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8

大概十天，他們走出了無忘森林。

蘇青青飛回宗門，楚墨繼續往前走。

我一直護送著楚墨，他徹底康復，一路去了謎海。

他走到曾經待過的石頭邊，看了片刻，爬上去，靜靜站著，海風掀起他的發。

今日此時，恰如那日那時。

他說：「秦玨，我要一輩子跟著你。」

我笑罵他：「別沒大沒小的，叫師父。」

他跳下石頭，用力抱住我，懷抱炙熱溫暖：「師父，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回到幻海宗，他實現了諾言，一直跟著我、照顧我。

是我處處為難他。

如今，我親手剖掉他的金丹，讓他成為一個廢人。

如今，他站在謎海邊那塊石頭上，靜默不語。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第二天，旭日初升，他的血脈漸漸覺醒。

當初系統交代過，楚墨的血脈，須在極致的絕望下才會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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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奇怪，我把他打落懸崖，他並未覺醒血脈。

森林裡危險重重，他也未覺醒血脈。

為何在這溫暖明媚、平靜安全的謎海邊，他卻忽然覺醒了血脈？

海裡的某個生物感受到他的氣息，漸漸浮出水面。

天空漸漸陰暗，烏雲遮蓋陽光。

海面大浪滔天。

「帶我走吧。」楚墨張開手，「我已無可留戀。」

他的身體纖瘦，衣擺隨風飛舞，仿佛一吹就倒。

楚墨被帶入海裡，我松了口氣，強忍著傷痛回到幻海宗。

9

在無忘森林裡和森林之主的那場惡戰，讓我受傷極重，且因為沒能及時治療，妖氣傷到根本。

我的修為不隻沒進步，反而倒退了。

「掌門師兄，楚墨死了，我要閉關。」我對掌門說。

掌門應允。

這一閉關，就是十年。

十年後，我終於養好傷，走出山洞。

外面已然天地變換。

楚墨從謎海再度歸來，變成魔尊，他吞並了大大小小的門派，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所有人匍匐在他腳下顫抖。

那日烈陽灼心，他帶著無數屬下攻上幻海宗，將幻海宗眾人困在陣法裡。

即便知道這是一本小說，幻海宗覆滅是劇情所需，可我依舊難以控制地產生了感情，不忍宗門被毀。

「楚墨，我們幻海宗待你不薄，為何要恩將仇報？」

楚墨坐在華麗的寶座裡，手撐腮，笑道：「就因為顧念舊情，本尊才沒殺人，至於你說待我不薄？」

他輕笑一聲，幽幽的目光射向我：「秦玨，你怎麼看？」

我手持靈劍，默然不語。

楚墨嗓音和緩：「當初你一劍捅穿我的丹田，剖我金丹，可曾想到會有今日？」

眾人震驚。

「白雲峰秦玨仙人，是個卑鄙無恥、走歪門邪道的小人！」他的屬下們喊道，「當初他收養魔尊，就是為了得到他的金丹，提高自身修為！」

下屬們拿出一卷紙，一條一條地開始念，把我曾經做的爛事全翻了出來，包括偷雞摸狗、下山賭博之事，自然也包括偷仙鶴、烤錦鯉，因為好奇而偷窺掌門師兄洗澡這些罪過。

握劍的手，微微顫抖。

我以為楚墨上山復仇，我隻需身死還債就行，沒想到還要經歷社死。

楚墨，你夠狠！竟然連二十年前的小事都記得這麼清楚！

他的屬下念完我的罪狀，全體鴉雀無聲。

眾人對我怒目而視。

當楚墨幽幽開口，說出「隻要你們交出秦玨仙人以及白雲峰，本尊便饒過幻海宗」時，全場竟無一人反對，直接把我奉上了。

就這樣，我被楚墨關進了小黑屋。

10

我等著楚墨將我一劍穿心，好換個身體繼續重生，左等右等，楚墨就不殺我。

他不見我，到了後面，他甚至放我在白雲峰自由活動。

晚上睡覺時，我忽然驚醒，睜開眼睛，發現床邊站著一道高挑的身影，屋裡彌漫著酒氣。

楚墨。

「師父，你向我道個歉，我就原諒你。」他醉醺醺地伸手掐住我的下巴，「現在整個白雲峰都是我的，我們可以回到從前……」

我心頭一酸，打斷他：「楚墨，我們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楚墨的身體僵住，房間的氣溫急劇下降。

片刻，他像是酒醒了，冷笑一聲，身形消失在房間裡。

隻餘淡淡酒氣。

翌日，兩個人將我拉出小黑屋，將我丟進浴池洗幹凈，衣服也不穿，直接將我用被子裹起來，送進楚墨的寢宮。

情況不妙。

前些年因為玄晶存在，我是知曉楚墨肖想過我的。

我被送到昏暗的寢宮裡，身體被封了穴道，急得滿頭大汗。

片刻，楚墨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床前，他低下頭，抽掉我身上的被子。

他的眼光，讓我渾身發毛、頭皮發麻。

可怕的眼神，讓我害怕。

「楚墨，你殺了我吧！」我大叫。

殺了我，我就完成任務，可以重生了。

他一把掐住我的下巴：「以你對本尊做的事，死千次萬次都不為過！」

我說：「那就殺了我。」

「我不殺你。」楚墨冷笑，「既然死解不了恨，那我就不讓你死。」

他輕柔曖昧地撫摸我的臉。

身體奇怪的變化讓我越加焦灼恐懼，我大聲喊道：「你喜歡我吧！」

楚墨的手頓住。

我顧不得其他，繼續說道：「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麼？十年前那日，楚家人來找你，在大殿上你摔碎了玄晶，玄晶沒入我掌心，我便聽到了你的心聲。」

「你身為我的弟子，居然肖想我！我可是你師父！你大逆不道，內心扭曲變態，我討厭你！你每一次的肖想，都讓我惡心至極！」

楚墨後退一步，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你……都知道？」

「對。」我惡毒地罵他，「你生來不祥，克母殺父，無人所愛，除了一身血脈毫無可取之處！我看中你也是因為那血脈而已！稍稍給你口飯吃，你便對我掏心挖肺，還愛上我，楚墨，你賤不賤吶？」

楚墨整個人僵住了，好一會兒，他緩緩抬起手。

就在我以為會被殺死時，他的身影忽然消失。

我長長松了口氣，心裡五味雜陳。

我被送離寢宮，繼續關在小黑屋裡。

每天好吃好喝地養著，卻見不到任何人。

我開始煩躁。

楚墨為什麼還不殺我？

我不死，怎麼擺脫劇情重生呢？

明明，我已經很壞了。

那是當年楚墨受傷，蘇青青託我送的藥瓶。

我撿起瓷瓶，疑惑抬頭看他。

楚墨面容冰冷：「這瓶藥，是蘇青青給的吧？」

我未否認：「是。」

楚墨靜了靜：「為什麼不說？虧我這麼多年來一直感激你。搶奪別人的功勞據為己有，很得意對不對？」

我沉默，雖然蘇青青的確送了藥，可那瓶藥的功效不行，我加了許多草藥進去，才能讓楚墨快速復原。而且，是蘇青青叮囑我不要說的。

「當年你去藥王峰拿丹藥為我洗經伐髓，也是蘇青青求你才做的？」

我迷茫地想了想，去藥王峰路上似乎遇見過蘇青青，她說了幾句話，但我根本沒在意，直接走了。

「解除我體內的毒，隻是為了讓我更快結丹，好讓你挖了去？」

楚墨每說一句，臉色便冷一分。

望著他冷冰冰的臉，我忽然明白，他在算舊賬。

我看向蘇青青，她不敢與我對視。

既然如此……

我微笑道：「對，是這樣沒錯。」

若他一刀殺了我，我就解脫了。

楚墨深深凝視著我，眼眸深不見底：「秦玨，這些年，即便你做過很過分的事，我都想，至少你以前對我好過……現在才明白，都是我認賊作師，一廂情願！」

他忽然出手抓向我的腹部，剖開我的丹田，挖出內丹。

我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躺在地上痛得打滾。

原來被挖走金丹，竟是這般痛苦。

「當初你挖了我的丹，今日我便挖你的丹，留你一條命，算還你當日收留之恩。」楚墨手握金丹，面容冷酷，「以後，我們互不相欠，你就在這白雲峰老死吧。」

說完，他捏碎金丹，拉著蘇青青離開。

我趴在地上，痛得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