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老爺對著空氣喊:“卿卿,穆家小少爺不肯就醫,你去勸勸他,就當幫大伯一個忙,以後你要怎樣就怎樣,讓大伯給你當牛做馬也行!”
鄭大老爺喊了許久,嗓子都喊啞,鬢鴉敲門進了屋裡,推推埋在被窩下的令窈:“大老爺求你,你就去看一眼。”
被窩裡沒聲。
鬢鴉坐在床邊嘆氣:“你和穆少爺這樣,可不就像是冤家嗎?”
令窈從錦衾下探出腦袋:“誰和他是冤家!”
鬢鴉及時逮住她,不讓她縮回去,笑道:“聽說他摔得很重,若再不醫治,隻怕會死在鄭府。”
令窈氣惱說:“死了最好,省得我親自動手。”
鬢鴉捏捏她氣鼓鼓的臉蛋:“前兩天不肯說一句話,今天聽見他的事,嘴裡千萬句都蹦出來了,你不是總念叨空青淳樸善良嗎,真舍得他死嗎?
令窈眼神黯淡:“怎麼不舍得,他死一萬次都不夠。”
她心中怒火燒了兩天方才漸漸平息。氣穆辰良竟敢騙她,又氣自己蠢。
世上沒有空青,是她眼瞎無知,所以才會被穆辰良騙。
她可以栽在任何人手裡,就是不能栽在穆辰良手裡,這份恥辱,足以羞得她自盡。
鬢鴉語氣一轉,不再相勸,而是說:“他死了不要緊,反正你是郡主,有聖上護著,就算鄭府被流放抄家,我們依然能住在這座宅子裡。”
令窈低下眸子。
是了,她能自保,可是鄭家其他人不能。
鄭嘉和怎麼辦,祖母怎麼辦,大奶奶和阿姊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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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窈握拳捶床榻:“穆辰良真討厭!”
鬢鴉見她坐起來,便知道她內心有所松動,彎下腰拿鞋,笑著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郡主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令窈雙手交叉抱肩,悶哼:“我才不稀罕做善人。”
摘星樓。
三七高興地往屋裡跑:“少爺,鄭大老爺來了。”
穆辰良躺著不動。
三七:“四姑娘也來了!”
穆辰良一愣,猛地坐起來:“你說誰來了?”
第50章
屋內沉香四起, 緊閉多日的門窗此刻大開,細白香柱嫋嫋騰空, 風將院子裡松柏翠綠的鳥鳴聲吹進櫥槅扇。
三七站在廊檐下待命,側耳聽屋內動靜, 靜悄悄一片, 連說話聲都沒有。
抱廈四角榻邊, 穆辰良披衣而坐, 微微垂著腦袋,雙手搭在膝上,一顆心惴惴不安。
令窈就坐在他左手邊,兩人中間擱一個雕漆幾案,案上兩杯熱茶白霧繚繞。
鄭大老爺坐在對面, 甚是尷尬, 除了假笑,想不出還有什麼能夠做的。
從進屋起, 到現在已經一炷香的時間過去, 這兩位小冤家尚未說過一句話。
他能怎麼辦?
鄭大老爺目光苦惱, 瞪向穆辰良, 心中多有抱怨。
穆家小子真是有毛病, 竟然喜歡戴面具扮他人, 騙別人也就罷了, 偏偏騙到他們家卿卿身上。
卿卿一貫記仇, 性子又野慣了, 怎麼可能不跟他計較?
鄭大老爺決心緩和氣氛, 目光在穆辰良和令窈之間遊蕩,硬著頭皮說:“辰良,你屋裡的茶,甚是好喝。”
穆辰良猛地被喚了名字,端起手邊未曾碰過的茶,走過去遞給鄭大老爺:“姨父喜歡喝,便多喝幾盞,我的這盞茶也給姨父。”
他受了傷一直躺在榻上,好幾天沒下床,此時走起路來腳步踉跄,差點摔倒。
鄭大老爺連忙扶住他:“多謝辰良,姨父自己來。”
穆辰良攙著鄭大老爺的手臂站穩,口吻熱情:“待會我讓三七送些白團茶過去,我屋裡那套黑釉茶具拿來盛白團茶最是好看,也一並送過去。”
鄭大老爺心中嘖一聲。
今天又是送茶又是送瓷盞,殷勤得很,早兩天也不知道是誰嚷著讓人滾。
小小年紀就生出喜怒無常的性子,幸好不是他鄭家的郎君。
鄭大老爺面上笑道:“辰良有心了。”
話頭扯出來,往下繼續,順理成章。
穆辰良轉過身走回去,一隻手攥緊袖角,快速瞥視正對著的人,緊張兮兮同她搭話:“卿妹妹,你愛喝白團茶嗎?”
令窈撇過腦袋。
誰準他同她說話的?
她才不理他。
穆辰良視線不敢過多停留,蜻蜓點水般自令窈的臉龐拂過,跌跌撞撞走幾步,從馬背上摔下來的身子就像散了架似的,走路都不穩。
他嫌自己丟人,端正坐定就不再動。
鄭大老爺見他這副光景,著急問:“身體怎樣?打算什麼時候看大夫?”
穆辰良沉默,轉過眼珠子看令窈臉色。
令窈鼻間哼一聲。
穆辰良立馬收回眼神,胡亂回答鄭大老爺:“多謝姨父牽掛,我並無大礙。”
鄭大老爺頭疼,恨不得衝上去一手抓一個,讓這兩個人乖乖聽話才好。
可惜他不敢。
鄭大老爺拐著彎地哄令窈:“卿卿,你阿姊不是託你向辰良問好嗎?你可別忘記她的囑託。”
令窈黛眉微蹙。
這幾天她連鄭嘉和的面都不見,哪會見鄭令佳?更別說替她問好了。
鄭大老爺目光殷切:“卿卿?”
半晌,令窈抿抿嘴,聲音含糊不清:“阿姊讓我問你,你好點了嗎?”
反正是代阿姊問的,不算她自己問。
穆辰良湿漉漉的黑眼睛滿是歡喜:“好多了。”
鄭大老爺趁機說:“讓大夫來瞧瞧罷,卿卿,你說是不是?”
令窈不說話。
鄭大老爺不再得寸進尺,見時機差不多,找個理由往門外去:“我去更衣,卿卿在這裡等著。”
鄭大老爺走後,屋內重歸寂靜。
隻剩他們兩個,就連廊檐下的三七也不見蹤影。
穆辰良耐不住性子,一隻手輕輕抬起放在幾案上,五根修長瘦白的手指不動聲色往前挪,眼見就要搭上令窈的紗袍,她側過腦袋瞪他。
穆辰良手一顫,猶豫數秒,兩隻手指並攏,大著膽子夾住她寬袖邊朵蘭紋刺繡一角,柔弱無力地出聲:“卿妹妹,你怎麼不喝茶?”
令窈將袖子扯出:“我不愛喝茶。”
穆辰良不肯放:“定是別人不會沏茶,所以卿妹妹不愛喝,我親自替卿妹妹斟茶,你嘗一口,可好?”
兩人一拉一扯,她的袖角起了褶皺,令窈幹脆撒開手,將腦袋扭到另一邊:“誰要你斟茶?病怏怏的,指不定哪天就死了,我喝過你的茶,你便死了,豈不晦氣。”
穆辰良一怔,大喜過望,探出身子瞧她,小心揣測:“卿妹妹,你是在關心我嗎?”
令窈躲著不肯接著他的目光,脖子都快扭斷:“穆辰良,你夠了,不準再靠過來。”
穆辰良趴在幾案上。
他什麼都不求,就隻求她一句關切的話語。
這幾天他躺在床上的時候,總是在想,她再也不理他,他治好身體上的傷又有什麼用?
他做空青嘗到了甜頭,如果可以,他願意一輩子戴著面具做空青。
穆辰良小聲說:“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
令窈眼睛圓鼓鼓:“穆辰良,你不要會錯意,實話告訴你,我今天過來,不為別的,隻為看你死了沒有。”
穆辰良咬住下嘴唇:“嗯。”
紗袍攥在他手裡,令窈懶得再掙,索性褪去輕薄的白絲紗衣披風,得了自由,起身就要往外走。
穆辰良抓得住衣抓不住人,呆呆地發愣,見令窈要離開,腦海一片空白,猛地大力咳嗽起來。
令窈止住腳步。
穆辰良咳得身體發抖,忽然兩眼一閉,整個身子倒在幾案上,茶杯碎一地。
令窈愣住,聽見身後動靜,猶豫半晌,終是回頭去看——穆辰良趴在案上一動不動。
她立刻跑回去:“穆辰良,你怎麼了?”
他闔著眼,不答話。
令窈緩緩伸出手探過去,摸不到他鼻間氣息,頓時大驚。
莫不是死了?
她平時雖盼著他死,但如若他真死了,她不見得高興。
令窈焦急推他:“穆辰良,你醒醒。”
她喚了好幾聲,手足無措,作勢就要到外面喊人——
才剛開嗓,手腕被人攥住,張大眼一看,少年笑聲頑劣:“卿妹妹,你果然關心我。”
他一張俊臉因憋氣而漲紅,此時大口喘息,眼睛亮晶晶全是笑意,哪有半點病入膏肓的樣子?
令窈羞憤。
是她大意,竟真以為穆辰良會病死。
他身強體壯,命硬得很,一點摔傷而已,怎麼可能就此死去?
恰逢鄭大老爺回屋來,令窈往外跑,鄭大老爺以為兩人又拌嘴了,顧不得去追令窈,忙地回頭安慰穆辰良。
結果一看,穆辰良臉上笑容滿面,一掃之前沮喪頹然之態。
他手裡抓著令窈不要的絲衣披風,笑得眉眼彎彎:“姨父,替我請大夫罷,我身上痛得很。”
鄭大老爺求之不得:“好。”
穆辰良垂眸,指間摩挲絲衣上的繡紋,細細回味方才令窈手足無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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