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張了張口想回應，許言川卻拿一根手指壓在我唇上，「先聽我講！不準再打斷我了！

「本來對你是好奇，又有點生氣——在我美食視頻下面留翻車圖，還翻那麼徹底，是不是在抬槓。見到面發現是個很可愛的女生，坦率又真誠。

「……油鍋著火了也不怕，膽子還挺大。

「家門鑰匙給你的時候，就已經很喜歡了。

「可是每次我想醞釀情緒表白，就總有人來搗亂。

「總算現在逮到機會，也逮到人了。你認真聽好，我說，我喜歡你。你……你怎麼想呢？」

以前和許言川對視，他總是大大方方的，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他的眼神躲躲閃閃，好像生怕我會拒絕。

所以，告白的時候，就連淡定從容如許言川，也會擔心的嗎？

我忍不住想笑，但又忍不住想哭，最後隻能咬著牙說：「明明，是我……」

許言川蹙眉，「是你什麼？」

我低喃：「是我先喜歡你的。」

許言川的眸子，灼熱得嚇人。

「誰先喜歡誰這個問題，可能存有爭議。」

「道理嘛，總會越辯越明。但是現在跟你講道理，未免有點過於迂腐……」

許言川很不迂腐地在我臉頰印下一吻。

不知道為什麼，簡簡單單的一個吻，讓人渾身虛軟，再提不起一點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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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巴上的胡茬真扎人。

我被鬧得捂著臉往被子裡鑽。

許言川再不逗我，而是攬著我，繼續躺下，「再睡一下就起來吧，我帶你去吃飯。空腹太久，對腸胃不好。」

我悶聲悶氣道：「好久都沒吃你做的飯了。你這幾天的視頻裡，做了花卷，涼面，我都好想吃。」

許言川氣惱地翻個白眼，「誰叫你天天往沈星河那裡跑？想見你都見不到人。」

「好不容易在家裡看見你了，還沒開心兩分鍾，你就要回去加班。」

他越說越鬱悶，最後一敲床板，「要不是因為舒桐喜歡，我早把沈星河拎過來敲打一頓出氣了。」

我忍俊不禁，「你心眼好小哦。」

許言川捏一把我鼻尖，「我是男朋友，還不能稍微吃點醋嗎？」

18

被大舅子記恨的沈星河毫無自知，隻知道帶著舒桐在 B 城瞎逛，恨不得帶她一日遊遍他出生的醫院、幼兒園，還有所有的小學中學。

傍晚的時候我們在餐廳見面了。

許言川看著喜氣洋洋的舒桐，語氣戲謔，「不是說，從不跟弟弟談戀愛？」

舒桐笑得嫵媚，「本來是不想的。」她柔若無骨的手指在沈星河的胸口一劃，「可他太可愛了，我忍不住。」

又被喂了一嘴狗糧。

沈真一副傷眼睛的樣子，把我拖到角落嘀咕：「太膩歪了，簡直看不下去。你趕緊把他倆弄走，天天賴我家撒糖，我看了都會想談戀愛的。可是男人隻會影響我拔劍的速度。」

我翻個白眼，「周邊有沒有風景區，讓你弟帶舒桐去玩啊。」

然而這個提議一出來，許言川也頗感興趣。

「一起去玩？」

我的笑容沒收住，「視頻呢？你不用更新的嗎？」

許言川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粉絲們知道他們的 up 脫單，應該會祝福吧。」

「我的評論圖呢？」

許言川眼神一閃，「已經找ẗûₑ到了做美食的正牌男友，你還想繼續學做飯？」

我嘴上說：「那也不能一直讓你喂我。」

但卻突然想到一件要緊事情。

「許言川你是不是給那條評論點贊了！就是讓我找 up 主當男朋友的那條。我看見你點贊又取消了。」

他被我纏得沒辦法，隻好承認：「我最後，不隻點贊，還加了精選。」

「然後呢？」

「然後啊……等我想想。」

許言川慢條斯理地打開 app，找到那條「找一個 up 主這樣的男朋友」的評論，氣定神闲地敲字回復：「借你吉言。人，追到了。」

「安全起見，以後都由我給她做飯。」

這條回復發出去，我一臉震驚地看著許言川的通知消息從「0」漲到「99+」。

「我好好地走在路上，是誰踹我一腳。」

「邪門的 CP 又增加了。」

「請問 up，炸鍋少女哪ƭū⁵裡打動了你？是她日益精湛的煉鋼手藝嗎？」

「為了社會安定和諧，up 和炸鍋少女請務必鎖死。」

雖然獲得了一個完美無缺的男朋友，但是，失去了一份收益很好的副業。

我有點憂慮，「許言川，對你而言，我沒有漲粉價值了，你會不會把我拋棄？」

他哭笑不得，「聲聲，你的小腦瓜成天都在想什麼？我早想好了你的新定位。」

「诶？」

「花絮裡放你試吃的片段怎麼樣？」

手機放到我面前，屏幕裡是許言川修好的圖。

是那天在他工作室隨手拍的，圖片裡，我捧著鳳爪，滿眼放光。

我訥訥道：「我記得當時拍得並沒有這麼好看。想不到你不隻做飯厲害，後期也好厲害。」

他眼睛危險地一眯，「我其他地方也厲害，你要不要多多了解？」

嗯？我可是見過世面的人，怎麼可能聽不出許言川的言外之意。

「不，想，了，解！」

許言川卻捏著我兩頰軟肉，慢悠悠地湊過來。

「拿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軟。」

「且讓我試一試，聲聲軟不軟？」

唔，我以親身經歷證明，美食 up 的飯，不能亂吃。

——吃下去的，都得還。

19

暢玩一周之後，我的假期所剩無幾，所以，我和許言川先回 A 城。

路上，他給我講了一點舒桐的故事。

一直以來，舒桐都被當成完美淑女在培養。

鋼琴，油畫，馬術，擊劍。一切有利於出嫁的技能，她媽媽都按著她的腦袋來學，從來不管她是否願意。

這個看起來溫婉可親的少女，終於等來叛逆的時刻。

二十歲生日的時候，舒桐找到機會，在胸口文下大片荊棘和玫瑰。

沒有哪個「豪紳」家庭會接受這樣「離經叛道」的媳婦。

舒桐媽媽將女兒高嫁的願望落空，絕望之中，狠狠地打了她。

是許言川出手，把舒桐救出來藏好，多日周旋，才沒有使母女兩人做出更激烈的舉動。

「這麼多年，我和舒桐，也算互相扶持，患難之交了。」

我想起誤會他倆兩人在交往的時候，許言川說自己「騙了家人才逃回來」，好奇地問：「那你又是因為什麼從家裡逃出來的呢？」

許言川卻揉了下我的腦袋，「差不多也是如此。」

「他們給我安排的人生，我覺得不是自己的。我的路，平坦也罷，崎嶇也罷，我都要自己走。」

我頻頻點頭，「說得對，不過路的話，還是平坦的走起來比較容易。」

「所以，聲聲才是我的福星啊。」

「欸？」

他慢條斯理，「憑借翻車圖來漲粉，這麼神奇的方式，恐怕也是很少見的。」

我怎麼覺得許言川在內涵我手殘。

「其實，我做飯也成功過。比如……」

我正準備如數家珍地告訴他我成功過哪些次，許言川卻含笑俯身，堵住我的唇。

「不用講了，我相信。」

……為什麼感覺更被他內涵了！

回到 A 市，許言川開始擴大工作室規模。他僱了攝影師，還有後期制作團隊。

一切都在向好發展。

直到有天，一位中年人敲開許言川工作室的門。

彼時，許言川恰好不在。我和另外兩個打雜的小姑娘在收拾拍攝用品。

此人自我介紹說：「我是許言川的父親。」

我趕緊請他進門，「叔叔好，我是許言川的女朋友。」

一瞬間，許父有些驚詫，但隨即恢復了平靜。

「小姑娘，我們不妨找個地方，談一談？」

我一直以為「給你 X 百萬，離開我兒子」是小說橋段。

但現在許言川父親跟我談話的主題，也很接近了。

他委婉地表示，許言川其實是背離了家裡給他規劃的人生，離家出走，來到 A 城。

「言川畢竟是孩子，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他帶著家裡人的期許，最後一定會回到家鄉，繼承家業。」

其實我隱隱能察覺到，許言川家裡應當頗有來歷，但我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論斷。

「叔叔，許言川沒有在躲，他隻是在用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或許，您可以多給他一些空間。」

「現在，許言川在做自己喜歡的事，而且他過得很開心。」

許父搖搖頭。

「小姑娘，走ƭŭ̀ₜ下坡路，當然開心。隻有走上坡路，才是身心俱疲——言川，未免還是憊懶了。」

他談吐間，帶著上位者一貫的居高臨下。

仿佛是想用冷漠和氣勢來打壓我。

原來，許言川一直生活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

我按下起伏不定的心情，認真道：「拍視頻並不是走下坡路。」

「家裡栽培他讀書花了多少錢，他拍視頻算什麼正經職業？現在言川隻不過是一時新鮮，就好像你，也不過是他拿來營銷的手段而已。他跟家裡說什麼，他找到了事業方向，還遇到了能幫襯他的女友，但是小姑娘……」

許父皺一皺眉，「我的兒子應該知道，連做飯都不會的女孩子，我是不會答應他娶回家的。」

看來，話題終究變得尖銳了。

我深吸口氣，盡量擺出一個禮貌的笑臉，「叔叔，我先告辭吧。畢竟，您跟我談這個，恐怕不太合適。有什麼話，您讓許言川轉達吧。我不相信他是功利的人。」

許父目送我起身，猶在微笑，「我的兒子，我養了二十多年，你認識他多久？兩個月？是你更了解他，還是我更了解？」

我終於忍不住回應。

 「是，您認識他的時間比我多一百倍，可是我對他的了解，是您的一百倍。」

我還想再辯白什麼。

比如，我相信許言川是真心待我的。

再比如，雖然身為人父，但也不能這樣幹涉子女。

但是有誰，握住了我的手。

許言川站在我身後，後邊跟著氣喘籲籲的舒桐。

「我家的事情，就交給我處理吧，聲聲你和舒桐去外面待著。」

我被帶出咖啡廳，坐在露天的茶座上。

遠遠地，可以看見許言川凜若冰霜的一張側臉。

他這個樣子看起來很陌生。

舒桐不停安撫我：「……本以為斷了生活費，許言川會回去，但他硬是不肯。叔叔沒辦法，就尋了過來。我聽到風聲，趕緊通知許言川。但沒想到，還是被你撞上了。

「聲聲別多想，他們老一輩的人，就是這樣子，總覺得自己可以替子女規劃一切，卻從來不考慮，子女是不是真的願意。

「許言川跟你認識之後，整個人都開朗起來，我都看在眼裡的。」

我還是有點心煩意亂，「叔叔栽培許言川，是不是真的花了很多錢？」

舒桐點頭，隨即又搖頭，「我們讀書，是為了選擇自己喜歡的人生，是為了不走父輩的老路。」

「你放心，那個泥淖一樣的環境，那些陳舊不堪的思想，隻要逃出來了，我們就不會再妥協。」

她今天穿了件寬松的襯衫，露出胸口那朵玫瑰。

如血般鮮妍。

「我相信許言川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我也相信。

我問：「疼嗎，舒桐？你當時文的這朵玫瑰，疼嗎？」

舒桐微微一笑，燦如驕陽。

「疼啊，鑽心的疼。」

「但是，我沒有哭。」

四目相對，我和舒桐都忍不住笑出來。

許言川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我們倆樂呵呵的樣子。

他仿佛有點愧疚，「聲聲，我讓我爸回家了……你會生我的氣嗎？我替他道歉。」

素來沉穩大方的人，現在像是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我佯裝不滿，拍了他肩膀一記。

「許言川，我問你。」

「什麼？」

「連做飯都不會的女孩子，你到底會不會娶回家？」

許言川怔住，慢慢回過神來，很委屈地，一字一頓。

「我隻有一個標準。」

「……我愛她，我就會把她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