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嫻寧用小镊子一個個撥
開,松仁白嫩嫩的,散著瑩潤的珠光之色。
舒清嫵吃了幾顆,道:“明日加一道松仁玉米吧。”
這一下午,時光寧靜,歲月靜好。
待到晚間時分,舒清嫵看外面天將晚寧,便把已經繡了一半的繡繃放回笸籮裡,起身吩咐宮人伺候她更衣。
今日為著昭儀的位份,她也是很努力的。
先不說水紅繡鴛鴦的肚兜,也不提嫩粉的柔軟中衣,就看那一身新作的茶花紅袄裙,就
知道舒婕妤娘娘對今夜很是用了心的。
這身袄裙是尚宮局前日才做好的,用了舒清嫵二十兩銀子才趕制出來,不過仔細看蝴蝶袖袄子上細膩的梅開暗香串珠繡紋,舒清嫵都覺得很是值了。
這身袄裙的關鍵就是那件蝴蝶袖短袄,下裳的水紅百褶裙倒是次要的。
隻要宮燈點亮,袄子上的梅花便仿佛正在綻放,若有若無的梅香充斥鼻尖,很是氤氲繚繞。
一身精致的富含心思的衣裳,光是看著都覺得美。
舒清嫵換上袄裙,在妝鏡前左右瞧瞧,就連一向不知道怎麼誇人的雲桃都跟著說了句:“娘娘真好看。”
是啊,舒清嫵本就皮膚白皙,面若春桃,茶花紅的衣裳最是趁她,顯得臉兒尖細,白皙稚嫩。
舒清嫵挑了挑眉,從她端的盤子裡跳了一塊梅幹菜酥餅來吃,坐下來細品:“怎麼味道這麼淡?”
雲煙頓了頓,道:“娘娘今日要侍寢,奴婢特地做了幾個淡味的給娘娘墊肚子,明早的就是鹹辣味的,娘娘準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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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是,”舒清嫵笑著道,“許久不曾侍寢,我都忘記這些規矩來。”
她一氣吃了兩個才停下,又抿了幾口茶水,腹中就沒那麼空落落。
雲煙適才已經給她梳好發髻,卻是偏溫婉可愛的流蘇髻,為了這個發髻,還特地配了一條同色的山茶紅流蘇發帶,正好松松垂在舒清嫵烏黑油量的長發上。
雖說舒清嫵今日特地用了心打扮,但與平日也差不了太多,無非是衣裳更精致一些,發簪也多那麼一兩個,最後要上妝的時候,舒清嫵還是不太喜歡濃妝豔抹。
雲霧便依著往日給她上了一個清淡的蓮花妝。
待如此打扮完,時候也差不了些許,石榴百福轎早就等候在景玉宮門口,就等舒婕妤前去乾元宮。
舒清嫵剛一出去,就看王福全守在門邊,給她作揖行禮:“給婕妤娘娘請安,娘娘新歲大吉。”
舒清嫵點點頭,讓周嫻寧給上了新年的紅封,然後便進了轎子裡。
這條路她走過許多回,倒是極為熟悉的。
不過這會兒天色尚早,還未及夜半時分,橘紅的晚霞映襯在高聳的宮牆之上,給金碧的琉璃瓦鍍上一層瑩潤的光芒。
舒清嫵透過隔窗往外看去,心緒隨著轎子起起伏伏,最後也逐漸歸於平靜。
過完年後的這些日子,她同蕭錦琛有過爭吵,有過針鋒相對,有過據理力爭,也有過避而不談。
不過幾日未曾見,倒是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她仔細想來,重生之後倒是經常得見天顏,比旁人要強上許多。但這又如何?蕭錦琛依舊是那個所有宮妃遙不可及的夢,在夢裡他是所有人的知心人,是好相公,一旦夢醒,他又會變回那個至高無上的九五至尊。
舒清嫵原來也做過夢,可是那夢破碎了太多回,以至於到最後她自己也疲憊不堪,就再也不去天真做夢。
若能度過一個個平靜無波的夜晚
小劇場:
舒婕妤:娘娘我太美了,平時根本不用打扮,唉,就是這麼優秀。
皇帝陛下:什麼,你今天打扮了?
舒婕妤:……???
第69章
今日蕭錦琛似乎跟往日也有些不同。
待到榮華亭前,借著亭子四周的瑩瑩燈火,舒清嫵才看到蕭錦琛今日竟是難得穿了一身素緞墨色常服。
素緞比繁花緞還要名貴,別看整張料子似乎沒有任何花紋和織錦,但若仔細看,卻能看到上面細密的團花繡紋,在燈光之下可謂是流光溢彩。
蕭錦琛此刻正站在亭中,平靜地看著舒清嫵。
不知怎的,舒清嫵倒是不太敢同他對視,她垂下眼眸,又給蕭錦琛行禮。
“陛下萬安。”
蕭錦琛指了指亭子中的圓凳:“坐吧。”
於是,兩個人又安安靜靜坐下。
不過坐下之後蕭錦琛不開口,舒清嫵也不好說話,兩個人就繼續沉默,誰都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賀啟蒼跟李素沁對視一眼,算著晚膳還得再過一刻,兩人就不約而同往後退了退。
有舒婕妤在的時候,仿佛不需要他們靠前伺候。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舒清嫵想了想,決定找個話題。
她剛一張嘴,才說了一個陛下的陛字,就聽蕭錦琛問她:“身體可好些了?”
舒清嫵倒是沒想到,等了半天居然等來了蕭錦琛一句關心話。
這倒是頗為難得。
陛下記得她之前病了,也記得她已經病愈,若是旁人,早就感激涕零,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過舒清嫵卻不是旁人,她反而冷靜下來。
她嘴角勾出一個完美的弧度,輕聲開口:“謝陛下關懷,徐大人醫術超群,臣妾已然大好。”
這句話說完,蕭錦琛就又不說話了。
兩人莫名又陷入沉默之中。
舒清嫵憑借自己對蕭錦琛的了解,覺得蕭錦琛今日情緒肯定是有些不對的,但具體是喜怒哀樂的哪一種,舒清嫵卻分辨不出來。
蕭錦琛總是這樣,他常常用那張冷漠的臉,掩蓋自己所有的真實情緒。
不過,光這麼坐著,也實在是有些尷尬。
舒清嫵抬頭看了看平靜無波的皇帝陛下,還是輕聲開口:“陛下,王選侍的事可查清?”
這事畢竟曾經牽扯過她,她此刻關心一二,倒是在情理之中。
蕭錦琛也不覺得她過分關心宮事,看了一眼賀啟蒼,賀啟蒼就上前兩步。
“回稟婕妤娘娘,王選侍的事也由慎刑司徹查,如今已查到尚宮局有一名宮女牽涉其中,但尋到人的時候已經自盡多日,”賀啟蒼口齒清晰,“現在主要在查尚宮局的一名姑姑,她曾去過長春宮看望王選侍,也曾是那名宮女的管教姑姑。”
這說了半天,都圍著尚宮局轉,具體到底是什麼人所為倒是沒有查清。
舒清嫵垂下眼眸:“一個尚宮局的姑姑,為何要去殺害一名可以說是毫無牽扯的宮妃?”
這件事舒清嫵總覺得透著古怪。
若王選侍得寵也就罷了,自從陛下登基為帝,她就再無恩寵,若說是旁人嫉妒,也嫉妒不到她頭上去。
沒看最近大小宮宴那些目光都圍著舒清嫵轉,她如今最是受寵,這才是正常人應當有的反應。
所以,王選侍的死肯定不是因為恩寵。
前世王選侍活的好好的,一直到舒清嫵病逝,她也安安靜靜跟著凌雅柔,繼續做她無恩無寵的小主。
肯定有什麼事,在舒清嫵看不見的地方發生。
所以舒婕妤娘娘這麼一問,賀啟蒼就略有些遲疑,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垂眸不語的皇帝陛下,一時間有些猶豫。
婕妤娘娘太聰明,也實在不好糊弄。
蕭錦琛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他先對李素沁點頭,讓她開始傳膳,然後就看向舒清嫵。
這次倒是不用賀啟蒼稟報,他直接開口:“王選侍的死,或許跟先帝時的張才人有關。”
舒清嫵心裡咯噔一聲,心道果真如此。
既然蕭錦琛說了實話,舒清嫵也就不再藏著掖著,她道:“陛下,之前臣妾搬宮時,請了王選侍去參加喬遷宴,席間她一直都在說張才人的事,神情恍惚,看起來頗有些像是……”
她輕咬下唇:“很像是中邪。”
舒清嫵之所以會這麼講,就是為了讓蕭錦琛重視。
死一個選侍對蕭錦琛來說或許根本就不是件事,但若牽扯到先帝舊妃,又跟邪祟有關,蕭錦琛肯定不會淡然處之。
果然,舒清嫵如此一說,蕭錦琛才微微挑了挑眉頭。
每當他有些特殊表情的時候,哪怕隻是皺眉或者微笑,才略微有些鮮活氣。實際上,舒清嫵總覺得他活得不似凡人,每一日除了國事還是國事,完全沒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這樣一位勤勉愛國的皇帝,是百姓之福,也是大齊之幸,但對於他本人來說,卻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舒清嫵總想問一問他,這麼多年來,到底累不累,到底苦不苦,到底覺得值得不值得。
蕭錦琛倒是不知道舒清嫵在那揣摩他的心思,他隻是頗為嚴肅地對舒清嫵說:“舒婕妤,這世上並無鬼神。”
“人死如燈滅,哪裡有什麼鬼神停落人間?便是真的有什麼魑魅魍魎,也不過是人心詭譎罷了。”
蕭錦琛仿佛學院中的教書先生,對舒婕妤娘娘諄諄教導。
“舒婕妤,你要明白,能害人的隻有人,能做鬼的
也隻有人。”
舒清嫵微微一愣。
她不過是隨口一言,卻聽到蕭錦琛這麼一長串的大道理,作為一個皇帝,他日常也是異常虔誠的,該拜神拜神,該禮佛禮佛。
坊間要求他應當要做的事,他應當做出表率的,一件件一樁樁都能做得很好,她倒是沒想到,蕭錦琛打心底裡不信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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