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顧哲舟成婚的第三年，我有了身孕，也找到了穿越回去的辦法。

在我準備向他坦承我真實身份時，他愛了多年的青梅突然被休，無處可依。

曾為我親手繡嫁衣、為我捉過一千隻螢火蟲的人，把他的小青梅接入府裡。

我親眼看著他失控。

在我吐得天昏地暗時，顧哲舟情難自禁，和他的青梅躲在廚房裡翻雲覆雨……

我找過去，聽見顧哲舟安撫懷中人：

「我娶她，隻是父母之命，心裡最愛的還是你。

「綿綿別哭了，我會給你名分，把她貶為妾，讓你做正妻。」

他們商量著，給我下藥，讓我和家丁私通，讓我名節盡毀。

第二天，顧哲舟推開房門。

迎接他的是，帶血的裙子和空蕩蕩的房間。

後來他踏遍了千山萬水，也沒找回我。

1

在秦綿綿出現前，我是顧哲舟最愛的人。

他給我親手繡嫁衣，用了最好的料子，讓我出嫁當天穿在身上風風光光嫁給他。

我不過笑說了一句，喜歡天上的星星。顧哲舟踏入冰涼的蘆葦叢裡，耗費一夜，為我捉了一千隻螢火蟲。成親三年，我們如膠似漆纏綿過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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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之中，顧哲舟會捂住我的眼睛。

抵死糾纏地吻住我的唇……

我以為他是愛我，是不想讓我看見他失控的樣子。

直到他另嫁他人的青梅被休棄，顧哲舟沒有通知我一句，就將人接回府邸。

原來——

這些年，他捂著我的眼睛，才能將我想象成別人。

才能面對心中對秦綿綿的愧疚。

我發現得太晚。

晚到，我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

也在同一日，我找到了穿越回去，永遠離開這個時代的辦法。

2

我不屬於這個世界，我是個穿越者。

隻是身穿來的時機不太好，掉入了河中。

被岸邊顧家二公子，溫潤善良的顧哲舟所救。

當日的顧哲舟紅了臉，脫了衣裳給我披上，臉上又閃過懊惱後悔之色。

我想到古代男女之間清白勝過一切。

主動向他說，無須他負責，並謝過了他的救命之恩。

可我不知，他的小青梅秦綿綿，賭氣之下，還是另嫁給了別人。

不管顧哲舟，如何向她道歉懺悔，她也不曾回頭。

用另嫁別人的方式，給顧哲舟的心頭，劃下無法愈合、日夜疼痛的疤痕。

我不過是顧哲舟無可奈何，甚至是帶著幾分恨意的選擇。

但這些，我從不知情。

直到，顧哲舟堂而皇之把人帶入府，帶到我的面前。

秦綿綿邁著碎步，溫順地跟在他的身後，像一株猶帶春雨的杏花，柔弱極了。

顧哲舟隔著衣裳，握著她纖細不堪的手腕，將人半護在懷裡。

在我震驚不安的眼神下說：

「綿綿嫁的男人對她不好，非打即罵，又將她一個弱女子趕出家門。」

「綿綿她無處可去……綿綿在我眼中，猶如親妹妹，不能坐視不管。」他說得惱怒心疼，眼尾都紅了起來。

他為了秦綿綿著急地道：「隻是小住一段時間，等為綿綿找到合適的住所，我會送她走。」

我喉嚨哽塞了一下，像是吞了一顆很酸很酸的苦杏子。

洞房花燭夜時，我就和顧哲舟說過。

我和這裡的女子不一樣，我必須一生一世一雙人，他若做不到，可以毀了婚約，不必娶我。

顧哲舟聽完，笑得溫柔，燭光融入他的眼底，都化為了春水。

「良夜說什麼傻話！

「都拜過天地了，我不娶你，還能娶誰？

「我顧哲舟發誓，會一生一世待你好，絕不納妾。」

我被他摟入懷中，吻得氣息不勻的時候問他：「你哪天若是違背了誓言呢？」

顧哲舟愣了一下，沒想好怎麼回答。

我在他心口咬下一道淺淺的痕跡：「我會消失，你永遠也找不到，此生不見。」

顧哲舟那時候沒有放在心上，隨口答應了一聲：「好。」

和他成婚後，我也沒放棄尋找回去的辦法。

但我對他的愛也是真的。

想在離開之前為他生下個孩子。

免得顧哲舟孤單一個人。

看到眼前，溫婉秀麗、杏花般婀娜的女子，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多餘。

手指按在小腹上。

可是，這裡已經孕育了和他的孩子。

我該怎麼辦？

3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這個孩子到來的喜悅。

顧哲舟就給我兜頭一盆冷水。

澆得我遍體冰冷。

鑽心的冷，叫我想要落淚。

我抿著嘴唇，很輕地問：「秦姑娘沒有其他家人嗎？為什麼一定要你收留她？」

話音落下。

躲在他懷裡的秦綿綿細聲抽泣：

「哲舟哥哥，是我叫你為難了。

「你還是把我送回去吧！當初是我任性選錯了人，這是我該承受的。

「叫他們把我打死，也是我的命……」

她眼眶紅透，纖瘦的身子，在顧哲舟懷裡一抽一抽，仿若一隻瀕死的蝴蝶。

顧哲舟眼底赤紅，用涼透、憤怒的眼神看向我。

「夏良夜，她隻是過來住一段時日。

「你何時變得這麼冷血，無理取鬧了？你不是常說，你和這裡的女子不一樣嗎？為何跟後院那些女人一樣，變得面目可憎！」

我的心很痛很痛，被人捏成血肉模糊的一團，丟失了原本的形狀。

在秦綿綿出現之前，他不會用這樣冷的眼神看我。

不會對我說這麼重的話。

我做什麼，他都感到驚奇又包容。

他會親手為我描眉，把我緊緊抱在懷裡，感嘆我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他害怕一松手，這份特別的禮物就會消失。

我以為他說的都是真的。

秦綿綿被休棄後，他露出真面目，這樣嫌惡不耐煩。

我面色比紙更慘白。

不等我再開口……

顧哲舟不耐煩地對我吼：「夏良夜，別再說一些古怪天方夜譚的話，讓別人看笑話，覺得你是個瘋子。」

心口又酸又痛，我很輕地吸了一下發酸的鼻尖。

告訴自己，不要在這些古人面前哭出來。

面前人，已經不是屬於我的顧哲舟了。

他把殼子留給我，心卻一直在別人那裡。

我愛一個空心人，愛了這麼久，差點為他放棄離開這個世界。

4

秦綿綿拉著他衣袖，嗓音如同小奶貓，輕軟道：「全是我的錯，我讓哲舟哥哥和嫂子爭吵了。」

她仿佛慌亂無措地向我解釋：「嫂嫂別生氣，我隻把哲舟當成親哥哥，我們之間沒有別的……」

可她那雙水霧彌漫的眼眸裡，閃過挑釁。

真好。

一個親妹妹，一個親哥哥，將我玩弄在股ƭù₁掌之中。

我忽然覺得累了，累得不想多看他們一眼。

顧哲舟語氣軟了一分，像是對我無理取鬧的退讓。

「良夜，你不是一貫同情女性嗎？

「又是給老弱婦孺施粥，又是創建什麼和善堂，收留被遺棄的女嬰。你這麼善良大度，為什麼就容不下一個綿綿？」

顧哲舟眼底閃過譏诮。

往常支持我的人，如今，覺得我隻是在裝模作樣。

心涼透後，我再也感覺不到往四肢扎的寒意痛楚。

我突然很想離開這裡。

再也，不要他了……

我抹了一下眼角不存在的淚，忽然能笑出來：「夫君，想要我怎麼對秦妹妹？」

顧哲舟見我松了口風，臉上閃過一絲驚喜，長舒了一口氣。

「綿綿是府中貴客，也是我青梅竹馬的妹妹。

「良夜，你要好好照顧她！給她收拾出一間房，讓她長住。」

他語氣冷了冷：「綿綿膽小，你這個做正妻的，要有氣度，千萬別被我發現你苛待欺辱了綿綿。」

我笑著，笑得眼眶滾燙。

全部答應下來。

5

我把西廂最好的暖閣，讓給了秦綿綿。

一同讓出的還有，我愛了三年的夫君。

離開之時，我的心應該是幹幹淨淨的，一點感情也不要遺落下。

跟在我身邊的丫鬟桃蕊氣得跺腳：「什麼哥哥妹妹，那個秦姑娘一看就不安好心，被人休棄也不知羞，死皮賴臉住進來，打擾別人的感情！」

「奴婢看，她就是想爬床，跟姑爺舊情復燃！」

我很輕地笑了一下。

心頭又被擰了起來。

連丫鬟都能輕易看出的事，顧哲舟怎麼會看不出來？

他就是在放任、縱容……

心髒了的人，我不會要了。

秦綿綿想要什麼，我都讓給她好了。

反正，我都要走了。

住下後的秦綿綿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點了一桌子的菜。

還指名道姓，要我親自下廚做好端到她的面前。

我剛有孕不久，小腹時常墜痛難受。

也沒有答應秦綿綿的要求。

顧哲舟怒氣衝衝來到我的房間，看見我發白的臉色，隻是愣了一下。

他沒有顧及我的身體，而是選擇為秦綿綿撐腰。

「良夜，你的廚藝不是很好嗎？」

他皺著眉頭：「你以前不管多晚，都會為我熬羹湯，為什麼不能為綿綿做一次，她又不是外人！」

顧哲舟把我對他的關心，當成理所當然。

顧哲舟身體不好，我又懂一些醫術，以前不管嚴寒酷暑，他回來得多晚，我都會為他留一盞燈，為他親力親為煮上一鍋調理的藥粥。

他像是不明白，我心甘情願為他做這些事，不是我欠他什麼，隻是我愛他！

「良夜，你是在針對她嗎？」顧哲舟更加煩躁，「她是客人，又是我的妹妹，你就不能讓著她一點？她隻是在這住一段時間！」

他忽然俯下身子，語氣發冷：「良夜，算我替綿綿求你。」

我的呼吸一點點繃緊，又猛地喘息。

感覺到身體內，對顧哲舟最後一點感情不舍，正從身體裡剝離出去。

很痛，也很暢快！

很快我就能完全不愛他，永遠地消失了。

6

我進了廚房，湯是桃蕊幫我做的，我隻負責端到秦綿綿面前。

秦綿綿笑眯眯，一副得逞的喜悅。

「以後就麻煩嫂嫂，多照顧我了！」

我目光冰涼地站著，一句反駁的話也沒說。

沒有以後了……

秦綿綿小口喝著湯，嘴上贊嘆我的廚藝真好。

等到，不放心的顧哲舟出現時，她突然吐了一口血，暈倒在顧哲舟懷裡。

顧哲舟慌亂無比，目眦欲裂。

宛若我是殺人的劊子手！

他把滾燙的湯碗，砸在我面前。

飛濺的碎片劃傷了我的手指，繡鞋沾上了熱湯，燙得我站也站不住。

我的模樣，顧哲舟看不見。

他唯一擔心的隻有懷裡人。

耳邊響起顧哲舟厲聲責問：「你給綿綿喝了什麼！」

他冷眼掃過地上狼藉：「你不知道她對山藥過敏嗎？你還在湯裡面放山藥！」

顧哲舟深吸一口氣，眼中毫無溫度：「你是想她死吧！」

他突然紅了眼眶，滿眼失望：「夏良夜，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以前我善良、古靈精怪的夫人去哪了？你把她還給我！」

我也想問他，以前隻愛我，隻對我一人好的顧哲舟哪去了？

秦綿綿隻是裝暈。

她伸手環住顧哲舟的脖頸，他趕緊緊緊抱住她。

秦綿綿柔弱開口：「哲舟哥哥不要怪嫂嫂，嫂嫂隻是太在乎你了。」

顧哲舟冷冷盯了我兩眼。

他抱著秦綿綿，用力撞過我的肩膀，急匆匆登上馬車去找大夫。

將我一個人丟在狼藉，沒有燈的房間裡。

我曾經也怕黑。

顧哲舟會盡早地回來，陪著我用膳，把我抱在懷裡，告訴我他一直都在。

怎麼突然，都變了。

也許他隻是得不到秦綿綿，才把我當作她疼愛。現在正主回來了，他也不用裝下去了。

我還沒有哭。

桃蕊先自責地哭了起來：「姑爺太過分了，怎麼能這樣對夫人！全是奴婢的錯，奴婢不知道秦姑娘不能吃山藥。」

我把桃蕊扶起來，幫她擦去眼淚。

輕聲一字一句說：

「跟你沒關系。

「不愛一個人的時候，她做什麼都是錯。」

7

這個月十五，月上中天，七星照耀。

是我穿越來的日子。

也是我可以離開的機會。

隻剩下幾天而已，我以為我可以忍下去。

直到我發現，我養了三年的狗不見了。這隻狗，是顧哲舟陪我一起撿到的，還給它取了名字叫「相思」。

在沒有懷上孩子之前，我把這隻狗當作親人一樣。

顧哲舟出遠門時，全是它陪著我，逗我開心。

相思找不到了。

我焦急地一聲聲叫它，翻遍整個顧府，隻差讓下人出去張貼啟事。

我穿越而來，在這格格不入，無依無靠。

最親近的除了顧哲舟，就隻有這隻小狗了。

到了晚上，我在秦綿綿暖閣門口，找到了四肢扭曲、口鼻裡全是血的小狗。

我怔住很久，才敢上前，手腳冰涼發抖，抱起僵硬涼透的相思。

顧哲舟背叛諾言時，我沒有哭。

他為了秦綿綿，誤會冷落我時，我也沒哭。

但抱著懷裡的小狗，我貼著它沾滿血的毛發，哭得顫抖，泣不成聲。

「它隻是一隻狗！為什麼不允許它活著！」我衝著秦綿綿，嘴唇發顫，瘋了一樣地嘶吼，「它也是一條命！」

眼淚模糊了視線。

我讓給她了，都讓給她了。

為什麼最後一點念想，也不給我留下？

秦綿綿看見我近乎瘋癲的樣子，有點害怕，她躲在顧哲舟留給她的護衛身後。

她朝我眨了眨杏花眸，笑得不以為意又挑釁：

「一隻畜生而已！想殺了就殺嘍！你管不好狗，就別怪我弄死它。Ṫůₛ

「誰讓它衝著我亂叫，龇牙咧嘴，嚇壞我怎麼辦？」

這一刻，我真的想衝上去，跟秦綿綿同歸於盡。

也許，我死了，靈魂也能回去。

可是，我沒能碰到秦綿綿。

顧哲舟回來了，他衝入院子，抱住了秦綿綿的同時，一耳光擦過我的臉。

臉上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