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完,氣氛似乎突然有了變化。
衣帽間相對狹窄,一縷夕陽透過窗子堪堪照在我們身上,我們站得近,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灼熱的呼吸。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
我垂下頭,臉也有些發熱,正要說兩句糊弄過去,卻聽到頭頂上傳來他的聲音。
「好。」
我笑了。
他總說好。
就跟不會說「不」這個字似的。
我們在別墅裡住了三天。
這裡應有盡有。
海藍之謎全套、各式裙子鞋子,睡衣飾品,就連冰箱的牛奶都是日期最新鮮的。
早上,他會摘下沾著露水的玫瑰來敲我的門。
我頭發蓬亂睡眼蒙眬,看到的是一張漾著笑意的臉。
我在衛生間刷牙時,忽然咧開嘴。
他果然聽話。
短短三天的相處,我認識了一個全新的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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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會做飯。
一塊牛排,滋啦滋啦,香味就溢了出來,勾得我食指大動。
他會自制奶茶。
我和他對坐在露臺上,身旁是漫山遍野的玫瑰田,眼前是微火小爐。
用冰糖炒著茶葉,不慌不忙,動作嫻熟。
他能徒手在河裡抓魚。
卷著袖口,露出結實的手臂肌肉,彎腰站在河裡,忽然那麼一下,手裡就握了一條活蹦亂跳的魚。
我在岸邊高興得拍掌跳了起來。
他在水波潋滟中,看著我笑。
黃昏時,他在河邊用樹枝搭了個小火架,一邊烤魚,一邊低聲講述他的童年。
「我媽年輕時愛錯了人,人財兩空,後來就入了夜場。她和煜峰在夜場認識,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生下我,僅僅因為需要一個人幫她養老。
「我從小在她的咒罵和外人的白眼中長大。他們說我骯髒,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上學後,開始遭受各種霸凌,但我還是活了下來。
「她後來染上了艾滋病,我的生活又更艱難了些。
「那天,我終於爆發和她大吵了一架,質問她為什麼自甘墮落,為什麼生下我。晚上回去時家裡沒人,鄰居說我媽大白天喝醉了,不知怎麼從樓上摔了下來,當場死亡,已經被人拉走了。
「是我把她氣死了。
「我後來翻到了她的記事本,裡面有一張畢業照,我媽戴著學士帽,笑容燦爛又幹淨。還有一張親子鑑定書,日期是我剛生下來不久,我後來查到,我的親生父親是煜峰。
「你現在知道了,我的過往汙穢、黑暗、不堪。
「慕楠,我給你一次機會,就這一次,如果你接受不了,後悔了,現在就告訴我。」
暮靄夜色中,他的聲音很低沉。
自始至終,隻定定地看著跳動的火焰,沒有抬頭看我一眼。
說完,便一動不動,像在等待某種審判的降臨。
我慢慢挪了一下身體,靠他更近了些。
他的眼睫毛在微微顫抖,像蝴蝶的羽翼,映著火光,絢爛又迷人。
「煜城,夜裡有些涼,能不能抱一下你的未婚妻?」
手中的魚掉入火裡。
他僵硬地張開雙臂,小心翼翼摟住了我。
獨屬於他的,帶著高山烈風般的洶湧氣息鋪天蓋地包圍了過來。
健碩又寬闊的胸膛,卻再也止不住顫抖。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的臉上。
一滴,又一滴。
我靜靜等待他情緒的宣泄。
沒有誰比我更能理解眼前這個男人。
他在黑暗中踽踽獨行,就因為那一點點光,不惜粉身碎骨。
我理解他的洶湧澎湃,望而不得,不敢觸碰,無邊寂寞……
我無比慶幸自己是被他熱烈愛著的女人。
上一世的我,和肖逸分分合合,長跑九年。
無數次因為他和江文婉的界限不明,冷戰吵架。
我從一個敢愛敢恨,大方灑脫的女孩,變成了一個裹足不前,優柔寡斷的失敗者。
其實那時的我,早已分不清這麼多年,究竟是因為愛而離不開他,還是執著地想尋求一個結果。
沒有勇氣斷舍離的人,終於迎來了反噬。
求婚現場,播放我們九年溫馨片段的大銀幕上,忽然出現了意外的畫面:肖逸和江文婉,帶著一個眉眼和他八九分相似的孩子,在公園、在海邊、在遊樂園……溫馨又美好。
所有人目瞪口呆時,大門推開,那個孩子衝進來抱住肖逸,傷心地哭:「爸爸!你不要我和媽媽了嗎?」
身後,是默默流淚的江文婉。
那一刻,肖逸臉色慘白。
他們三個人抱作一團,我站在一旁,像個拆散美滿家庭的惡毒女配。
現在,和煜城相處短短一個月,我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以前那個明媚飛揚的自己,又回來了。
不僅是身體重生。
我的心也重生了。
落日沉溺於橙色的海。
而我,淪陷於赤誠的愛。
所以,煜城。
我是回來愛你的。
10
婚禮日期很快定了下來。
我彌補了前一次什麼都沒參與的缺憾。
我和煜城,一起去看場地,試禮服,選伴手禮。
工作人員悄悄對我說:「慕小姐,你先生好愛你。你隻要說話,他就一直看你,眼神一下都沒離開。」
我看著正在試西裝的煜城,笑著說:「是啊,他超愛我。」
煜城似乎感應到了我的目光,下意識轉過頭來,朝我一笑。
白色的西裝襯得他笑眼明朗,燦若星子。
我被晃了眼。
那天晚上,我們在一間浪漫的法國餐廳吃飯。
鋼琴家停止彈奏,拿著一朵鮮紅的玫瑰問全場情侶。
有誰願意為愛證明?
所有的情侶舉起了手,包括我。
煜城正低頭認真地幫我盛湯。
鋼琴家將玫瑰送在我面前,我們被請到臺上。
我將玫瑰咬在嘴裡,仰頭看他。
他笑眼溫和,配合我的一切心血來潮。
《卡農》響起,我拿掉玫瑰,踮腳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眼眸驟然睜大。
我一觸即離,還是些許害羞。
鋼琴家宣布我們這桌免單。
我們在掌聲中下臺,煜城整個人有些發愣。
吃完飯開車送我時,他仍不對勁。
眼睛直視前方,嘴唇微抿,說話心不在焉。
到我家小區,我們下了車,迎著涼爽的風往裡走。
他不時偏頭看我,欲言又止。
我納悶:「怎麼了?」
他揉了揉眉心,似有些煩惱。
「那是我初吻。」
我一怔:「所以?」
「所以……」
男人停下腳步,轉過身子。
「剛才不算。」
話音剛落,他雙手捧起我的臉,吻了下來。
初時小心翼翼,淺嘗輒止。
我像靠著一個滾燙的火爐,聽見他胸膛驚如擂鼓。
輕喘著,不自覺地將手慢慢抬起,搭上他腰際。
他頓了一下,像得到某種默許般,忽而吻得兇猛了起來,步步深入,眸底閃爍著熾熱的光芒。
「你們怎麼不進——」
爸爸開門探了半個腦袋,話沒說完——
「砰!」
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大力關上。
那個晚上,朗朗星空,盛夏蟬鳴。
我被煜城吻得快暈了過去。
11
從那天起,煜城像打開了某個按鈕,對於接吻這件事一發不可收拾。
頂層辦公室裡,會忽然被他掐腰抱起,抵在辦公桌上埋頭吻。
坐在沙發上挑選婚禮方案,他側頭盯著我的唇,眼神莫名晦澀,不知怎麼就吻在了一起。
開車在路上,好好說著話,他忽然靠邊停下,我問怎麼了,他也不回答,慢條斯理地解開安全帶,俯身就吻了過來。
我不禁疑惑,這還是那個看我一眼就眼神閃躲的男人嗎?
他簡直,無師自通。
上一世,我和他結婚後並沒有住在一起。
隻在一些重要宴會時,才會以夫妻身份共同出席。
我挽著他的手臂,他面無表情。
我和他說話,他淡淡回應。
印象裡,他是一個枯燥無趣且冷漠至極的人。
離婚那天,我由衷地松了一口氣。
而他在日記本上,寫下三個字:足夠了。
這些天,我慢慢了解一個真實的煜城。
他智商奇高,思維缜密,視角獨特。
他其實興趣廣泛,宜動宜靜。
愛好天文,喜歡歷史,擅長攀巖,痴迷圍棋。
唔,再加上一個,迷戀我。
隻是童年陰影和煜氏大戰,還是深刻地影響了他。
某些時刻,他又極度沒有安全感,脆弱之極。
緊緊抱著我一個字也不說,我知道他在害怕。
害怕命運無常,害怕我會離開,害怕一切煙消雲散。
偶爾,我也會被他上一世身亡這件事困擾。
但我安慰自己。
重生以來,我做了那麼多不一樣的選擇,蝴蝶效應必然會產生影響。
結局或許早已從根本上改變了。
12
那天晚上,煜城在我家門前纏綿許久,戀戀不舍離開後,肖逸忽然出現了。
他瘦了許多,傷心欲絕地看著我。
我沉默無言。
這個橫亙我九年青春的男人,此時此刻,我竟連指責和鄙夷的話都懶得說一句。
「慕楠,你心真狠。
「四年的感情,說放下就放下,這麼快就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你不尊重我,也不尊重你自己。
「我真的有那麼不可原諒嗎?不過就是在你面前維護了文婉,可你明知道我隻是為了她高興一些。」
我還是沒忍住,輕輕笑出了聲。
側頭看他,慢慢說道:
「肖逸,你所謂的讓她高興,包括陪她上床嗎?」
肖逸瞳孔倏地一縮,旋即怒氣湧上面容:
「慕楠!你太過分了!這種話你怎麼說得出口?」
「可你做得出來啊!」
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不耐煩地打斷他。
「醫院碰見你那天,你們是第一次上床?」
他臉色一白,嘴唇微微抖動。
「第一次就那麼激烈,讓你心愛的嫂子黃體破裂?
「上周,你們去醫院確診她懷孕了吧?
「你們商量的結果是什麼?留下孩子?給江文婉一個外室的身份?她也願意?
「我們四年的感情,你背叛得如此惡心。你哥去世不過半年,你就和自己嫂子不倫。肖逸,你口口聲聲仁義道德,背地裡卻做了這麼多齷齪骯髒事,你哪來的臉敢出現在我面前!」
肖逸的臉,在我聲聲質問中,一寸寸慘白。
蟬鳴忽然轟鳴嘶叫,像在對這世間的腌臜事表示強烈不滿。
「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
他慢慢蹲下身,雙手捂住自己的腦袋,雙肩不停顫抖。
我站在臺階上,冷眼睨他。
有些信息,是我從煜城那兒知道的。
他將一份私家偵探調查報告,隨意地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不想我回頭。
許久,肖逸抬起頭來,眼眶通紅,口中低低說道:
「我很想你,可又拉不下臉,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把她當作了你,心裡怪你做得太絕情,隻想以那種方式懲罰你,所以,我瘋狂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為了錢,我同時給三個男人的白月光當 替身。他們看不上我,又放不下我這張 臉。後來白月光回國,我被棄之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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