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意思就是我又反悔了，我又不想給仙人吃了，你能打死我嗎？」

沒有意外，黑龍再一次被我這句話激怒了，他紅了眼，癲狂如魔：

「狗叛逆，膽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仙人，這次我一定要把你挫骨揚灰。」

黑龍以迅雷之勢朝我撲來，卻被我尾巴輕輕一掃，給深深拍進了巖壁之中。

「慎哥。」黑龍的小弟驚呼一聲，飛快地跑到他身邊將他拖了出來。

「慎，慎哥被這叛逆打死了。」黑龍小弟檢查了黑龍的狀況後，結結巴巴地叫道。

我對這結果一點也不意外，以我現在的實力打死他還不跟玩似的。

「還有誰想把我挫骨揚灰的？」我眉眼驀然凌厲起來。

我心想有了黑龍這個前車之鑑，其餘龍應該能被我震懾住，可情況並非如此。

眾龍的怒火有如風助，愈加猛烈。

「狗叛逆，殘害同族，罪不可恕。大家一起上，打死她。」

眾龍蜂擁而上。

10

群龍在我手上走不過一招，但我這回控制好了力度，沒有下死手。

我隻能做到殺了黑龍，做不到殺了他們全部。

可我的仁慈卻得不到他們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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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我們之間的實力懸殊，在被我打倒後，他們還是瘋了一樣向我撲來。

仙人的無上地位在他們心裡根深蒂固，一點兒也冒犯不得。

「不要逼我把你們都殺了。」

一次次將他們打倒，我快要失去理智，連手都忍不住顫抖。

「叛逆，就算是死，我們也容不得你對仙人不敬！」

如此忠心耿耿，幹脆龍族改名叫狗好了。

「死吧死吧，都給我死！」

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我爆發出一股無可匹敵的氣浪將他們的身體全都震得四分五裂。

11

月涼如水，月光穿過縫隙灑在我身上，多了一分孤寂之色。

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疲憊感湧上心頭。

傳承之龍的話語猶在我腦海中轟鳴咆哮。

「重鑄龍族往日榮光的重擔就交給你了……」

嗚嗚嗚～我委屈地哭了出來。

我真的不想殺了他們啊。

我淚眼模糊地看向那些散落的肉體，一個似曾相識的頭顱闖進我眼簾，猛然間喚醒了我塵封已久，不敢觸碰的記憶。

十年前我不顧禁令偷偷潛入鎮壓魔界入口的魔眼，卻不慎被逸散而出的魔氣入了體。

魔氣蒙蔽了我的心智，操縱我攻擊魔眼，很快魔眼破開一個缺口，滾滾魔氣呼嘯而出。

鎮守魔眼的龍將第一時間發現了異變，眼見我即將被魔氣徹底吞噬，他如龍神降世一般把我從死神手裡給拽了回來。

他的臂膀寬大厚實，充滿著安全感。

抱著我飛離魔眼後，他一句責難也沒有，反而溫言督促：

「孩子，快離開這裡。」

緊接著他留給我一個高大的背影，頭也不回地衝進魔氣之中。

後來我才明白這個背影的含義——誓死鎮守魔眼乃龍將職責所在。

當魔眼重新被鎮壓後，他英偉的身軀轟然倒地，身上的鎧甲已經破爛不堪，無數被魔族撕咬的傷口猙獰而可怕。

我淚如雨下，跑到他身邊一遍又一遍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龍將快要死了，仍艱難地安慰我：「不怪你，身為龍將我早已預料過這樣的場景。你快快離去，此地狀況已驚動了龍族，他們正向這裡趕來，若是發現了你，定會治你的罪。」

我拼命搖頭：「不，我不走。」

龍將戛然斷氣。

我失了魂傻坐在原地，直到遠處傳來聲響，我才落荒而逃。

12

回到家中，我閉口不談此事，將自己鎖在屋裡。

我心中有愧，更沒有勇氣去打聽魔眼和龍將的事。

隻從我爹娘和旁人的零星交談中得知，龍將並沒有死，且得到了全族的盛贊。

大家都說若是沒有他拼死鎮壓魔眼，人界將有一場滅頂之災。

我聽到這個消息，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心底的愧疚也悄然地溜走了。

我以探望龍族英雄為由向爹娘討了些天材地寶，而後前往龍將住處。

在龍將家中我見到臥床不起的龍將，還有一旁照料他的龍將之子，也就是現在令我有似曾相識之感的頭顱主人。

13

「對不起，對不起……」

我一面道歉，一面後退，不願相信自己殺了救命恩人的兒子。

也許我真如爹娘所說的是個不祥。

不僅差點害死龍將，還殺了他的兒子。

「我以後也要成為我爹那樣的大英雄，鎮魔眼，佑人界！」

少年的豪言壯語愈發清晰，最後如雷霆般振聾發聩。

「你不是要成為大英雄嗎？那怎麼會被關到囚龍澗？」

我嘶聲吶喊。

龍將之子的頭顱雙眼空洞地看著我，不發出一絲回應。

14

不知過了幾個日夜，我才重新振作起來。

我想通了，殺死龍將之子非我之錯，罪魁禍首乃是仙人。

我一定要弄清為何龍族對仙人有如此態度，並推翻他們。

而眼下第一件事，便是從囚龍澗逃走。

我將那些龍的屍體隱藏在不易察覺的地方，然後向囚龍澗上方衝去。

囚龍澗的封禁是龍族先輩飛升前設下的，我使出全力攻擊也不過令封禁微微震顫而已。

連續上百次的攻擊讓我累得氣喘籲籲，可還是沒能打破封禁。

這讓我很是灰心喪氣。

無法強行破禁，就隻能另尋他法了。

15

日月交替，鬥轉星移。

我的心慢慢變得和囚龍澗的陰寒毒氣一樣冰冷。

這一日，我爹來到了囚龍澗旁呼喚我名。

我聽到後，飛上去與他隔著封禁相望，他眉眼裡盡是興奮：

「環環，你娘即將飛升，想不想去見她最後一面。」

我原以為我已心如鐵石，可在這一瞬間又支離破碎。

淚灑當場。

娘親飛升來得太快了，快到我措手不及。

曾經與她度過溫馨與難忘的畫面走馬觀花地一一在腦海裡閃過。

八歲時，我染上不治的龍瘟，我爹都說沒救了，早點埋了吧，以免傳染給其他龍族，我娘卻說，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她就不會放棄。

她不顧感染的風險帶我離開龍族，與人族各大宗門開戰，與上古兇獸廝殺，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尋到了存在於虛無縹緲中的永生花救回我的性命。

十歲時，我修煉走火入魔，我娘連續三天為我輸入龍魂之力，結果自己暈死在我床邊。

似此種種毫無保留的愛，我娘還表現過很多次，唯獨在提及仙人時，她就變了一個人。

我曾問她：「娘，你會不會永遠陪在我身邊？」

娘搖搖頭拒絕了我：「傻孩子，娘當然不會，娘還要飛升給仙人吃呢。」

我明明看到她眼裡一閃而逝的眷念和不舍。

該死的仙人，要把最愛我的娘親奪走。

16

我爹見我哭了，破口大罵：「真晦氣，大喜的日子你給我哭，在囚龍澗待了這麼久沒一點長進，純純廢物。」

我爹轉身就走，我連忙叫住他：

「我是開心得哭了，爹，你放我出去，我想見證娘親飛升的這一刻。」

我爹回頭狐疑地確認：「真的？」

我點頭如搗蒜。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怎麼離開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我爹不再遲疑，放開了封禁，而後緊緊抱住我抽泣：「你能迷途知返，爹真的深感欣慰。」

我爹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卻也這麼輕易地哭了。

我感到荒誕不經，愣愣道：「都是爹爹您教導有方。」

一個小小的馬屁，我爹又開懷大笑起來。

17

龍族飛升之處叫龍門，龍門後面就是仙界。

此時龍門於雲端顯現，下方聚滿了龍，他們歡呼雀躍地迎接飛升大典的到來。

龍門後面的仙界若隱若現，異象頻生。

隻聽那仙音空靈，醉人心魂。隻見那青雲縹緲，勾人神往。

個中仙人雲鬟霧鬢，簪星曳月，冷眼俯視著下方。

沒有龍注意到我的到來，包括我娘。

我娘緩緩升上高空，一位仙人輕輕一拂袖，天空頓時電閃雷鳴，恐怖的雷霆在黑雲中醞釀。

片刻，一道道粗大的雷霆向我娘轟去。

「環環，睜大眼好好看著你娘怎麼經受仙人的考驗。」

我爹激動地叫道。

我則是默默祈禱：「千萬不要……」

18

我對所謂的天劫很是失望，從不曾有龍族渡劫失敗這點來看，天劫應該是仙人戲耍龍族的把戲。

我的目光越過龍門落在仙人身上，他們對著我娘指指點點，有說有笑。

而我娘在奮力對抗天劫，儀態皆失。

小醜，我也笑了，被氣的。

我不禁在腦中勾勒出仙人譏諷嗤笑的畫面。

「這些可憐的爬蟲以為它們竭盡全力渡的天劫是成為真龍的最後一道阻礙，殊不知天劫不過是我等玩樂的工具。」

「哈哈，若是沒有天劫，這些爬蟲怎會明白想被我等吃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不錯，做我等的食物這些爬蟲何其有幸，必須讓他們知道幸福來之不易。」

我爹一直用餘光偷偷觀察我，以為我的笑是在為娘開心，滿意道：「環環，你真的迷途知返了，沒有騙爹。」

這時我娘渡過天劫，頭也不回地直奔龍門，沒有一點對人間的留戀。

遮擋仙界的雲霧一分為二，仙界赫然呈現。

我怎能親眼看到娘被吃，用行動回應了我爹的話。

「娘，回來。」

我踏出一步，燃起睥睨一切的戰意，直指仙界。

作為逆龍，永遠不會迷途知返。

燃燒吧，永恆不滅的戰意。

19

喊聲響徹雲霄，戰意攪動天地，喧鬧的龍族剎那間陷入寂靜，仙人向我投來漠然的一瞥。

我爹率先發話：「孽龍，你幹什麼蠢事。」

說罷他轉頭看向天上的仙人，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他在戰慄，他在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