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安靜靜地待在他的懷裡。
多日的糾纏紛爭讓我明白,若是想要徹底從他的混沌深淵中擺脫出來,就必須死一次,
向過去告別。
他落在我被綁架的那個小院。
我幾乎一瞬間就想到周竟死在我面前的樣貌,他臨死前的痴戀。
我不動聲色地別過腦袋:
「殿下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他神情似有些局促:「那日本殿安排了人,周竟一定活不了,你和陸瑤都不會出事。」
我恭恭敬敬地行禮:「臣女多謝殿下搭救。」
他聲音溫和了些:「你們都不會出事,那所謂的先救誰也不過是隨口一說,你莫要往心裡去。」
我身子僵了僵,突然有些明白他帶我過來是做什麼了。
我欠身道:「殿下與蕭姑娘天作之合,臣女不會介懷。」
周殤皺眉:「我和她……」
「殿下。」
我咽了口口水,下定決心,從頭上拔下林宇坤贈我的梅花簪子,有些顫抖地移到頸間,然後望向周殤,
「若是殿下心裡仍在介懷臣女糾纏殿下之事,今日臣女以死謝罪,以解殿下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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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做什麼!」周殤大踏步向前,我猛地後退,簪子尖頭戳進頸間,血珠滾落。
我繼續道:「若是殿下原諒臣女,此後不再介懷,就請殿下放過臣女,不要再將臣女牽扯進朝政紛亂當中。」
周殤原地站定,眸光沉沉。
他背著手,似笑非笑道:「你的意思是,若我不再介懷,以後便不要再去找你,對嗎?」
我睫毛輕顫,點了點頭:「懇請殿下成全。」
周殤挑眉:「為何?因為你那郎君護不住你?」
「臣女不願他受累相護。」
我輕聲道:「他是臣女的夫君,不是奴隸與僕從。」
「夫、君?」
周殤一字一頓地念出來,眸光緊緊盯著我的眉眼,怒極反笑道,「倒是好得很。」
他微笑:「若是本殿要介懷一輩子呢?
「顧其嘉,你糾纏本殿那麼多年,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了事的。」
我沉默地低下了頭,
心裡突然就很難過。
陰鬱的感情充斥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蔓延充塞,甚至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尊嚴和生命哪一個更重要?
我不知道,或許做了十年舔狗的我並沒有什麼資格談「尊嚴」二字。
但我想,這輩子總要談一次。
手腕下移,我甚至可以聽見周殤洋洋得意的語調,隻是有些迷蒙的情緒分辨不出具體的話語和神氣。
簪子戳到了左胸那裡。
——心髒的位置。
手腕狠狠用力,刺痛傳來。
我能感覺到血液脫離身體的滋味,極致的冷瑟包裹著我的身子,在骨血裡蔓延滋生。
我能聽見周殤的怒吼。
他一定想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尋死。
就像他不知道,在或寒風凌烈,或春暖花開的清晨,我站在門廊裡、燈籠下,等了千萬次都等不來他的回眸。
他也不知道,曾經的我拋棄全部的尊嚴去愛他,甚至想過可以為了他丟掉我曾擁有的全部,選擇留在這個世界。
如今,我想至少挽回一點點。
18
我沒有死成,也是因此才知道我的心髒在右側。
周殤氣急敗壞,避著不肯見我,隻是喚小太監送來一張字條,
上面寫著「此後再無瓜葛」。
我讓疏影拿來炭盆,摩挲著紙條的尾巴,然後慢慢放上去。
看著它翩躍消散,最後化作灰燼和空中的餘煙。
19
在房中安心繡著嫁衣,朝政的事情時不時傳進來,周殤被封為太子,還被指了太子妃,
正是蕭陸瑤。
疏影忿忿不平地抱怨,被我用糯米團子糊住嘴巴。
我輕聲道:「以後他如何,都與我不相幹。」
20
縱使再不相幹,那宮廷裡的是是非非,總會紛擾地傳到我耳邊。
流言半真半假,我通常都是懶懶地躲在閨房裡不去管。
直到某一日晚間,宮裡鍾聲長鳴四十五響,
皇帝駕崩。
彼時我跪坐在小塌上,傾身剪著燭芯。
燭火翩躍妖揚,朦朧火光中似乎映出我漆黑的瞳孔。
我吹滅蠟燭,呆愣愣地坐在床榻上,披頭散發的,一夜未眠。
第二日,林宇坤過來找我,扇尖點了點我脂粉都掩蓋不住的黑眼圈。
他惆悵道:「先帝一世明君,竟如此輕易地被小小風寒奪了性命,當真可惜。」
我笑了笑,抬腕替他倒了杯茶。
鬢角的發絲在眼前垂落,明晃晃地蕩漾在茶水之上,我歪了歪腦袋,剛要將茶杯遞過去,他一下子握住我的手腕,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我靜靜地看著,眸光有些疑惑。
他唇角微彎:「先帝駕崩,太子即位,林某昨夜惶惶一夜未眠,生怕婚事再生變故。
「可如今見到娘子,竟是惶惶盡失,心底安定良多。」
他抬手輕輕撫摸著我眼下的青黑,眸光裡滿是虔誠和真摯:
「曾經覺得那廟堂高高在上,我等求入無門者自甘低人一等。
「可如今想來,隻要娘子和林某齊心,日子過得歡樂暢快,將來萬事都有盼頭。」
瞧著他這般剖心剖腹的言語,一時間竟有些好笑,積攢了一夜的鬱氣也消散了些。
我反握住他的手,眉梢帶笑:「我這裡有一幅花樣子,郎君依著它做個簪子可好。」
林宇坤自然應聲,我摸著他掌心的紋路,小聲地呢喃:「我想在出嫁的那日戴這個,郎君可要好好做。」
玉蘭花。
幼時家裡的小院子裡,有一棵茂盛的玉蘭,先開花後長葉子,白白胖胖的花瓣極得爸爸媽媽的喜愛。
他們抱著我坐在樹下的搖椅上乘涼,給我念古詩講故事,哄著我慢慢進入夢鄉。
成親那日,我可以扶著頭上的玉蘭花簪,慢慢走向我的新郎。
就像爸爸抱著我,我張著雙臂,一起笑意盈盈地走向媽媽一樣。
我想讓他們看著我出嫁。
21
宮裡新帝剛剛即位,政事不安穩,林家和顧家的長輩忙得腳不沾地。
我和林宇坤都是闲人中的闲人,索性避人耳目出城去,一人一馬遊山玩水。
兩個三腳貓功夫仗劍走天涯。
他喜山水、重人文,常常沉醉於當地風土人情,時不時拽著一個田間老大叔問東問西。
人文地貌向來都是寶貴的文化財富,我勸他詳細記錄下來,回京後編成冊子出版留傳,留待後人探尋。
他笑道:「娘子此言甚妙,若是能留傳後世,也算有些成就。」
我挽唇,指尖撥弄著手裡的野花:「成就不成就暫且不論,記錄下來圖個心安罷了。」
林宇坤欣然應允。
他的字很漂亮,端正秀麗,絲毫沒有扭捏的痕跡,白色的宣紙上寫滿他的見聞和感悟,間歇畫著地形地貌,景觀特徵。
有時候玩性大發,還會在上面畫上一兩個插秧的老農,然後指著他們念叨著方言俗語,別有一番趣味。
沒去多少地方便積了厚厚的一踏子宣紙,距離婚期還剩一月,饒是意猶未盡,也不得不打道回府。
剛進京城就被疏影急急忙忙地拉回去。
她一邊幫我放水灑玫瑰花,一邊止不住地心疼,她說我黑了,瘦了,頭發也沒有先前保養的那般柔順亮麗。
不過,她也笑道:「娘子的神氣瞧著當真好了許多。」
我抿唇微笑,有些乏累地靠在木桶上,指尖點著木桶邊緣。
疏影絮絮叨叨地在和我說著京城裡的新鮮事。
我本來沒什麼感覺,昏昏欲睡的,也不多關注,直到疏影說新帝納了個宮女出身的美人,極其寵愛,甚至讓她居住在紫宸殿,起居都在一起,護得跟眼珠子似的。
此時蕭陸瑤假死脫身和男主角繼續愛恨情仇暫且不提,周殤這個原本應該孤獨終老的痴情男二,居然違背人設養了個美人?
我微微蹙眉,不過也隻是一瞬。
連日趕路著實累得慌,水裡熱氣騰騰,烘得我暖洋洋的,實在舒服至極。
我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22
林家和顧家成親的場面辦得極大。
來來往往的都是人,穿梭的小丫鬟忙得不得了,恨不得再生出一隻手去端盤子。
表哥背著我上花轎的時候,我抬手扶著頭上的玉蘭花簪,花瓣雕刻清晰鮮明,指腹摁下圓潤的厚度。
喜服繁重復雜,我小心翼翼地提著裙擺走上花轎,風輕輕揚起蓋頭的一角,眼睛的餘光裡,我瞥見周殤。
他Ŧųₑ背著手站在一旁的酒樓上,神色朦朦朧朧的,隔得有些遠,看不分明。
花轎搖搖晃晃,敲鑼打鼓的聲音吵得我耳朵都在疼,然而心裡卻是極為高興,充塞的喜悅填滿我的心肺,我幾乎可以想象洞房花燭夜林宇坤那溫柔的眼神——
外面突然傳來嘈亂,
一陣異香襲來,身子忍不住陣陣發軟,我咬牙攀著轎簾,剛要拽開求救就感覺到有人帶著怒意大力摘掉我的蓋頭,
周殤陰骘的面容撞進眼底。
他攜風雨而來,身上蒼茫似有殺氣,白色袍子上濺著滴滴血跡。
我登時心神大亂,藥物的作用越發嚴重,迷亂間隱約看見轎外有黑衣人在拖著誰走。
睜大眼睛想要看清,周殤嗤笑一聲,抬手在我後背處補了一手刀。
頃刻沒了意識。
23
紫宸殿ŧů¹巍峨莊重,淺淺的燻香在香爐裡冉冉竄出,我緊緊攥著手裡的木簪,眉色怔怔地靠坐在窗邊。
醒過來三日,身邊人來人往,獨獨不見周殤。
京城人人都傳,顧家娘子出嫁之日遇劫匪搶親,新娘子寧死不屈,當場刎頸,新郎官昏迷,好好的喜事辦成喪事。
宮女銀珠說,那顧娘子的喪儀都已經辦過,顧大人傷心欲絕在家修養,至今未能入朝。
可若顧娘子死了,我又是誰?
銀珠含笑道:「您是陛下最寵愛的王美人,陛下疼您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特地讓您搬到紫宸殿與陛下同起居,以慰相思呢!」
我瞥了眼她眉色間透出來的恭敬,捏緊手裡的帕子,神色淡淡:「我不是傻子。」
銀珠面上依舊帶著笑:「娘娘明察秋毫,奴婢如何騙得了娘娘。」
她頓了頓:「隻是在這京城裡,陛下說您是誰您就是誰。」
我冷笑一聲,心頭的怒火愈演愈烈,甚至叫囂著想把周殤狠狠踹到陰溝裡。
他怎麼能?他怎麼敢?
他以為他是誰!
抬手把桌上的茶盞全部揮下,碎片落在地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我冷眼看著旁邊的銀珠:「他人呢?」
「陛下如今不在宮裡。」銀珠退了兩步,恭敬道,「娘娘不如等候些時候。」
「我現在就要見他!」
「陛下如今不在皇宮,奴婢也沒法子。」
抬起發簪,尖銳的一端橫在頸邊,我仰著頭冷笑道:「現在呢?你也沒法子嗎?」
「娘娘您這是何苦……」
「讓他來見我!」
我不想再跟她廢話。
然而最後周殤也沒有來。
聽到這個消息,我幾乎忍不住笑。
彎腰抱著肚子,我一邊笑一邊流淚,鹹澀的淚水順著嘴角流進來,苦得要命。
銀珠淺淡的眉眼終究帶上了一層憐憫,原本帶著的敬畏也消散了些許。
周殤啊周殤,
既然當我是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意兒,既然我的生死對你來說不值一提,又為什麼要搶婚?為什麼要毀掉我幾乎拋下一切才換來的安穩人生?
手中的簪子戳在掌心,疼得我淚水哗哗往下流,抱著身子蜷縮在床角,腦袋埋進膝蓋,頭發散在耳邊,隨著微風拂過,沙沙發出聲響。
恨意如毒蛇吐著蛇芯子,一點一點從心底滋生盤旋,沿著竄天的藤蔓,直直延伸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每一根發絲都在叫囂著仇恨和報復。
他毀了我的姻緣,踐踏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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