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些金蛇扭動著身子，或纏繞座上之人的脖子，或鑽入座上之人的血肉。

那十個血人想要掙扎，或起身，或徒手撕蛇。

可金蛇殺不死，就算身子斷裂也會快速長出新的血肉。

它們力大無窮，死死地纏繞著那些人，鮮血從著金蛇與金蛇的縫隙中鑽出，痛苦的呻吟再次在仙宮中回蕩。

妖女站在底下，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她大手一揮，將先前的四個仙人放了出來。

那四個仙人早已羽化，靈魂不滅必定不死。

但他們身上的金光十分暗淡，全都虛弱地躺在地上喘著粗氣，顯然之前被人攻擊時靈魂受到了不小的創傷。

妖女拽著仙君的衣領，將他的臉對向神座。

「元昊，你快看看你的徒子徒孫，他們當真是可笑，竟然乞求我能賜予他們靈力。他們也不想想，神座上的骸骨是怎麼來的，當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天選之子？！

「當年，你和其他九個神僕為了神魄煽動世人誅神，而今你的徒子徒孫又為了仙君之位自相殘殺、欺師滅祖，這鑽心之痛的滋味如何啊？

「可惜，你們越想要成神，我就越不讓你們如意！

「你們為了修道將神族的血肉釘在神池底下，用神族血肉化成的靈氣修仙問道。如今，我就用人族的貪婪破了你們的陣法，往後人族再無成仙的可能，天地的靈氣都將化為混沌之氣注入虛無！

「元昊，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最後一塊神魄的去向嗎？我今天就告訴你，那最後一塊神魄就在你的腳下，就在靈池底下的屍堆中。

「神族的血肉，便是最後一塊神魄幻化而成的！」

妖女松手，將元昊推入了靈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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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我正好從池底飛出，一爪將元昊拍到了岸上。

妖女笑得更加放肆，她攥著元昊的衣領，扳著他的臉對著我。

「元昊，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窮其一生都在尋找的神魄，如今就在一頭畜生體內！

「畜生成神，爾等都是笑話！」

34

靈池底下的那個女人，是神族最後一位神靈的一抹意識。

那抹意識告訴我，千百年前，創世之祖將她的神魄分成一百塊。

其中九十九塊打造了此番天地，創造了天地萬物以及人族。

最後一塊，則化為了十位神靈。

創世之祖本想讓神族擔起庇佑蒼生的職責，可其中九位神靈卻借著神力壓榨世人。

他們從人族中挑選神僕負責他們的起居，又命令人族為他們建起輝煌的宮殿。

他們向人族索要祭品，又向人族索要美人。

人族不堪其擾，元昊等十位神僕在她的幫助下向神族發起反擊，最終將九位神靈的血肉釘在靈池底下，並借著神族血肉幻化的靈氣讓人族得以修行。

她本以為，鏟除了邪神便可以讓天下獲得安寧。

但她低估了人族的貪婪。

元昊趁她虛弱將她囚禁，不斷追問神魄的下落。

見逼問無果，元昊便將她沉入靈池。

神族與人族融合的子嗣，也遭到了元昊等人的屠殺。

一部分神族後裔帶著神族的憤怒躲過追殺，逃入了蠻荒之地。

那些神族後裔使用秘術將神族的憤怒化為妖獸，不斷向人族進攻，企圖奪回屬於仙宮。

起初，元昊等人還會前去蠻荒之地斬殺妖獸。

但元昊等人漸漸意識到，若是妖獸斬殺殆盡，人族沒了天敵便會不斷求仙問道，最終殺入昆侖與他們搶奪仙宮。

並且神族血肉化成的靈氣，終有一天會消耗殆盡的，等靈氣消散，他們憑靈氣獲得的長生也會隨之消失。

人族可以有神，但人族的神隻能是他們。

為了不讓人族修仙，元昊等人不斷搜刮散落在人間的寶物，好讓人族修仙之路變得艱難。

同時，他們還多次幫助妖獸破開前線，好讓人族中有可能修道成仙的人忙於斬殺妖獸。

但元昊不知，讓他們長生的從始至終都不是靈氣。

而是，人族對神的虔誠之心。

舊神走向毀滅，是因為人族不再相信神族。

新神得以出現，是因為人族相信他們自己選出的神靈。

但這一切，都隨著屠城破滅了。

布局這一切的妖女，便是三十年前趁著邊陲戰亂，從蠻荒之地逃入人族境內的神族後裔。

她用成神的欲望，誘導元昊等人自相殘殺，又以情愛為餌，誘導元昊下凡屠城。

元昊雖不信情愛，但元昊相信，有人會為了情愛舍棄滅族之恨，交出成神的秘訣。

屠城一事，激起了世人的憤怒。

讓元昊長生的信仰之力驟然消失，近乎將幸存的四位神僕斬殺。

妖女卻用神族血肉，保住了那四人的性命。

但妖女的復仇並未結束，她用誅仙和成仙的欲望，引誘修煉者前往仙宮，打算將大多數修煉者殺光。

而這一切，隻是妖女復仇的一環。

等到修煉者逃出昆侖時，天下才會真正陷入混亂。

靈池的水會順著弱水，化為洪災吞沒東方。

守衛仙宮的火山將噴出巖漿，吞沒西方。

蠻荒之地的神族後裔將帶著妖獸，從北方攻破人族的屏障一路向南。

屆時，舊神的子嗣將奪回天下的掌控權，將滔天的怒火撒在百姓身上。

但人與神的鬥爭，並不會就此停歇。

即便人族失去了靈氣，可打造世間的九十九塊神魄，大多化為神性光輝注入了人族體內。

人族將以新的方式發起反抗，並且在爭鬥中推出新神。

新的輪回，就此上演。

讓我成神，似乎是破解這一輪回的最佳法子。

35

看到我從靈池中飛出，右眼恢復如初，妖女便知道我已成了新神。

但她並沒有多驚訝，好像早就預料到了一切，甚至預料到了神力給我的約束。

她站在靈池前的浮雕上，抬頭看向我，眼底盡是癲狂。

「神不會隕落，災難過後神廟又將香火鼎盛。

「愚昧的世人將在神像前虔誠跪拜，但他們永遠都猜不到，他們虔誠跪拜的會是一頭畜生！

「你且好好看著，當靈氣散去、妖獸消失，人間將變成何種模樣。

「人族會為了權力而爭鬥，貪婪與自私將蔓延人間，飢荒與壓迫會逼得人族自相殘殺，人間將成為最好的地獄，而你成神卻無力更改這些，你的神力隻能幫助人族度過天災。

「託新神的庇佑，人族將永不覆滅，永生永世都在殺戮與爭奪中苦苦掙扎。

「畜生成神，當真是我做出的最好選擇！」

我狠狠地瞪著她，恨不得將她拖入靈池深淵。

可她卻先我一步，選擇了自盡。

她用靈魂為祭品，詛咒元昊等人永生永世都活在貧窮、疾病、背叛、謊言之中，受嫉妒、自私、貪婪之苦，遭戰亂、瘟疫、飢荒之刑。

就像那抹意識說的那樣，妖女已經陷入了癲狂。

我看著妖女化為虛無，看著元昊等人被拽入輪回。

悽厲的哭喊讓仙宮都為之一顫，盤旋在金柱上的金龍都活了過來。

它們破開牆壁，朝著火山飛去。

我用神力發出號叫，不斷放大身子，最終將它們喚回仙宮再次化為金柱上的雕刻。

可靈池中的洞口已經不斷擴大，滔天大水順著洞口注入弱水。

整座山都在顫抖，我用身子堵住洞口，並用神力將顧祈川等人送出昆侖。

或許，仙宮真的該消失了。

當著顧祈川等人的面，我用雲霧擋住了昆侖。

天地歸於寧靜，但妖獸的進攻才剛剛開始。

而我，不能阻止這一切。

我能阻止的，隻有天災。

人禍並非神力可以阻擋的，若是執意插手，隻能給人族帶來滅頂之災。

但那抹意識也曾說過，免除天災，人族便有希望。

蠻荒之地的神族後裔，大勢已去。

番外

前去仙宮的誅仙者死傷大半。

人皇帝蒼卻在垂死之際得到了神水的滋潤，從仙宮中撿回一條命。

還不等眾人喘息，蠻荒之地的妖獸便發起了進攻。

僅過了一天，烏泱泱的妖獸便攻破了三道防御前線。

人皇帝蒼帶著幸存的誅仙者匆匆趕赴邊陲，並以極其慘痛的代價將妖獸徹底斬殺。

人間的修煉者所剩無幾，天地間的靈氣還徹底消失。

幾大城主為了皇權, 故意散播謠言說這是誅仙後天地給的神罰。

他們帶著憤怒的百姓衝入皇宮，說要將人皇一族獻給天地以息神怒。

我是看著少城主長大的。

「【「」人族大興神廟，企圖用香火換來神靈的眷顧。

再往後, 世人大多忘了建神廟的初衷。

他們虔誠祭拜, 隻為心中所想。

但還是有不少人, 想要進入昆侖尋找傳說中的仙宮。

可那些人都有去無回，成仙自此成了人族遙不可及的夢想。

皇權卻頂替修仙，成了眾多野心家的追逐之物。

千百年來，不斷有王朝建立又覆滅。

妖女預言的一切，都在人族身上應驗了。

但妖女卻忘了，創世之祖將大多數神魄化為神性的光輝注入人族體內。

即便殺戮與爭奪充斥人間, 可人族的希冀從未破滅，神性光輝時常伴隨著人族走出一個又一個困境，並朝著天下大同的理想不斷前行。

那是，創世之祖想要創造的世界。

而在邊陲小鎮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狸花貓。

它窩在牆頭，眯著眼看著街上人來人往。

突然，一個胖嘟嘟的小孩出現在它的視野中。

它眼眶微紅，不自覺地跳下了牆頭。

那個小孩蹲到了它的跟前，摸著它的腦袋絮絮叨叨地問道：「你叫什麼呀？你的家人在哪呀？

「你要是沒有家人的話，可以讓我做你的家人嗎？

「我爹爹可厲害了，他是賣豬肉的, 我們家有吃不完的豬肉, 保準讓你吃得油光滿面。

「我娘就有些嘮叨了，但她人可好了，會做各種好吃的, 還會畫畫還會寫字, 可厲害了。

「我二叔就有點討人厭了, 他平時不說話, 但一說話準能氣死人，他見到你肯定會各種挑刺, 咱不搭理他，讓他一個人玩去。

「不過，我堂叔肯定會很喜歡你的, 他養了好多好多小動物，有兔子、豚鼠、狐狸、刺蝟、孔雀，多到我都數不過來。

「嬸婆說我堂叔不務正業, 但嬸婆刀子嘴豆腐心，總會給堂叔養的動物買各種好吃的, 對了, 她還會做肉醬, 她做的肉醬可香了，香得我直流口水。

「我想和堂叔一樣，養一堆小動物, 可夫子卻說我玩物喪志，還打我手心，哼，夫子可壞了！

「哎呀, 我還得給你取名字，給你取個什麼名字呢？

「不如，就叫寶兒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