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高考剛結束,我找了份餐廳兼職打工。
上一世的我一直未察覺家中困難,初與心上人確定關係,隻當自己還是大小姐,與傅時深暑假滿世界地旅遊。
這一世在餐館忙得團團轉的時候,攥著來之不易的鈔票,我卻是前所未有地感到踏實。
或許孽緣永遠都是這麼戲劇。
某天給人上酒端菜時,我聽見有人驚呼。
「江思思?你怎麼在這?」
當我名字被喊出來的時候,包廂內熱烈的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
最裏頭,黑色帽衫戴鴨舌帽原本在睡覺的少年顫了顫睫毛。搭在沙發上懶散的手指也不自覺曲了曲。
這是自上次拒絕表白後,我第一次再見傅時深。
他下頜微收,麵部線條更加淩厲,眼瞼懶懶耷拉著,醒了,掃了一眼我,又垂下頭去。
傅時深不說話,在場沒人敢吭聲。
我抿了抿唇,剛要退出去,卻聽見少年啞著聲音開口。
「那手怎麼搞的?」
右手手背此時還火辣辣地疼,那是端上一桌菜燙到的痕跡。
我沒回應他的問題,隻是繼續一道一道介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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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鼠鱖魚,玉帶蝦仁,紅扒魚翅,宮保雞丁... ...!
整個屋子內隻有我一個人的聲音,介紹完畢,我揚著得體地笑,說著請慢用。
然後輕輕合上了包廂門。
落魄的鳳凰不如雞。
當初圈內赫赫有名的江大小姐一朝在給他們端茶倒水。
即使一句話未說,那群富二代們眼中的噓唏早就將什麼都說盡了。
十一點下班後,我剛邁出餐廳門,卻被人堵著,猛地拽到一邊。
拳頭砸在牆麵上,麵前,是傅時深紅著眼睛,他像個被激怒卻又拿我無可奈何的小獅子。
路燈下,是少年在替我處理燙傷,他咬牙切齒:
「江思思,你就作吧!你就仗著老子心疼你,老子拿你沒辦法。」
看著他青澀的臉,我恍惚想到三十歲的傅時深。
男人最愛的,就是眉梢冷冷落下句:「江思思,你又鬧什麼?」
我心尖猛一顫,隻覺得割裂。
這次重生,我是下定決心要與傅時深劃清界限的。
於是我抽回手,冷漠站起來。
「傅時深,我們又沒戀愛,你這副怨婦語氣是做什麼?」
少年頓了頓,太陽穴突突跳。
「江思思。」
「當初是你天天追在我屁股後邊跑,天天撩撥招惹我,現在人到手了,你卻他媽拒絕我?」
他不明所以,煩躁地一腳踢走路邊的石頭,自顧自絮絮叨叨。
「是因為... ...你家裏的事嗎?」
「可你知道的,我又不在乎這些,我在乎的隻是你這個人。你沒錢了,我還有錢啊,我會照顧好你的。」
「我身邊就你一個,說難聽點,我是你江思思的狗。表白前咱倆還好好的,表白後你怎麼就突然不理人了呢?」
他醉了,說了很多話,最後死死拽住我的手。
眼前,是十八歲的傅時深近乎哽咽地在問。
「江思思,小沒良心的。」
「我哪做得不好,你倒是告訴我啊!」
當下的傅時深哪哪都好,少年熱烈直白坦蕩,給的愛永遠明目張膽。
不得否認,即使被三十歲的傅時深傷害到遍體鱗傷,再遇十八歲的他我心中還是會泛起波瀾。
最後。
我歎了口氣,摸了摸少年的腦袋。
「傅時深,你做得很好。」
「不過我們確實是不合適。」
我以為我的坦白會擊潰傅時深引以為傲的驕傲。
可是隔天,他又出現在我麵前。
他嗤笑,他說不信,他找人算過,傅時深,江思思,是頂頂相配,日後一定會幸福美滿的。
到底什麼破神棍算的!
「不好意思,我也去算了,說我們幸福不了,你會愛上其他人,我也會因為你... ...」
死掉。
最後兩個字我沒說出口,因為我感覺麵前人要急眼了。
「江思思,你他媽別侮辱人!」
傅時深整張臉都氣紅了,他咬牙切齒逼近我。
「貞潔是一個男人最好的嫁妝!我不會愛上其他人,你江思思一個小祖宗就夠我哄了。」
對對對。
可三十歲的傅時深卻完全不記得這個道理。
我越想越煩,讓他滾,傅時深臉色難看,卻不肯移開半步。
一連好幾天,他都在餐廳門口等我下班。
一開始我還會趕人,可是後麵發覺他長得好,站餐廳門口特招客人,就索性沒管。
下早班,他開著賓利駛到我前麵,揚了揚下巴故作傲嬌。
「江思思,上車,哥順路送你回家。」
他家與我家,南轅北轍,相距十幾公裏的路,傅時深怎麼會說順路?
我沒搭理他,公交到站,我上了車,少年卻著急忙慌丟下車也跟著擠了進來。
擠得像沙丁魚罐頭的車,夾雜著難言汗臭,傅時深有潔癖,顯然蹙起了眉。
我故意的,存了壞心看他笑話,盼著他知難而退,趕緊下車。
少年卻反手牢牢將我禁錮在一處寬闊處,鼻尖是他清爽蓬勃的衣服燻香。
耳畔邊,是傅大少爺在很髒地罵人。
「傻叉啊,能不能站,擠什麼擠,手不想要了可以剁掉。」
那個上車有意無意摸了把我大腿的男人瞬間慘白了臉。
4
十八歲的傅時深是很瘋的。
他會為我屢屢破戒,上一世他會因為別人罵我一句婊子,而將那人的頭狠狠摁進廁所裏。
他會在山頂極速賽車,在奪冠衝線的那一刻,對著鏡頭,明晃晃叫囂我的名字。
他會為我收斂脾氣,身在萬花叢中,卻專為我一人俯首稱臣。
思緒飄忽,是下車後,傅時深在摁著那流氓揍。
直到我的眼淚珠子落到他的手背上,他才像是找回理智,滾動著喉結,輕輕拂掉我的眼淚。
「哭什麼?」
他扣住我的後腦勺,讓我與他額頭相碰。
我繼續哭,他一下子泄了氣,不知所措起來,哪還見半點又冷又酷的模樣。
「江思思,哥不打了,你別哭了... ...哥錯了。」傅時深將我抱在胸口溫聲細語地哄。
「愛哭鬼,別哭了啊,哭得哥心都碎了。」
十八歲叫我別哭的是他,三十歲總惹我哭的也是他。
時光似乎會改變很多。
我哭夠了,像是把三十歲的眼淚全再流了一遍。
再抬眼,我沒忍住,甩了他一耳光。
誰能想到眼前萬般好的人十二年後會變成一個總叫人傷心的混蛋呢?
這大概是傅時深囂張順遂的十八年中第一次被扇。
他下意識沉了眸,見著是我,卻又勾唇繼續嬉皮笑臉。
「打。」
「打高興了就別生哥氣了。」
那天是傅時深送我回家的,臨走前,他眸光很亮,卻故作隨意假裝不經意道。
「江思思,明天我在桐山有場比賽,你會來看我的對嗎?」
我... ...
我不會。
六點的比賽,八點比賽結束我還坐在家裏。
傅時深給我發了很多條信息我都沒回。
少年的心驟然變陰。
這夜下了瓢潑大雨,十點半,我躺在床上,聽電閃雷鳴,聆風雨交加,傅時深的消息又來了。
【江思思,我在你家樓下。】
順著破了洞的窗紙往外望,下頭立著個人影。
初秋的刺骨雨鑽進他骨子裏,他卻渾然不覺,傅時深繼續發著消息。
【你不下來,我就繼續等你。】
等著吧。
畢竟三十歲的我可沒少等他。
真是有病。
我罵了句,咬著嘴唇愣是眼睜睜看時間走了一小時。
樓下忽地傳來重物倒地的東西,我心髒驟縮,迅速抄起雨具在爸媽驚呼中猛地衝下來。
罷了,一碼歸一碼,三十歲傅時深犯的錯沒必要折磨現在十八歲傅時深。
我下樓的時候,傅時深剛爬起來。
他本就感冒,如今淋雨,腳下沒留神,摔了一下。
雨傘撐在他的頭頂,一如他十八歲為我在無數梅雨季中撐開的屏障。
眼前的傅時深見著我,他在顫抖,眼眶迅速湧起了淚。在我的驚呼中,他緊緊抱住我,似乎要把我擁進骨子裏。
「思思... ...」
我眉心一跳,熟悉又久違的感覺襲來。
眼前人一貫清亮明朗的眸子如今布上了一層我看不清的霧色。
男人啞著嗓子,偏執病態。
「我好想你... ...」
我全身都冷,因為,少年不在,眼前這是不愛我的傅時深。
這是。
三十歲的傅時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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