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媽,康海柱今兒去給楊格格梳頭了?”李氏忽然問道。
金嬤嬤附到李氏耳邊說:“楊格格很喜歡康太監,今兒特意叫康太監梳了頭,抹了新頭油,打扮得滿頭珠翠,去了程格格那邊,沒多久柳兒便遞話出來,說太子從乾清宮回來了,奇怪的是,太子爺前腳剛到,楊格格後腳便走了……”
李氏聞言嗤笑:“有什麼奇怪的,定是太子爺打發了她。她啊,怎麼不明白,太子爺眼裡沒她,再怎麼做都是丟人現眼。”
因此程格格得寵,李氏心裡雖然酸楚,卻從來不上趕著到太子跟前礙眼。
“咱們不必管,”李氏像是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就讓楊格格去撞南牆,至於程格格,她如今越得太子的心越好呢。”
太子已經十五了,早有風聲說太子大婚也不過這兩年的事兒。
就讓太子爺把她寵得不知天高地厚才好,等她養了程格格的孩子,一個出身低微的寵妾,便是未來太子妃的眼中釘,都不必髒了她自己的手。
第13章 成真
誰知,當天晚上,程婉蘊還是以另一種方式享用上了那張躺椅。
太子爺掐著她的腰,她整個人都在隨著那椅子搖晃。
兩世為人,她可算知道什麼叫欲仙欲死了。
要第二回的時候,她甚至在極致的綻放中短暫失去了意識,之後又在疾風驟雨中醒來。
隔日一早,青杏望著棉椅套上深深淺淺的痕跡陷入沉思,又手腳麻利地連忙收起來洗。
程婉蘊蒙著被子,都沒臉出去。
太子爺又是天沒亮便起身了,上書房裡他卻不是頭一個到的。
他披著黑沉沉的夜色,沿著石甬道步入上書房的拱形儀門,遠遠就瞧見燭火將條案後頭站著習字的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映在長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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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字講究寧心靜氣、專心致志,胤礽便擺擺手沒讓門上傳稟,直接穿堂而過。
堂下侯著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的哈哈珠子和貼身太監,乍見太子大步進來,立即齊刷刷跪下去磕頭:“太子爺千歲!”
這動靜驚動了還在屋內的兩個阿哥及他們的授課業師張英,都匆匆忙忙擱筆迎出來請安,胤礽一手牽一個弟弟,向就要下跪叩頭的張英道:“張先生也不必多禮。”
“四弟、八弟。”說著幾人一同往裡走,張英看著太子爺要跟兩個弟弟說私房話的架勢,便不再跟進去。
胤礽看著兩個眼下青黑顯然一夜未睡的弟弟,皺眉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們怎麼沒留在佟額娘身邊盡孝?”
不提還好,一提兩個小子都憋紅了眼眶。
“額娘把我們趕出來的。”兩人垂頭喪氣,“她說不許因她荒廢功課。”
此時,胤禛還不滿十一歲,胤禩也剛滿八歲,兩個人還不及他肩頭高,因著都在佟佳皇貴妃身邊養過的關系,胤礽與他們兩個倒還親近些,說起話來也沒君臣之分。
佟佳皇貴妃素來體弱,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她性子周到細致,得封貴妃以來,宮裡生母卑微或是早逝的皇子公主幾乎都受過她的照拂。
胤礽生而喪母,不知多少流言蜚語暗地裡流傳,說他生而不祥、天生克母,在他被立為太子之前,莫說入宮最早連育數子的惠榮二妃,便連繼後鈕祜祿氏都不願撫養他。
佟佳皇貴妃卻主動將他這燙手山芋攬了過去,還對康熙道:“臣妾外家與赫舍裡姐姐是同宗同源,這孩子與臣妾也有親緣,在臣妾這裡想來不會有人置喙,何況,臣妾也不怕那些子虛烏有的東西。”
直到他在二歲後確立為儲君,再由佟佳皇貴妃撫養便不合適了,康熙才將他接回乾清宮親自教養,但他身邊伺候的奶媽凌嬤嬤、各色宮女太監,全都是佟佳皇貴妃挑的,大多一直跟著他到了現在,各個都十分能幹妥帖。
這事兒現在宮裡的人知曉的已不多了。
而在佟佳皇貴妃身邊養育時日最長的便是老四、老八了。老四更是過了玉諜,擇吉日敬告過列祖列宗,過繼的正經兒子。
胤礽將兩個像丟了主心骨似的的弟弟攏到一邊坐著,叫人絞熱巾子、沏熱茶來:“不忙讀書寫字,坐著先醒醒神,你們早點用了沒有?別餓著肚子讀書,既然佟額娘這樣吩咐,便是刻意叫你們不許過於憂心的緣故,你們也知道,自從六年前八妹沒了,佟額娘的精氣神就都給帶走了。你們要是再不能好好的,她這心底就更難過了……”
“二哥。”胤禩生得極像生母衛貴人,白皙秀氣,弱不勝衣,他緊緊抿著嘴角,聲音發顫:“額娘今兒又吐了血,她……”
胤禛擰起眉頭,用眼神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他的眉眼天生便有些冷淡,看人時更是威懾中帶著責備,胤禩素來有些怕他,被他一瞪便緊緊閉上了嘴,但他畢竟還是個八歲的孩子,大眼睛立時生出兩泡淚來,又不敢哭出來,看著甚是可憐。
胤礽聽著不像小事:“怎麼不請太醫?”
這話卻是對著胤禛問的,胤禛默然半晌,才說出一句:“額娘不讓說。”
胤礽默然,這是沒了求生念頭了。
後來,其他兄弟也陸陸續續來了,更不好再談這許多。尤其大阿哥胤褆不知哪來的脾氣,一進來便發作了胤禩:“老八,你一大早頂著倆兔子眼算怎麼回事,沒得晦氣。”
衛貴人就住在惠妃宮裡,隻怕又是鬧了什麼官司,大阿哥為母出頭來了。
胤礽輕咳一聲。
“唉呦,”胤褆一臉驚訝,才像剛瞧見他似的,衝他敷衍拱手,“竟沒瞧見太子二弟。”
他一向驕橫,又體壯如牛,不僅愛動嘴還愛動手,胤礽懶得和他計較。
下了學,梁九功親自來傳旨:“萬歲爺請太子爺到乾清宮。”
這是常有的事,這麼多兄弟裡,隻有太子有資格參與政事,太子是半君,這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兒,但是……三阿哥胤祉瞥了眼站在前頭緊握雙拳的胤禔。
他眼裡盡是嫉恨與憤憤不平,竟也不掩飾了。
胤祉以扇遮面。低頭冷笑,大哥這人……真是“撼樹蜉蝣自覺狂。”
胤礽一路上還想著佟額娘的事兒,預備怎麼也得和皇阿瑪請旨,叫幾個太醫早晚都去景仁宮請個平安脈才好。而且四弟、八弟瞧著境況也不好,隻怕阿哥所那起子踩高捧低的人有所怠慢,這也得提上一嘴,佟額娘如今還在呢,他們就敢連點心都不用心預備就將阿哥們趕羊似的讀書來了。
然後他便遇著了同樣步履匆忙的索額圖和佟國綱。
這兩個人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怎麼會一塊兒進宮?必然是領了旨意來的。
而且……胤礽心底升起一絲怪異之感。
這和他昨日做的夢何其相似啊,更奇怪的是,這夢裡的諸多細節醒來後他仍舊歷歷在目,一點也不曾忘懷。而今,就仿佛夢中場景在眼前重現了似的。
更令他感到一絲顫慄的是,乾清宮的大殿裡已站著頭發金黃卷曲、穿著傳教士服飾的兩個外國人——徐日升、張誠。
胤礽腳步一頓,眉頭皺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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