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後宮那麼多的美人,為了活命,為了爭寵,為了更上一層樓,她也曾算計過那個人的真心。
現在想想,後宮的陰私,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呢?那麼多次的化險為夷,未必就沒有他在背後護著推波助瀾。
哪怕她並不懂朝堂爭鬥,也知她想坐上後位有多難,一國之母怎能是一個商戶之女?
所以她從未妄想過,昌帝卻親自給她帶上了鳳冠。
紀嬋眨掉眼角的淚珠,啜泣幾聲,極輕極啞地道:“父皇是希望母後好好活著的。”
許皇後揉了揉她的發,抿著唇角淺笑:“可母後是希望陪著父皇的。”
人間地獄,她都是想陪在他身邊的。
明蘭宮內殿珠簾被夜風一刮,清脆的碰撞之聲遠遠蕩開,驚起些許傷感與詭秘。
紀嬋捏著許皇後衣角的手一絲絲松動,直到最後,順滑的布料從手中滑落,她坐在床榻上,雙手環著膝頭,聲音實在艱難,“嬋兒都聽母後的。”
許皇後欣慰地將她摟到懷中,最後一句句細細地囑咐:“你身子不好,平日裡別總貪涼,性子也該收斂些,莫仗著別人寵愛就肆意妄為,今後的路,總還要你自己走。”
“太子妃與你交好,日後若有什麼為難的事,可以去她那拿個主意。”
紀嬋與陳鸞也是自幼的交情,紀煥又那麼寶貝她,勢必會因此多費幾分心。
紀家的男人,都是愛屋及烏心偏得沒了邊的。
許皇後的死無疑又是一道驚雷,炸響在整座皇城的上空,新舊主交替之際,稍有不慎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往日那些活躍的世家如今都安分下來,老實得不得了。
值得一提的是,羽林軍在庸王府中一個幕僚的身上搜到了昌帝生前湯藥裡的一味,那藥至寒,藥力強勁無比,而昌帝身子虧虛已久,自然受不得這樣的刺激。
這才肝髒受損,藥石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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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因為那藥中有一引生長條件極為苛刻,而大燕多雨,並不適合種植此物,因此並不常見,可偏偏出現在了庸王府。
紀蕭被囚,廢太子一派黨羽分崩離析,不成氣候,卻被紀煥的人時時盯著,根本不可能接觸到庸王府,那麼現如今,提供這味藥的又是何方勢力?
事情查到這等地步,紀煥並沒有喊停,而大理寺的人順藤摸瓜,竟又有了新發現。
除了庸王府的幕僚康禪與庸王之間難以啟齒的關系,更叫人難以置信的是,那康禪竟還是鎮國公府康姨娘失散多年的胞弟。
這樣的當口,這樣的關系牽扯,自然耐人尋味。
對外稱是失散多年,誰知內情如何,是否早有牽連,才叫那康禪入庸王府,好伺機行事,以求……
弑君!
那可是誅九族的罪名!
新帝登基大典即將到來,而現在毓慶宮住著的,可正是鎮國公府的嫡小姐!
當夜,大理寺卿的馬車彎彎繞繞,從後門進了一處府邸,驚動了一兩隻寒鴉,撲稜稜地飛走了。
於是第二日,行過登基大典之後,年輕的天子龍袍加身,器宇不凡,坐在那張象徵著至高無上權利的龍椅之上,眉間威嚴竟一點也不輸先帝。
左相司馬南和其他兩個老臣眼觀眼心觀心,在太監喊出那聲退朝之前,齊齊側首,朝著大理寺卿皺了皺眉。
這動作儼然就是某種暗示。
大理寺卿斂目,神情嚴肅,從百官之中站出,而後跪下,聲音傳蕩大殿:“臣有本要奏。”
“皇上,先帝崩逝,幕後黑手雖是庸王府幕僚,卻與鎮國公府有著千絲萬縷的幹系,臣覺得此事該徹查到底。”
怎麼查?這事本就不是鎮國公府做的,陳申也沒有這樣的膽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正因為查無可查,國公府不能自證清白,那麼一瓢瓢髒水潑下來,也隻能接著。
陳申被這似是而非含沙射影的一席話氣得臉色煞白,若不是顧忌著顏面,這會非要上去和這大理寺卿爭個臉紅脖子粗不可。
什麼和他有千絲萬縷的幹系?
莫名其妙冒出康禪這麼個人物,還有誰比他更懵?
這屎盆子憑什麼就往他身上扣?
還有誰比他更冤的?他可是把唯一的嫡女都送到紀煥身邊了,正兒八經的東宮正妃,假以時日必定是中宮主位,吃飽了撐著去籌謀著弑君?
左相眼眸微抬,嘴皮子上下一掀,道:“臣附議。”
左相在朝中分量破重,他這一開口,自然有不少的附庸跟著附議。
陳申這會心裡突然打起了鼓,他自然沒有做過這事,問心無愧,可就怕龍椅上那位不信啊。
畢竟鎮國公府拿不出證據來,且康禪與康姨娘的關系是真的擺在明面上,無可辯駁。
陳申出列,陡然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被氣得夠嗆,“這簡直是汙蔑之詞,凡事都要講個證據吧,大理寺卿這是從何處審出那幕僚與我國公府有所勾連了?”
“皇上!臣發誓從未做過這等大逆不道之事,當年先皇御駕親徵,臣多次將先皇救出險境,後戰事結束,先皇親封鎮國公,對臣有知遇提攜之恩,臣怎麼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陳申話音剛落,那大理寺卿就皺著眉頭反駁道:“這畢竟是弑君的大錯,自然得嚴加追查,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且那幕僚雖的確聽命於庸王,可與國公府那位侍妾的關系也是實打實的,國公爺何必如此急著撇清關系?”
這樣的屎盆子誰願意一直扣在頭上?
紀煥目光如箭,似能透過這場精彩紛呈的鬧劇下各自隱藏陰暗的心思,他眸光微動,聲音清冷肅然:“此事待大理寺查清再議。”
朝堂上爭議的聲音頓時停了下來,各自訕訕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左相司馬南沉吟片刻後率先開了口,朝著紀煥拱手道:“既然國公府尚有嫌疑,陛下打算如何安置太子妃娘娘?”
新帝已經繼位,那麼相應的,也應改口喚太子妃為皇後。
可司馬南沒有。
他們一開始籌劃謀算的,不是將國公府拉下馬,而是意在這皇後之位。
左相和其他幾位大臣府上,可還有著未嫁的明珠呢,專等著新帝繼位才好表態。
紀煥的目光徹底冷了下來,天子冕旒垂下五串,遮住了他眼中的寒光,唯有胡元看得心驚膽戰,心裡忍不住暗嘆一聲。
惹什麼不好,非要惹到毓慶宮那位娘娘身上去。
既已開了這個口,司馬南便索性全盤託出,溫和的聲音傳遍整個大殿:“太子妃曾與庸王有過婚約,本就配不上陛下,當不得這母儀天下之位。
“才將與陛下成婚,宮裡就傳來如此噩耗,況且當年太子妃剛剛降生,也是克死了生母,臣鬥膽請欽天監一查,太子妃是否有生來不詳之命格。”
這一番話下來,朝堂上一時死寂,所有人都在等著觀望著新帝的態度。
按理說,新帝也當不喜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才是。
這下有了名正言順的借口廢黜,隻要新帝態度有一絲松動,那這事基本就已成定數了。
“放肆!”
穩坐龍椅上的男人面沉如水,聲音裡似是夾著無法抑制的滔天怒火,又似是三九天裡飄落的雪沫子。
司馬南被這一聲冷喝驚得瞳孔微睜,而後不動聲色地一掀衣袍跪下,語調平緩:“陛下息怒。”
“臣所說每一個字,都是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著想,若中宮主位是這樣的女子,豈不惹得別國非議,貽笑大方?”
大理寺卿也跟著跪了下來,聲音低下去不少:“皇上,左相所言有理。皇上宅心仁厚,若不想將娘娘送入冷宮,也可擇一位分將其留在身邊,隻是皇後之位,卻是萬萬不可啊!”
總而言之便是,若是您對她有感情,不忍廢黜,便留個昭儀或是妃位安置著,至於皇後之位,她就別想染指了。
陳申險些被氣得當場吐血。
這幫小人,偽君子!
作者有話要說: 鸞鸞:我可能要受委屈了。
新帝面無表情:不,你不會。
鸞鸞:他們要給皇上塞人了,我要開始宮鬥了。
新帝面無表情:不,你不需要。
第39章 不祥
這時許多睜眼看戲的朝臣也都回過味來。
合著司馬家意在中宮主位?難怪那位嬌滴滴的嫡小姐已經及笄, 卻拒了所有上門提親人家,近些日子,更是足不出戶在深閨裡養著。
怕是以皇後的規格培養著吧。
難怪當初鎮國公府嫡女被踢皮球一樣踢給紀煥做太子妃的時候, 左相極其一派附庸沒有半個字的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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