讓我一對一帶他。

可是他沒有好好學習，反而和他的一群跟班開始霸凌我。

盡管我每天都含胸走路，聽課也從來不敢挺直腰板，他還是注意到了。

知了在窗外鳴叫，教室裡吊扇「吱呀吱呀」地旋轉，盡管熱得滿頭大汗，我還是穿著長袖外套不肯脫掉。

早操過後，趁著同桌沒來，我偷偷地拉開一條縫透透氣，誰知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等我醒過來，同桌正從桌子下鑽過來，他看到我抬頭「嘿嘿」笑。

「周清，你沒穿胸罩！」

這句話沒有遮掩，像炸雷一樣在安靜的班裡炸開，所有人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我緊張顫抖著手拉上拉鎖，趴在桌子上不敢抬頭。

晚上回去，我就在櫃子裡找到一件被媽媽遺忘的內衣，大小尺寸並不符合。

於是我縫了一條白色的帶子，掛在脖子上還勉強能夠貼合一點。

直到姑姑回來，發現了我的窘迫，帶我去買了幾件，這場青春期的尷尬才算是結束。

這件內衣也被我藏在櫃子最深處，隻是沒想到，搬家竟然被帶來了。

它現在被扔在樓下，肯定是奶奶有關。

我剛進門，就看到奶奶正趴在窗口看熱鬧，她身邊還放著幾個打開的箱子，裡面滿滿當當的舊衣服。

果然，不用問就知道，一定是她幹的。

我問奶奶為什麼這麼做，樓下有垃圾桶，怎麼又往下扔東西。

她瞥了我一眼：「我是你奶奶，你個小崽子還想管我？我想怎麼扔就怎麼扔。」

她指著正開著垃圾車離開的人說道。

「打掃衛生的保潔一個月八百塊錢工資，我要是把垃圾都扔桶裡，他們不就失業了？我丟垃圾他們撿，這就是他們該幹的活！」

奶奶總是有無數的歪理，我深吸氣。

樓下大雲的罵聲還在源源不斷地傳來，按照她的性格，每次找到借口開罵，她罵街至少要持續一個星期。

「那你告訴大雲姐，內衣是你晾衣服不小心掉的。」

奶奶充耳未聞：「又不是我的東西，掉了拉倒。」

我等到樓下安靜了，悄悄下樓想把內衣撿回來，卻怎麼也找不到。

我急得焦頭爛額，東西不拿走，大雲肯定要拿著邊甩邊罵她丈夫，至少一周都不得安寧。

我看著延伸到窗外的晾衣架，擠滿了奶奶的衣服。

她向來喜歡曬太陽，隻要天氣好，就會把衣服、被子拿出來晾一晾，早上曬，傍晚就收回去。

今天大概事情有點多，她竟然忘了收衣服。

我挑了幾件輕便的拿下來，扔到了樓下，看到衣服落在大雲的院子裡才安心。

一大早，奶奶拿著幾個空掉的衣架，嘴裡罵罵咧咧，讓我去樓下把衣服撿回來。

我麻溜地下樓，敲開雲姐的門，和她說明來意。

撿完扔掉的幾件，我疑惑地問道：「雲姐，還有一件白色系帶的內衣，和小衫有看到嗎？」

雲姐表情一頓，又舒展得明媚起來。

「哎呀，那是你家的衣服啊？」

「對呀，昨天收拾衣服，把以前不用的全都洗了一遍，沒想到竟然掉了。」

她把內衣從屋裡拿出來，上面沾著泥土，有些尷尬地抖了一下塵土。

「昨天掉到院子裡，沾了點土，你的小衫沒有見到。」

我趕忙伸手接過，和衣服攏在一起。

「也許掉到其他地方了，我再去找找，麻煩你了，雲姐。」

道別之後，我轉身離開，就聽到雲姐的丈夫在屋裡說：「我就說和我沒有關系……」

雲姐不好意思地打斷他的話。

「哎呀，知道了，是我冤枉你了，今天給你燉隻雞補補。」

樓下雲姐生了孩子，為了安全裝了監控。

奶奶「不小心」扔了幾次東西，都被雲姐的丈夫送回來，我好久沒見奶奶隨手高空拋物。

我以為奶奶改了，不再隨意往樓下扔東西。

3

傍晚時分，我家的大門被人「砰砰砰」地拍響。

女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聲音急切。

「開門！」

「把我的兔子還給我！」

我剛要開門，奶奶一把拉過我，不許我出聲。

門外拍門聲持續不斷，女聲逐漸暴躁起來。

「我知道你們在家，偷東西的小偷。」

奶奶自認為人品不錯，從來不偷別人的一根草。

現在竟然有人汙蔑她是個小偷，氣得一把拉開門，語氣凌厲地吼道。

「罵誰小偷呢？你還有沒有家教？拍什麼門，趕著投胎呢！」

女生見到開了門，立刻就躋身往屋裡進。

奶奶堵住門，一把拉住她。

「沒有證據進我家，小心我告訴物業去！」

女孩兒氣得眼睛通紅，手裡拿著幾張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