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登基大典這日,天光甚好。
典禮結束後,我仍舊袞衣和冕,一步一步走到了永巷。永巷大門緊閉,當年我與母妃,便是在這扇門後分離。
慈母倚門,遊子行路。
相別九年,我日夜思念母妃。舉目時,她是皓皓明月,垂首時,她是茫茫大地。
什麼尊榮,什麼權勢,都比不上母親在身旁。
屈膝跪下,我看向永巷大門上的銅環,聲音堅定有力:「太後——」
「朕,來接您了!」
說罷,將頭深深地磕了下去。
耳邊傳來大門沉重的哀鳴,幾息後,一雙粗糙的手,捧住了我的臉。
我隨之抬頭,看見了母妃慈愛的臉。
不年輕,卻仍舊美麗。
突然就覺得,好委屈。抱住母妃的腰,我埋在她懷裡,小聲又小聲:「阿娘,慎兒想你了。」
「阿娘也想慎兒,日日想,夜夜想。」
母妃輕輕回抱住我,聲音溫柔又遺憾:「我的慎兒,都長這麼大了。」
我與母妃,錯過了三千多個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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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是人生一大憾事。
不過如今,我是大寧的皇帝,母妃是大寧的太後,再也沒有什麼能將我們分開。
蘇恕明走到母妃面前,目光虔誠,垂頭低腰。
母妃笑吟吟地看向他,似是故人來:「蘇內官,好久不見。」
於是我明白了,父皇為何會去得那麼快。
母妃說:「慎兒,你是天子。」
是啊,朕是天子。
我得學著,怎樣去做一個合格的皇帝。
歸根結底,不過兩個字——
制衡。
11
貞昭元年,我隻做了三件事。
召沈長霖進京述職。
設江南織造司。
將紅藥送去許氏。
沈長霖回京的那一日,剛巧撞上中秋宮宴。
宴席上,他看向母妃的眼神隱忍又克制,滿滿的不甘,在看見我的臉後,他神色倏地柔軟許多。
宴會結束後,我以為他會悄悄去尋母妃,但他卻先來尋了我。
沈長霖深深地看著我,突然輕聲喚道:「慎兒。」
指尖微動,我平淡抬眼,靜靜地看著他。
「我與你阿娘成親時曾約好,若有了孩兒,不論男女,都隻喚作慎兒。」似是想起了當年,他的聲音懷念極了,「那年我奉旨離京出塞,臨走前卻在宮宴上偶遇了你阿娘……後來我得知你的存在,簡直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慎兒,你可不可以——」
沈長霖欲言又止,半晌,他喃喃道:「罷了,這就夠了,這就夠了……」
他的眼裡帶著一些我從未感受過的情感,此時此刻,我想起了父皇那張總是充滿厭倦的臉。
其實什麼都不重要。
母妃為我取名慎,未必不是拉攏沈長霖的手段,否則,沈如晦又怎會成為我的男寵?
於是我對他說:「那就好好打仗,替朕鋪路吧。」
沈長霖走了,我知他去尋了母妃。
第二日去看母妃時,她氣色極好,正在喂永壽宮的錦鯉。
「慎兒。」
母妃笑吟吟地看著我:「你瞧,這些魚兒遊得多好。」
「此次述職後,餘生無詔,沈長霖再不得入京。」我看著母妃,認真詢問,「阿娘可會怪我?」
母妃捧著魚食,聞言嗔笑一聲:「傻孩子。」
「阿娘疼你都還嫌不夠,又怎會怪你?」
語罷,她眉間隱隱浮起幾分惆悵,與我說起從前的舊事:「到底是真心喜歡過的少年郎,當年實在想了許多辦法,才嫁給了他……慎兒,阿娘也曾有過想要白頭偕老的人。」
「可惜啊,他的親緣,他的前程,似乎哪一個都比我更重要,於是牆頭馬上,不了了之。」
如今母妃對沈長霖,大抵仍是有幾分掛念的,但也隻有幾分掛念。
母妃一直是清醒的,也一直是野心勃勃的。
當年父皇偷梁換柱,將母妃搶進了宮中,原本隻想做個小小都尉夫人的她,突然就想要賭一把。
「你父皇將我當成了一個美麗有趣的玩意兒,一旦厭倦便會毫不留情地丟棄……慎兒,阿娘不喜歡。」母妃認真地看著我,微笑道,「阿娘不喜歡他高高在上的姿態,也不喜歡自己的命運掌控在別人手中,於是阿娘發誓,我肚腹中的孩兒,必須成為大寧最尊貴之人。」
母妃輕描淡寫地講述著,臉上帶著賭徒連勝後的淺淺疲倦,漫不經心卻又暗藏玄機。
「男人都是賤東西。」
將魚食全部撒進水池,母妃眼中浮現出幾分嘲弄:「愈是得不到,便愈是想要得到。」
「他們愚蠢又薄情,隻能利用而不能倚仗……總有那麼一天,他們會背刺我,厭棄我,可是慎兒,你不同。」
母妃看著我,眼神柔軟下來。
「乖慎兒,你是阿娘從身上掉下來的肉,是阿娘的心尖尖。這世上,隻有你永遠不會背叛我,也隻有你永遠不會拋棄我。若是有誰,想讓我兒從高處跌落——」
母妃頓了頓,嘴角勾起一個美麗又殘忍的動人弧度,眼神已然帶上了狠絕之意:「阿娘定會親手將他們撕碎,拆皮蛻骨,生啖其血肉!」
「兒就知道。」
滿意於自己所聽到的這一切,我看著母妃,揚起一個快活的笑:「阿娘自然是最疼我愛我,旁人都比不得。」
母妃噙著笑意,極寵愛地捧著我的臉,神情漸漸變得恍惚,她看著我嘆道:「慎兒,你長得真像你舅舅。」
我的舅舅,不是謝端,而是謝翊。
他與母妃乃一母同胞的親姊弟,感情甚篤。
母妃精明,絕不會留下任何把柄,所以我一定是父皇的血脈。
然,我長得並不像他。
外甥肖舅,比起母妃,我同舅舅生得九分相似,若是他還在,定然會成為朕最有力的臂膊。
隻可惜——
這個天資聰穎勤奮好學,要為阿姐搏個好前程的小小少年,早已在二十年前,於淮水中溺亡。
「慎兒,你是天子。」
母妃驕傲極了,捧著我的臉:「阿娘沒本事,隻會玩弄幾個男人。可你不一樣,你要學會掌控,要學會制衡,要時刻將權勢緊緊攥在手中,也要參透人心,洞若觀火。」
如此,便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了嗎?
我看著母妃,笑了笑。
不,不夠。
阿娘,朕覺得,這遠遠不夠。
如今沈如晦與曇奴,仍舊是見不得光的男寵。
他們跟著我從東宮到了清心殿,因著時機不合適,也因著我並不熱衷於男女之事,是以我至今未曾傳喚過他們。
但在沈長霖離開的前一晚,我召幸了沈如晦。
說實話,我不大喜歡他。
比起冷硬肅殺,我更中意曇奴的柔媚知趣。
可到底是沈如晦的利用價值更高,幾番量度,我仍舊是選擇了他。
此刻沈如晦跪坐在御榻上,面色有點僵硬。
或許是我的決定太突然,他還不太適應,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沒有拒絕的權利。
又或許,其實他並不想拒絕呢?
我輕摁著額頭,神色平淡:「朕知道,你不甘心。」
沈如晦的身體一瞬緊繃。
我哼笑一聲:「緊張什麼,朕又不會吃了你。」
話音剛落,他的臉頰漫上一絲可疑的紅暈,隱隱還有些無奈氣惱。我什麼都沒想,他倒是什麼都敢想。
「明日跟著一起走罷。」
無視沈如晦震驚的臉,我自顧自說道:「去邊關,去戰場,那裡才是最適合你的地方。」說罷不等他反應便突然貼近他,我自然沒有憐香惜玉的想法,瞧著無處下手,索性抓住了他披散的頭發。
「如晦哥哥。」
手下加大力道,沈如晦被扯得仰起頭,我眼中惡意滿滿,附在他耳邊,露出了一個天真稚氣的笑:「做朕的狗吧。」
沈如晦眼眶泛紅,難堪地閉上了眼睛。
久久不曾得到回應,我吹了口氣,極有耐心地再次詢問:「乖一點,做朕的狗,嗯?」
捋了捋被汗水洇湿的裙擺,我嫌棄皺眉,不動聲色地離沈如晦遠了些。他軀體僵直,渾身發燙,靠著實在太不舒服。
良久,沈如晦睜開汗湿的眼,艱難開口:「陛下——」
我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沈如晦長長地喘出一口氣,終於伸出了手,他克制地繃了繃肩:「臣,僭越了。」
嘖,到底是朕贏了。
第二日正好是休沐,醒來時,沈如晦已經踏上了離京之路。
渾身酸痛無力,我的心情實在算不上愉悅。
曇奴正守在榻邊,見我伸手揉眼,便知我這是醒了。他眼下泛著淺淺的烏色,想起昨夜幽怨的笙聲,我聲音懶散:「吹了一夜的笙,不困嗎?」
曇奴紅了眼,小聲道:「左右陛下不在意,困不困的,又有什麼幹系呢?」
我睜開雙眼:「委屈了?」
「曇奴不敢。」
嘴上說著不敢,面上卻全然相反。
懶得哄人,我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閉上眼睛繼續小憩。總有一天,曇奴會明白,在我這裡,有舍,才會有得。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人不能太貪心,什麼都想要,其結果就是什麼都得不到。
12
貞昭二年,三月初三,帝後大婚。
紅藥以失散多年的嫡女身份,自許氏出嫁,入主中宮。
江南織造司進獻三萬匹緞光絲綢,與之一同送進宮中的,還有一箱子賬本與密信。
我隱忍不發,耐心等候紅藥乘輦而來。
其實早在五歲時,我就想要她做我的皇後了。
我從不輕易許諾。
但那年冬天實在是太冷了,母妃和紅藥在冰水裡漿洗衣物,手上生滿了凍瘡。
我在窗下讀書,心裡卻有點難過,晚間吃飯時沒什麼胃口,被母妃拿著筷子打了好幾下掌心。
那時的我還會哭,於是飯桌上我抹著眼淚發誓,要讓母妃成為大寧最尊貴的女人,還要讓紅藥成為大寧第二尊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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