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了挑,撿了兩個金燦燦的護甲戴上。
又用護甲慢慢撥弄裡頭的東西,眼見著那桃紅色人影即將靠近。
我站起身,抓起未曾合蓋的木匣,重重地往她身上砸去:「我匣子裡所有上乘的翡翠镯子呢?」
重而鋒利的匣子角砸破了她的頭,血順著額角流下來。
她被砸蒙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跪地,往地上磕著頭,一聲又一聲。
還挺響。
「小姐,奴婢冤枉啊!奴婢沒拿!」
我撫著護甲尖尖,對她求饒的話充耳不聞,調整了下坐姿,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繼續面無表情。
「我也沒說你拿了啊,你這是不打自招?」
她愣了下,身子抖了抖:「沒、我沒有……」
說著,又就著跪的姿勢惶惶去尋落了一地的東西,瞧見散在地上還未曾磕壞的幾個淺色翡翠镯子時,眼睛一亮。
爬過去一個個撿了,膝行到我的面前,獻寶似的舉起來給我瞧。
「小姐,這不是在這裡麼,我想您定是忘了,之前您說過不喜歡顏色過深的镯子,奴婢便想著換成淺色好些,便鬥膽都給您置換成了同等成色的淡色镯子,您瞧瞧……」
「啪!」
我一甩手,她捧著的幾個镯子便狠狠被甩到一邊的矮凳上,應聲而碎。
我冷笑:「這就是你說的同等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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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我這個小姐是瞎了,還是死了?」
桃紅慌了:「不、不是這樣,小姐您聽我解釋……」
「身為奴婢,以下犯上不說,還自稱『我』?」
「青黛。」
青黛帶著兩個家丁進來:「小姐。」
「東西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小姐。」
聽見這話,桃紅倏然抬起頭來,我想她終於明白今天我無故發難的緣由了。
迎著她驚恐的視線,我勾著嘴角緩緩道:
「好,將這罪奴帶到院子裡,我要邊賞日光邊問。」
「是。」
青黛叫兩個家丁上前,不顧桃紅的反抗掙扎,徑自拖了出去。
我隨後出門,在檐下蔭蔽處擺好的帶有蔬果盤的桌前坐下。
外頭陽光燦爛,我愜意地眯了眯眼,餘光裡瞥著隱隱注意到這邊的下人們,又勾了勾唇。
不知道她們聽聞了風聲後,過來這裡,要多久。
「小姐,小姐,奴婢、奴婢知錯了,請看在奴婢以往忠心耿耿伺候的分上饒奴婢一條命可好……」
桃紅再度膝行過來,膝蓋磨在石子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她伸手來抓我的裙角,青黛要攔,被我擺手制止。
我看著輕拽著我裙角求饒的人,吃了一口旁邊丫鬟遞過來的瓜,瞥了眼她腕間晃動的镯子,笑道:「你哪裡知罪了,好東西這不在你手上戴著好好的麼?」
我用腳踢了踢她腕間的镯子,她下意識縮手,卻被我用腳狠狠踩住。
我淡淡道:「縮回去作甚?見不得人?」
「你以次充好,中飽私囊,還怕見不得人?」
一張小臉驟然發白,血色散得幹幹淨淨。
嗫喏著唇想要辯解,我卻沒再給她機會。
12
「青黛,念。」
「是,小姐。」
捧著本小冊子,青黛朗聲開口。
「桃紅,一等丫鬟,恃寵而驕。」
「一、不穿正統丫鬟服制,是為不遵從下人基本守則。」
「二、在主子面前以『我』自稱,辯駁頂嘴,以下犯上。」
「三、不經過主子允許,擅自動用主子財產,並以次充好,中飽私囊。」
圍觀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我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收回視線,問青黛。
「這些罪行,按律,該當如何?」
「回小姐,應當杖責之後,發賣出府。」
「好。」
「但有一條,我親自懲戒。」
我俯下身,對著面前的這張臉,揚起手——
「啪!!!」
「啊!」
那張上了胭脂的桃花面瞬時腫得老高,兩道血痕明晃晃地橫在臉頰中央,那是護甲鉤帶出來的。
我滿意了,心中氣焰稍歇,接過旁邊丫鬟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心,順帶擦了擦護甲末尾的血跡,淡聲道:「從今往後,你我主僕情分終了。」
「阿姐!」
遙遙奔過來一道人影,疾走過來時額帶細汗,停在我面前。
我抬頭,看著來人,笑。
「妹妹怎麼來了?」
終於來了啊。
秦冬月瞥了眼身邊捂著臉抽泣的桃紅,眸子閃了閃,蹙眉不贊同道:
「此奴婢要是冒犯了姐姐,姐姐大可在屋內懲戒便是,怎好拉到大庭廣眾之下公開處刑?傳了出去,外頭說姐姐囂張跋扈可怎麼是好?」
我搖了搖頭:「妹妹言重了。」
「下人犯事,若不拉出來殺雞儆猴,以儆效尤,便總會有人不知所謂,以下犯上。」
「況且方才她的罪名已經清清楚楚公布於眾,條理分明,沒有哪條是冤枉的,作為主子,施以懲戒,合情合理,想必世人也理解吧,妹妹覺著呢?」
秦冬月面色微變,不自覺地撇開視線:「可就算如此,也不能這般興師動眾。」
目光在桃紅面上一落,她頓了頓,繼續道,「大庭廣眾之下懲戒,是將一個人的尊嚴往地上踩,奴僕也是人,也有尊嚴啊。更何況女孩子的顏面重要,沒了顏面相當於毀了她的一生。阿姐,不該這樣懲戒的。」
「哦?」
「那妹妹是覺得我該原諒偷盜,以次充好,中飽私囊犯錯的下人,尊重他們的顏面,將此事輕輕揭過。之後任由她被人收買,背主,給我下套,繼續以下犯上是嗎?」
我目光悠悠地盯著她,欣賞她驟然煞白卻強裝鎮定的面色,喝了口茶。
「那也不能……」
我嘆息一聲,截斷她的話:「若是妹妹一直這般,日後嫁為人婦,恐是掌不了家的,畢竟掌家要雷厲風行,不可唯唯諾諾,謹小慎微。您說是嗎?夫人。」
茶盞落於桌上,我朝後看去,秦冬月一愣,也跟著一並瞧去。
隻見不遠處,侯府夫人就站在偌大的院子中央,面色微白。
她緊了緊手,肅容道:
「大小姐說得極是,賤奴就該狠狠懲戒!」
「來人,將此賤奴杖斃,丟出府去!」
秦冬月驚呼:「母親!」
然而任憑她如何阻攔,她那素來溫婉柔順的母親絲毫不聽她的話,愣是叫人將桃紅拖了下去。
她一心想要在下人面前樹立自己親和待人的善良形象,卻忘了繼母作為掌家主母,若不在下人面前立威,怕是要丟了臉面,被人看不起。
何況還是在我言語挑明她的小家子氣之後。
秦冬月口口聲聲喊著人人平等,卻忘了自己的母親也是她口中的「封建餘孽」。
13
收買人後全身而退?可沒有那麼容易。
在繼母的「幫忙」下,我愉快地將瓜吃了個飽。
院裡的狼藉都被處理幹淨,圍觀的人群也散了。
我心滿意足地撤回屋內。
歇晌過後,帶著青黛坐馬車出門。
馬車在青石板路上晃悠悠地跑,青黛放下揭開一角的車簾,皺眉道:
「小姐,有人跟著我們。」
「跟就跟吧。」
我在車內閉目養神,毫不在意,「這些天我行事張揚,她有所懷疑也是正常的。」
「況且,就算是跟著,也尋不出什麼名堂來。」我睜開眼,看著她笑道,「連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做什麼,你說她會猜得到嗎?」
青黛恍然大悟,一擊掌心:「對哦!」
瞧著她如此心大的模樣,我微微挑眉:
「難道你就不疑惑嗎?」
「疑惑什麼?」
「你小姐我行事張揚,不同以往,不疑惑嗎?」
青黛一愣,眨了眨眼:「張揚嗎?」
我:「……不張揚嗎?」
救了一個陌生男人,和那一家三口頂嘴,廢了一個以往重用的丫頭,還鬧得盡人皆知……
這還不張揚嗎?
小丫頭苦思冥想好一陣,還是搖了搖頭:「奴婢覺著還好,小姐這麼行事肯定有您自己的理由,奴婢隻需要緊跟小姐,無條件服從就是。」
「再說了。」
青黛笑眯眯道,「不管小姐變成什麼樣,在奴婢這裡,都是獨一無二的小姐,奴婢誓死跟隨小姐,絕無二心!」
她舉著三根手指對天發誓,讓我想起了前世,鍾黎帶著秦冬月遠離火場之後,這個丫頭卻一頭扎進來,說什麼也要帶我出去。
最後為了護著我,用身體去擋砸落下來燃著火的房梁……
我眼眶微熱,用帕子遮了遮,隨口開了個玩笑:「莫要總是用手指指天,當心天公不作美,打雷劈著你。」
「才不會呢,小姐您別老嚇唬奴婢。」
說說笑笑,馬車在胭脂鋪子停下。
下了馬車,我輕車熟路地走進常逛的鋪子裡,找到老板娘,給了她些銀錢,改頭換面。
從胭脂鋪子後方的小門摸了出去,繞過兩三間店鋪,停在一扇破舊的小木門前。
大多店鋪前面裝作店面售賣東西貼補家用,後面便是用來住的。
面前這個也不例外,小木門後面的小院子裡除了曬一些食材用料,還有衣裳。
便是這裡了,祖母說的地方。
「小姐,我們這是……」
沒等青黛說完,院子裡面的那一道門被推開,有婦人走了出來,一抬頭往這邊瞧,登時一愣,扭頭就往屋子裡叫人。
「老頭——」
14
「撲通」一聲。
「老奴參見小姐!」
跪在地上之人兩鬢花白,飽經風霜的容顏卻絲毫未褪當年的溫和模樣。
想不到祖母要我找的,竟是當年母親過世之後,被趕出府的老管家,福伯。
想來也是,想查母親當年的事情,也就當年的人才能了解其中細節。
我眼眶一熱,鼻頭一酸,上前一步,就要將人扶起來。
「使不得,使不得。老奴自己來。」
福伯擺手,我也不好勉強,任由他去了。
店鋪被一分為二,前面一半用來做營生,後面一半用來居住。
許有儀應當想不到,此時我與青黛就擠在後面這一半鋪面裡與福伯會面。
環顧這逼仄的四周,視線從半遮住小廚房的簾子上收回,我嘆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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